第八十八章 密友

    “不是叫你离开么？怎么还在这儿？”身后响起一道声音，谋士回头，看着来人，笑道：“你也不应该出现，不是么？”

    薛承钧撇撇嘴，大大咧咧地坐在假山石上，道：“我可不一样。比起我这个叛臣之子，你这个敌国质子的命他们更想要吧。”

    谋士闻言，忽而摘了面具，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真实容颜暴露了出来。虽然作了小小的伪装，但仍可看出正是本该死去的炎焕。

    在薛承钧面前，他不需要任何掩饰；因为在他们第一次见面被薛承钧识破时，两人之间便筑成一道不为人知的友谊。

    陈志通那日后来在破庙中找到两具尸骨，其中一具是盈禾，另一具却是半路被盈禾抓来的倒霉的庄稼汉。盈禾逃到破庙也是早就计划好的，很早以前她便在破庙下面挖了地道。那日炎焕便是从地道逃生的，然后便遇到在乱葬岗拜祭的薛承钧。

    看完盈禾的血书，炎焕头一次悔青了肠子。

    盈禾虽然脾气急躁了点，但却是真心实意想保护他；比起那个在他路还没走稳便将他丢到这举目无亲之异地的母亲，要有人情味得多。然而自己却一直因为她是母亲的耳目，而不曾给过半分的好脸色。

    若此时只是懊悔，看完血书的炎焕的心情便更复杂得多。

    他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自己竟然不是皇子，还有着这般曲折离奇的身世？

    那个女人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你的胆子可真大。”薛承钧道，不知是取笑，还是敬佩，有些好奇地，问，“为何你会留下来？不是说叫你去北国么？”

    炎焕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彼此彼此。”想起方才的事，英挺的眉目稍稍皱起，“此刻的她应当最需要理解吧。”

    薛承钧的笑容沾上些许的沉重，望着城门的方向：“那你为何要落井下石，劝月秉舒杀她？”

    炎焕稍稍讶异地瞥了薛承钧一眼，随即眼神恍惚起来，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此刻的她若得不到理解，内心的戾气便会越积越深。可以说，一有触及，便会一发而不可收拾。如果月秉舒能在京城逼她动手，她便不必去那修罗战场。这不也正是你的愿望么？当时你不想她涉足官场，今日我便是同样的想法。”

    他讶异的是，即便薛承钧如何了解他，也不该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就知道自己说的“她”是谁，而且竟然还那么自然地接话。

    而与此同时，薛承钧的心中同样一晃而过一个相似的疑惑：他似乎很了解她？

    然而他还听出了一点别的什么。诧异地回头看着炎焕，他问：“你在帮她？为什么？”

    炎焕的思绪却尚未从回忆中抽回，喃喃道：“不知道。总觉着她跟自己有非比寻常的渊源……”

    洛寒翎带着十几二十人的小队出发了。

    一刻钟后，两男一女要出城。一个卖泥人的老人，一个拄拐杖的老人，一个一脸老人斑的婆婆。

    城守本要仔细搜查，卖泥人的老人出示了一块牌子。在阳光的照射下，那块牌子竟闪着金光。城守一看，立时话都说不利索了，忙恭恭敬敬地送三人出城。

    走到人稍微少的小路上时，拄拐杖的老人提起拐杖，剥掉上面包着的粗布，却是一把生锈的铁剑。而他走路正常得很，一点也不跛。

    “多谢。”老人掏出一个酒坛扔给卖泥人的老人。

    卖泥人的老人笑呵呵地接过，喝了一口又扔了回去，道：“十七年前你饶我一命，今日我还你两命。说起来，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醉酒老人一把塞住酒坛，径直向前走；显然懒得理卖泥人的老人。

    长满老人斑的婆婆却未立即跟上去，而是向卖泥人的老人道谢：“多谢先生。”声音清脆动听，一点也不显老。

    卖泥人的老人哈哈大笑，一把抹掉脸上长得过分的胡子，露出原本的真面目，却是一个四五十岁、长相贵气的男子。

    “叫我月华即可。”卖泥人的老人道，望着醉酒老人的方向忽地面露惋惜，叹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想不到当年的剑术奇才秋聆宇竟也会因一介女子消沉至斯！”

    老婆婆沉默不语。

    月华收回视线，饱含审视的目光落在了老婆婆的脸上。老婆婆却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只是温柔有礼地道：“告辞。”说完，向几步外停下来的秋聆宇走去。

    月华看着她的背影，袅袅款款，娉婷婀娜，牵起一抹不知是倾慕还是赞赏的笑。

    “二十年的时光，苏姑娘还是风采依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