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共生死
声音自然来自赤幽。 这头上古妖魔被化邪卷经掠夺了大量宝贵精魄，早在洛阳碎鼎而出的那一刻，便陷入到了极其虚弱的沉睡当中。 只不过赤幽终究是活了上千年的存在，经过半个多月的恢复，已然从沉睡中苏醒，仅仅是气息极为虚弱罢了。 随着洛阳神识一扫，只见在那漫山遍野皆燃烧着白色花火的帝幽界深处，赤幽正盘膝坐在那较小的石台上。 这一石台正是洛阳曾经站立之处，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碎裂。 赤幽盘膝而坐，身上的白金长袍瑰丽整洁，但他那猩红色的重瞳之中，却是有着一抹不可忽略的疲倦。 此时此刻，赤幽似是察觉到了洛阳的目光，缓缓抬起头，迎了过来。 “讲清楚。” 洛阳目光平静，终是没有将这一步落下，以神识对赤幽淡淡说道。 不知为何，此刻赤幽对向洛阳的目光，眼神深处隐约划过一抹复杂，而对于洛阳冷淡的语气，他却怪异的没有任何怒意。 “你且再看一眼身前。” 赤幽沉默片刻，虚弱的声音缓缓传出，与此同时，他似是不愿让目光深处的复杂流露出，眼帘微垂，继续闭目养神。 再看一眼身前？ 洛阳闻言微怔，思忖一下后，便凝神向身前看了过去。 淡淡的星月光辉洒落满地，如是一层亮洁白霜。茂密的树丛相互掩盖，透出着蓬勃的生机，闪亮的夜空被倒映在一个个坑坑洼洼的水塘里，显得格外迷人。 但就在这时，洛阳瞳孔突然一缩。 “这是……” 在他完美化灵的强大神识注视之下，只见一道道细若游丝，时隐时现的淡青色纹路，爬满了他身前的这片土地上。 泥泞不堪的土地，松软翠绿的树丛，茁壮高大的树木……大到这方圆半里的整片地面，小到一片草木嫩芽，竟都覆盖着淡青色纹路！ 而这些淡青色纹路，竟都散发出一股，连洛阳都感到心惊的古朴气息！ “阵法！” 洛阳的目光微微一闪，内心立即浮现出一个惊人的猜测。 是的，洛阳虽说从未深彻研究过阵法之道，但他却曾在机缘巧合之下，凝结出了太初八十一阵中的九座阵法，将这九座阵法，凝结成为阵符，归置于识海深处。 太初八十一阵，合则不俗，分则平庸。 洛阳虽然只凝结出了九枚阵符，但这终究是祈水大能一手开创的阵法，所以通过那九枚悬浮于识海的阵符，洛阳可以直接断定…… 此刻存在于他身前的，正是一座巨大阵法！ 不止于此。 微风拂过，树木簌簌而动，只见一片树叶盘旋飘坠，很快便落在了地面上，而就在这片树叶坠落的同时，只见那棕色树梢上，一条条复杂的淡青色纹路居然如蛇般灵活扭动起来，改变了部分轨迹。 而那片飘坠的树叶，在其触碰到地面的瞬间，竟有多条淡青色纹路，如触手般密密麻麻，立刻布满其全身。 见到此幕，洛阳微微怔了怔，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座阵法……是活的！” 并非是具备生命般的活。 而是可以根据岁月更迭，山势变化，草木枯荣……从而改变其轨迹，始终保留住阵法中最关键的一部分！ “寻常的阵法，运转时皆是要以各种气息作为消耗，如鬼幽狱所消耗的亡魂怨气……这一点，便是太初八十一阵也不可避免。” “即便是阵法不曾运转，存在时也会消耗少量气息，气息耗尽之际，便是阵法消散之时。” “但眼下这座阵法，若我没有看错……应该已经存在了上百年，甚至更久！” 洛阳目中的惊讶越发浓郁。 正如洛阳心中所想，此刻盘踞在他身前的这座阵法，竟是凭借着某种神秘的力量，能够根据环境变化，自行改变其内部轨迹，从而极大程度保留住最重要的阵心。 同时又因其阵心长存，不论这座阵法如何变化，哪怕是彻底失去其本来模样……都能够随时运转！ 凝视着身前的这座阵法，洛阳的目光中浮现出一抹凝重。 就在方才阵法出现细微变动的同时，他隐约察觉到了阵法之中，逸散出的部分气息。 那是一股极强的气息，不夸张来说，就连完美化灵的洛阳，都无法抵抗其分毫。 “结丹阵法……”洛阳目光微闪，低头沉吟下来。 这座阵法中的气息极为恐怖，正如赤幽所说，一旦洛阳方才迈出那一步，他便会瞬间被阵法内的气息所绞杀。 没有半点悬念。 “难不成……”便在这时，洛阳凝重的目中又闪过一抹暗惊，此刻快速运转神识，瞬间便覆盖了整座山脉。 正如他先前所见，这座山脉，似是被人以无上力量，强行分割成了三十六片区域。 但这一次，洛阳的神识却是发现了某些，先前未曾注意的细节。 是的，这三十六片区域中，皆有淡青色纹路覆盖。 每一片区域，都深深隐藏着恐怖危机。 这是…… 三十六座阵法！ 这哪里是一座遗弃山脉？根本是一座凶险阵山！ 而洛阳此刻所在的位置，虽是在阵山外围，可却是在几座巨大阵法之间的缝隙，四周皆存在着紧密连接的阵法，深深包围，根本找不到出路！ 一座座惊人阵法犹如天堑，阻断了洛阳任何一条进路退路，可以预见，若是在那半步天涯阵之下，洛阳降临的位置有半点偏差，一旦落在了这些阵法之中…… 后果定是不堪设想！ 然而此时此刻，凝视着漫山遍野肃杀的阵法气息，洛阳却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在洛阳看来，这三十六座阵法虽然阻断了他的去路，但毕竟也还没有真正造成杀劫，就眼下看来，并非最重要。 真正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赤幽的态度。 “为什么要告诉我？”洛阳没有多想，直接在识海中出声问道。 这个问题看似无理，甚至有些荒唐。 但要知道，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是注定站在洛阳的对立面，不可回转的，那无疑就是这赤幽。 先是因洛阳成为了太阴古经的宿主，掌控封印，相当于掌握了赤幽的自由。 再就是他以化邪之力，生生从赤幽的身上掠夺了妖魔气息。 而这些妖魔气息，更是赤幽体内的精粹部分，极其珍贵。 赤幽为何要提醒洛阳？ 随着洛阳不解的声音响起，赤幽于帝幽界中，莫名沉默了半晌。 许久之后，他才微微睁开眸子，这一次，他没有再掩饰目中的复杂。 “其一，此山阵法，虽然只是结丹，但布阵者却有着极高的阵法造诣，很难被人破解。你若死于此处，太阴古经便相当于彻底遗失，本君想要再遇宿主，至少要再等千年。” 赤幽的声音平平淡淡，不带有任何情绪，就好像在诉说着某件简单的事实。 仅此而已。 但听闻此言，洛阳却是眉头微微皱了皱眉，莫名觉得…… 这恐怕并非赤幽本意。 果不其然，就在这时，赤幽突然笑了笑，如是自嘲。 “其二，化邪卷下，本君体内的精魄被分隔成阴阳两种。” “你融合了本君的阳种精魄，本君若要收回，只能将你夺舍。” “但你若死去，阳种精魄便会消散。” 赤幽的声音戛然而止，此刻略有不甘地看了眼洛阳，缓缓闭上了眼睛。 但话已至此，洛阳已经明白了，赤幽的意思。 什么阴阳精魄？说白了，就是命。 赤幽的命，已被化邪卷经一分为二，有一半被强行融入洛阳体内。 洛阳若死，赤幽……也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