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消沉
神医墨镜笙,平日居于流霜与雪影交界的墨渊。脾气古怪,除了一些罕见的珍贵药材,便是收集动物的内脏。具体做什么无人得知。 这是薛承钧早年在外游历时听到的。薛言还打听到,墨镜笙最近为了收集一条巨蟒的牙齿,曾在碧城山上出现过。一行四人便朝城外驶去。四人出城的那天晚上,碧城的城门便“嘭”的一声,紧紧关住。 晌午时分,骄阳炙热似火,烤得大家大汗淋漓。薛承钧帮着琴儿将洛寒翎安置在山洞后,让琴儿和薛言留下来照顾,自己则要独自出去采摘果实和打水,却被洛寒翎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 “你知道哪些果子能吃么?”她问。 她以为薛承钧这样的纨绔子弟定然不懂如何区分哪些果子可以吃,是以如此说。而事实恰恰相反,五年前的薛承钧便在深山住了几天。后来为了找人,前前后后在山上待的时光加起来足有一年多。 也许她自己没有察觉到,薛承钧却听出她话中的讥诮。他垂了垂眸,抬眼时已是一副惭愧的神色:“薛言,为了大家的安全起见,还是你去吧。”既然她这般看轻自己,那么随她好了。 薛言其实很不想他家公子和三公子独处,但是接触到薛承钧警告的眼神,只得扁扁嘴,道:“哦。” 洛寒翎附耳对琴儿轻轻交待几句,琴儿便不情不愿地走向薛言,见他还愣在原地,一手揪起他的后领,一边往洞口拖,一边不耐烦地催道:“发什么愣啦?走啦!” 薛言也以为琴儿是担心他的安危,毕竟山上经常会有野兽出没。感动得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却听琴儿鄙夷道:“别臭美。我是怕你眼睛不好使,拿毒果给我们吃。”他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立即恹恹地跟着走。 “带着防身。”洛寒翎忽而道。话音未落,秋水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而却在半空直线下坠。薛言立时抢身扑上抱在怀里。琴儿眉头一皱,正想拒绝,接触到洛寒翎不容拒绝的眼神,咬了咬唇,大步走出山洞。 左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一丝挫败和气馁划过洛寒翎眼底。 十一年前,她赔了左手一节手指,徒手杀了那只险些要了她命的花豹子;在阮霸天的山寨,和一只三尺高的吊睛白额大虎关进笼子里。虽然身上被咬得血rou模糊,她还是打死了它。自那时起,她便鲜有失败和无力的感觉。怕她固步自封,苏瑜曾告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而每每触及当年的伤疤,她也会愈加用心习武。然而狼头山一战,她并未怎么出手,流霜的虎狼之师便溃不成军,令她大为失望。只觉人外人亦不过如此。 这份轻视,和对人心缺少的堤防,她才中了裴青的毒掌。 又不顾自身不眠不休地追了五天五夜,被以逸待劳的炎煌重创。 自小生活的村子一夕之间毁于大火,苏瑜失踪。而一直不离左右的羽丰也出事。方才连将剑抛到薛言手中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她这么多年的武功学来到底有何用? 那日出门前,薛承钧其实是一针见血。 她真的,很没用。 她绝不是轻易言弃的人,但是事情接踵而来,她真的有些透不过气。 薛承钧在她身旁捡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下,感受到她这种消极的情绪,牵起一抹不正经的笑,没话找话道:“公主虽然刁蛮些,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美人,翎儿连她面都未见就逃婚,可惜啊可惜。”洛寒翎情绪萎靡,心情正烦躁,索性闭上眼睛不予理会。身子向前倾了倾,薛承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道:“翎儿觉得呢?” 洛寒翎沉默依旧,眼底的却燃起一簇火苗。 这个男人分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身份,竟然还问这种问题,简直是存心羞辱! 她自己也不知道,平日那般沉静淡漠的性子怎会轻易被薛承钧挑起怒气。 血脉里的暴戾在涌动着,蓄势待发。
薛承钧又往前凑了凑,几乎是贴着洛寒翎的耳根,热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垂上,声音低沉地唤道:“翎儿。”洛寒翎如同触电一般,倏然睁眼,侧过头来怒视着一脸诡笑的他。转过来的那一刻,两人的脸相距不足一寸。握紧的拳头立时就要挥下,却生生忍住,将头扭向一边,洛寒翎冷冷吐出几个字:“离我远点。”薛承钧耸了耸肩,头转向前面,身子却顺势往前靠了靠,若无其事地坐着,眼角的余光却一直钉在她发红的耳垂上。 “公子,不好了!” 薛承钧挑眉看着一脸惊慌地跑进来的琴儿,不置一词。这个丫头这一路行来,越来越没把他放在眼里。她口中的公子自然唤的也不是他了。然而琴儿却准确无误地扑向他,一边往外拽,一边急切地道:“二公子,快点去救薛言!他被一条这么粗这么长的大蟒蛇缠住,晚了就来不及了!”她边说边比划。薛承钧狐疑地看着琴儿,心下揣测是不是拉错了人。随即他便明白琴儿是顾及洛寒翎的伤。当下止步,道:“告诉我薛言在哪。你留下来看着三公子,我去看看。” 想到薛言现在正被大蟒缠住,琴儿就迫不及待地要带薛承钧去救人;但是留下洛寒翎一个人她又不放心。正为难时,却听洛寒翎道:“带我去看看。” 她竟然也有拖累别人的一天。 她艰难地起身,边走边道:“你们都不会武功,去了只会白白搭上性命。” 琴儿急道:“三公子,你这个样子……” “琴儿!”薛承钧挥手打断道:“救人事大,一起去也有个帮衬。走吧。”语毕走向洛寒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