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竹影横斜水悠悠在线阅读 - 第六十五章 阴谋之始

第六十五章 阴谋之始

    月南书刚抵达陇川禹州,交待月明姝待在驿馆,自己则前往西阳王府找薛景迁等商议婚事。他前脚刚走,月明姝后脚便跟了上去。

    到了王府后,管家将月南书引至客厅后便去忙自己的事了。月南书等得无聊,便四下逛逛。心想着待薛承钧回来一定要他带自己好好看看这儿的风物。

    此时的月明姝从守卫口中得知薛承斌并不在府中,便挑明身份要守卫带自己去找。刚迎进一个王爷,又来了个公主,还是皇帝赐婚的,守卫毫不起疑自然更不敢大意,当机立断地带她去了。也因此,月明姝阴差阳错地逃过一劫。

    王府的格局跟京城的薛府很像,简约而不失单调,比起高墙林立的皇宫,要令人心旷神怡得多。走到一座假山前,月南书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循声而至,巨石后隐约可见两道背影,很像薛景迁和薛承斌。张口欲喊,却因两人的对话而神色大变。

    只听“薛景迁”道:“斌儿,夏炎的使者走了么?”

    “薛承斌”答道:“爹,顾先生刚刚送走了。爹准备如何应付?”

    “你先做你的新郎官。待行过大礼后,你以送公主归宁为由上京。到时见到月连仲,按顾梦乘的意思……”说到这儿,“薛景迁”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顾梦乘,彩虹七煞之二。月南书曾在属于夏炎国的文卷记载上看到过这个名字。炎帝派他来,可见薛家已然归附夏炎。可是,他深信薛景迁对照月的忠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听“薛景迁”又道:“斌儿,为父此举实是无奈啊。跟随陛下这么久,他竟然这般无情。再不找条明路,薛家只怕人人死无葬身之地啊。”

    “薛承斌”安慰道:“爹,这事怪不得你。想我等在战场厮杀,回朝后却兵权尽收,将薛家一脚踢开。以免落人口实,这才赏了一个有名无实的西阳王。西阳,夕阳。明里暗里说薛家不久矣。我们不是反叛,只是自保而已。炎帝不也答应绝不乱开杀戒么?只要陛下驾崩,他夺下照月必会善待百姓……”

    月南书只觉头“嗡嗡”响,仿佛晴天霹雳一般!薛景迁是出名的忠肝义胆和爱民如子。如果能在保全百姓的前提下自保,他绝对有可能答应炎帝刺杀照月皇帝的要求。而方才父子俩的对话听起来更像是被逼无奈,甚而还有些愧疚。如此看来,虽只是背影,但是体型和声音,再加上对话的内容,月南书也可九分把握确定是薛家父子。他同情薛家的遭遇,也知道月连仲曾动过杀机,但是他们要杀的是他的父皇,要侵略的是他的国家!

    向来吊儿郎当的月南书头一次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他悄悄地退出花园,溜出王府。明晚就是薛承斌和月明姝行礼的日子,三天后便要归宁省亲。而他必须要月明姝尽量拖住薛承斌,好让自己及时赶回去报信,并且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毕竟薛景迁在军中素有威望,此事事关重大,决不能轻举妄动。

    他没看到,在他匆匆离开后,假山前的两人转过身来,脸上挂着的笑狡诈而讽刺。

    “看他这个样子,回去定会参薛景迁一本。月连仲本就想除去薛景迁这个眼中钉,亲儿子的话正好帮了他。”一人道。

    另一人摇头:“还不够。以他跟薛家小子的交情不会如此轻易相信的。驿馆那边如何?”

    两人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十足的信心。

    待月南书赶至驿馆,却发现外间没有一个人看守。心陡然一沉,他急忙跑到月明姝的房间。冲进一看,只见月明姝的两个侍女倒在血泊中,不见月明姝的踪影。他立即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找了一遍,边找边唤:“三妹,我是二哥!快出来!”然而找完整个房间都没有半个人影。颓然坐在床上,他只觉遍体生寒。人都死了,唯一的原因只有薛景迁知道自己去过王府,根据下人的话知道自己到过花园,猜想有可能泄露了秘密。以防万一便杀他们兄妹灭口!到时再找一个替身,婚事照旧如期举行!

    正在月南书悲痛时,血泊中的一名侍女忽而一跃而起,提剑刺向他的眉心!

    酒楼二楼临窗的雅座,一身青衣的薛承斌右手执杯,左手随意摆在桌上,随身佩剑安静地躺在手边。摇晃着杯中的液体,杯子送至唇边,他的视线却久久未落在杯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嘿,新郎官,想什么呢?”孟越嬉笑着,长满厚茧的手掌在他跟前挥了挥。孙飞起哄道:“还能想什么?都快成亲了,自然是想美娇妻了!”薛承斌回过神来,正对上二人一脸的贼笑,并不回答,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自顾斟满,连饮三杯。

    薛承斌素来并不爱酒,今日也是被偷闲的孟越、孙飞硬拖出来的。从坐下到现在,也只方才喝了一杯,如今却一言不发地自斟自饮,看得二人瞠目结舌。

    孟越先反应过来,伸手就要去抢酒壶,薛承斌却轻易避开,并又满上一杯。孙飞见他喝得甚为痛快,猛地抢走他的酒杯,一口灌进肚子里。喝完一杯子搁在桌上,一手抹掉下巴上的酒水,孙飞叨叨道:“你怎么喝这么猛?以后又不是没得喝了。就是你成了亲,咱兄弟几个也得多聚聚,照样想喝多少喝多少。”

    “成亲”二字再次刺痛了薛承斌的耳朵,更牵扯着他的心。他放下酒壶,复转向窗外,落寞的目光没有焦距地在大街上游移着。景色依旧,人却全非。胃中隐隐翻腾起来,有些难受,他却不想去理。一手抚上胸口,手指情不自禁地收紧,附近的衣衫立即起了一层层褶皱。

    就如同他那皱缩得几欲窒息的心。

    娶公主,既是皇命,更是作为薛家长子的他不可推卸的责任;然而,一生听命于父、效忠皇室的他,为何总觉得一颗心空落落的,似乎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

    都是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又心细如发,孟越对于他的不情愿却又莫可奈何是有些明白的。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孟越鼓励道:“你若不想娶公主直说便是,否则如何烦恼都是无济于事。”

    此等时刻,竟有人这般在乎自己的感受,薛承斌不由有些感动,然却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薛家如今的境地,已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孟越只怕并不了解吧。

    他想或不想,早就不重要了。

    他的沉默,终于令孙飞也感觉到不对劲。又加上孟越的话,孙飞更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愣愣地问:“你不喜欢公主?为什么呀?听说公主很漂亮呢!”

    孟越嗤道:“漂亮有何用?刁蛮任性蛮不讲理,你敢要你去娶呗。”

    “我倒是想啊。”孙飞是个实诚汉子,闻言沮丧地回道,“可公主哪看得上咱啊!”看了一脸颓败的薛承斌,忽地拔高声调,“少将军这样的风姿,公主要真是个刁妇,那不是委屈了少将军?!要不,你干脆退婚算了……”他越说越大胆,瞧见月明姝上楼的孟越立时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虽然最后一句话没听到,但“刁妇”什么的还是一字不落地落入月明姝耳中。她怒容满面,丢下守卫一步一步地走到三人的桌前,狠狠地扫了意识到自己失言的孙飞一眼,后者吓得噤若寒蝉。

    薛承斌看到她明显有些诧异,但却没有表露出她所期待的喜悦。于是难过的同时,她更加生气,就这么瞪着他,咬牙问:“你不想娶我,斌哥哥?!”

    孟越忙拉着孙飞起身行礼,低声道:“末将见过公主!”

    月明姝充耳不闻,只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自己一腔热情,他却如此冷淡,委屈得泪水涌出眼眶。

    薛承斌终究不是硬心肠的人,又担心她盛怒之下迁怒孟越二人,压下满腹的心事,站起身来,绽开一抹温文儒雅的笑,柔声道:“你我成亲在即,我若不想娶你,又岂会在此等你?”

    这是他第一次不是以“公主”而是用平等的称谓“你”来称呼月明姝。又是如此扣人心弦的温暖笑意,她再气不起来,满含泪水的眼睛望着他,问:“你说的可是实话?”

    “自然。”薛承斌不假思索,不动声色地抚平被自己抓皱的衣裳,又缓缓将手收回袖中。

    月明姝立即破涕为笑,上前亲密地挽着他的胳膊,不满地瞟了孙飞一眼,控诉道:“他刚才骂我刁妇,斌哥哥可要替我好好治治他!”

    想不到公主脾气这么大,还没过门就指示薛承斌教训自己,孙飞吓得腿一软就要跪下,孟越忙拉着他,嘴上恭敬地道:“公主听错了,小孙方才说的刁妇是给军营送菜的大娘,并非是指公主。”

    月明姝显然不信:“本公主明明听到了,你别想狡辩!”

    大庭广众之下,薛承斌被她挽着胳膊颇为不自在,然而却没有挣开,脸上的笑容多了丝无奈:“公主确实误会了。你是我未来的夫人,他们怎敢对你评头论足?”

    知他向来带人谦和,更不会说谎,然月明姝还是半信半疑,问孟越和孙飞:“那你说说,为何送菜的大娘是刁妇?”

    “因为……”孟越刚想帮腔,便遭到她打断,指着孙飞,语气不容拒绝,“你自己说。”

    孙飞瞅瞅薛承斌又瞅瞅孟越,月明姝早催起来,孟越猛使眼色,他也没看见,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因为她每次都不送酒,还经常骂我们贪杯……”

    “军营中本来就不能私下喝酒的,大娘也是为你们好,你还有脸怨她?!”月明姝鄙夷地道,忍不住讽刺起来,“就知道喝酒喝酒,难怪吃了败仗还要靠一个来历不明的疯子去救……”

    “公主。”薛承斌忽地开口,声音不大,却隐忍着怒火。她如此羞辱薛家军的两名将士,又将洛寒翎视作“疯子”,他又岂能不怒?

    听他声音月明姝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干了件傻事,虽有些慌张,却装作无事人样转移话题,牵着薛承斌的手,她得意地道:“斌哥哥最厉害了,他就不像你们……”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我们先回府吧。”薛承斌再次打断了她,看了孟越二人一眼,又道,“你二人军务在身,赶紧回营吧。”语毕不着痕迹地抽出手,转身拿剑,当背对着月明姝的刹那,脸上笑意消失不见。再回身来,他绕开了她,从孟越身旁向楼梯走去。

    月明姝忙跟上去,嘴上嚷道:“斌哥哥,等等我!”领她来的守卫对孟越和孙飞匆匆行礼后便赶紧去追。

    目送他们下楼然后走出酒楼,站在楼梯口的孟越摇了摇头,一脸遗憾。孙飞后怕地拍拍胸脯,小声地抱怨道:“难怪人家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种小女子霸道又难缠,谁受得了啊!”孟越瞪了他一眼,骂道:“少将军为了保你不惜欺骗公主,你还敢口没遮拦?下去付账去!”说着拎着孙飞就往柜台去。孙飞一边身不由己地挪动着身子一边抗议:“我哪有钱啊!”

    “少将军,你也做件自己想做的事吧。只要离开照月,去哪儿都行。”与薛承斌擦身而过时,孟越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只是不知,他会不会听进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