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文钱难倒两神仙
口袋里只剩下两文钱，碰在一起响一声。杨凡盯着这两文钱发呆。两文钱能干什么？买不了一个馒头，喝不了一碗稀粥，可是到下一个发工食银的日子还有三十天，不，这个月是大月，是三十一天。 老鸟慢慢踱过来，拍拍杨凡的肩膀道：“怎么样？不那么容易吧？” 杨凡点点头，收税能把自己收成穷光蛋的，大概古往今来也是独一份了。 他看了看老鸟，道：“怎么办？”老鸟摇摇头道：“两文钱虽然少了点，可本来还有翻盘的机会，只是你得罪了郭洪就不好办了。这小子坏得很，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我看他一定会报复你！” 杨凡叹了口气，事有轻重缓急，现在该考虑的还是明天的早饭怎么办！他抓住老鸟，问道：“你说还有翻盘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老鸟眯缝了眼睛哈哈一笑，道：“郭洪之所以能横着走，是因为背后有靠山，你要是能找个更厉害的靠山，那就不是事了？” 杨凡掂了掂手里的两文钱，撇撇嘴：“去你大爷的吧！什么样厉害的靠山在乎我这两文钱？！” 老鸟四处看了看，故作神秘的道：“别说，真有，而且连两文也用不上，一文就够，而且就这一文钱，就能找俩大靠山，我告诉你，那是绝对牛掰的人物，只要他们二老看顾你，包你飞黄腾达！” 死马也只能当活马医了。杨凡到了这个地步，也实在没什么好办法了，虽然老鸟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可是杨凡决定试一试。 老鸟够义气，带着杨凡继续收税，杨凡一路上吃了十二个包子、半个猪蹄，还灌了三碗黄汤。饭馆老板的脸好像要哭，至于为啥，杨凡也不知道。 杨凡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他钻进了自己那间半塌的房子，蒙上被子大睡。 再睁眼的时候已是半夜，杨凡想起老鸟说的话：“出了县衙，往东走，过两条街的小巷子里，就能找到很厉害的靠山！只能晚上去，越黑越好！记住，门前两个红灯笼。” 屋里屋外黑漆漆一片。够黑了，杨凡出了门，在黑暗中摸索着，从县衙开始，过两条街，进小巷，深一脚浅一脚，还有一脚踢在了一条野狗的屁股上，那狗“嗷”的一声，把杨凡吓了个半死。 什么狗屁大靠山能住在这样的陋巷里？如果这样也能给人做靠山，再过两天，等托钵要饭的时候估计我也行。 又走了几步，杨凡几乎已经要放弃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真的看到了两盏灯笼，两盏红红的、破破的灯笼！ 门有两扇，其中的一扇门轴坏了，用一根树枝顶着。“谎言、彻头彻尾的谎言！”杨凡呸了一口，抬脚就走，只听见门里有人轻轻咳了一声，接着一个声音道：“世间岂无真神在？不破不立门两开。暗夜遮断凡人眼，有理无钱莫进来！门口那位，不是县衙里的杨三哥吗？既然到了门口，为何不进？” 话声未落，走出来一个瘦削的老者，执一柄拂尘，两只三角眼在夜里放出光来。那老者在昏黄灯笼下打一个起手，道：“贫道胡嗔！” 杨凡怒道：“胡扯，胡扯，我就说是老鸟胡扯，这样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了不得的靠山？” 那老道胡嗔一摆拂尘，哈哈一笑道：“谁说没有，你带了钱没有？” 杨凡点头道：“钱倒是有两文！” 胡嗔喜道：“有钱便是贵客！请随我来！”当前带路，引着杨凡进了院子。杨凡借着微弱灯光仔细观瞧，只见对面一座小小房屋，模样怪里怪气，说庙不像庙，说衙门又不像衙门，房中黑漆漆一片，不禁驻足道：“为何半点灯光也无？” 胡嗔笑道：“杨三哥到底年轻，不晓得这两位最喜黑暗，灯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他往前一指，果然在他所指之处有两盏如豆油灯，每盏灯后隐隐约约坐着一人。 待到近前，才看清是两尊塑像。塑像下倒有名字，只是一来灯光昏暗，二来乃是繁体，杨凡认不大出，只认得一个“何”字，待去看那塑像，不由哑然失笑，道：“难怪这这位尊神不喜光亮，原来生得这副尊容！”原来那下面写着“何”字的高鼻深目，额结高突，三分像人，七分倒像鬼。 去看另外一尊时，更是奇怪，那神像头发披散，身穿羽衣，倒生着四只眼睛。杨凡叹息道：“这位老兄生了四只眼睛，难怪不须光亮！” 胡嗔嘿嘿一笑，道：“杨三哥说笑了，这两位尊神便是你大大的靠山！” 杨凡沮丧道：“说的也对，想我已经山穷水尽，明日免不了托钵乞讨，拜这两位神仙点不起油灯的穷神，倒是对路得很！” 胡老道摇头道：“非也，这两位乃是衙神，前面一位乃是汉初三杰之一的萧何！” 杨凡“哎呀”一声道：“这个我知道，萧何月下追韩信嘛！还有成也萧何败萧何，这人不是个好人，出主意害死了韩信！” 胡老道连忙捂住他的嘴道：“神前岂可胡言？这萧何辅佐刘邦，成就大汉四百年基业，他本是沛县的一个小小县吏，竟能成此伟业，那是极了不得的了，因此上后世为吏者便尊他为祖师爷，也就是衙神！”这一位，他一指那四只眼睛的神像，道：“这位是仓帝，也就是仓颉，乃是造字之神。正是靠了这位大神造字，后世衙门中些许小吏才能捉刀执笔，混一口饭吃！” 杨凡恍然大悟道：“难怪这二位只喜黑暗不喜光亮了。” 胡老道微笑道：“不错，这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那正大光明匾额下岂是收钱的所在？为吏者不过混口饭吃，只有在这暗处才好上下其手，你看这两旁对联！”说着举起灯笼，杨凡凝神去看，只见上联是：任凭神目如电！下联是：奈何夜暗无边！ 说话间胡老道点了三只清香，递给杨凡，道：“可惜杨三哥只是衙役而非书吏，不然求个前程也是好的，不过好在都是一个衙门内，倒也不算差了！” 作为一个受党教育多年的好青年，杨凡本来一直是个无神论者，本指望靠口袋中的两文钱寻个靠山，却想不到所谓的靠山竟是两尊见不得光的泥塑神像，一时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只是他此时走投无路，也只好试试，当下接过香来，拜了两拜，将那香插入香炉。 胡老道又道：“既来拜神，当有供奉！” 杨凡在口袋中抠了半天，掏出一文钱来，道：“神不对路，靠山不成，只此一文，聊表敬意！” 胡老道瞠目道：“来此处拜神的倒也不少，一文钱而敬两神者，老兄倒是第一个！” 杨凡涎着脸笑道：“切莫嫌少，我如今囊中一贫如洗，饿的两眼昏花，明日三餐无着，想必四季无衣，一文虽少，敬意却是十足的！”他给那胡老道瞧的不好意思，便四处去找功德箱，想将这一文大钱塞进去了事。 不想胡老道叹息一声道：“神可欺而不可戏！古来公人见钱，便如蝇子见血，虽少至一文，也万万不容它滑了过去。这两位既是衙神，自然不好破了规矩。可杨三哥这区区一文钱投进了功德箱，可叫这两位大神如何分派！到时两位大神为了这一文钱，若是打了起来，未免搅动四邻不得安枕，他二神难免迁怒于杨三哥，到时候你求神不成，反受其殃。” 杨凡捂紧了口袋道：“我这口袋中虽还有一文，乃是一个种子，唯盼它呼朋唤友，做一个药引，万万不敢施舍！” 胡老道眼珠一转，低声笑道：“既是如此，老道倒有个主意！” 杨凡不知这老道要出什么坏招来骗自己这一文钱，退后两步道：“愿闻其详！” 胡老道两眼放出光来，道：“这衙神庙中神仙虽有两位，庙祝却只有贫道一人，不如给了我吧？” 杨凡摇头道：“我将这一文铜钱孝敬两位大神，多少有点保佑我的地方，给了你又有什么好处？” 胡老道诡异一笑，道：“老道也曾遍访名山，学得一身的本领，点得破阴阳五行，道得出命运穷通，杨三哥这一文钱若是给了老道，老道买一送二，为你占上一卦，另送你一场见识！”说罢将那一文钱抢在手中，喜道：“看我再来翻本！” 拜完了穷神又遇到赌鬼。杨凡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是没啥指望了，不由苦了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