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8 故人
d京城，潭柘山麓，阳光温柔而和煦。 作为四九城最古老的庙宇，即使在这个年关将近的时候，前来拜佛求愿的游人依然如织。 越是位高权重者越是迷信，这是不争的事实，可就在这群非富即贵的香客之中，一位衣着寒酸的年轻男子站在寺庙门前，普普通通的脸庞上缓缓流溢出一抹不符他年纪的苍凉苦笑。 走投无路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作为茫茫北漂大军中的一员，和所有人一样，他初速坐上前往这座共和国心脏之都的列车时，也是那么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多朝古都，巍巍四九城，这片肥沃土地成就了多少人的野心梦想，又成就了多少锦衣王侯帝王将相？ 这是无数人梦想中的腾飞之地，无数人幻想中能够鲤鱼跃龙门的理想殿堂。 可是幻想再美好终究是幻想，当现实照进幻想的泡沫，五彩缤纷的美好瞬间迸裂支离破碎，没有遍地黄金，没有步步青云，剩下的，只有昏暗潮湿的地下室，只有终日行尸走rou混混僵僵的彷徨游荡，只有、不见天日的绝望。 年轻人眼神黯淡无光，悲怆的笑意愈浓，矗立片刻，抬脚，艰涩，近乎蹒跚的迈进潭拓寺寺门。 …… 潭柘山麓下，一辆黑色奥迪缓缓驶来，最终平稳的停在山脚下。从驾驶座上率先走下来一个青年，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脸庞还稍显青涩，但眼神却如刀如剑般的凌厉冰冷。他迅速环顾四周，周遭那些上山的游人察觉到他的目光，都觉得全身一寒，犹如被毒蛇锁定，再不敢轻举妄动。当察觉到没有危险后，青年迅速迈步来到那辆奥迪的右侧，低头，拉开了后方的车门。 刹时间，周围响起一阵情不自禁的低呼，所有人都瞬间呆立原地。只见一位女人牵着一个男孩走下奥迪车，女人相貌柔美，肤色白腻，日光照射在她明彻的眼睛之中，波光涟漪，荡漾了所有人的心扉。别说北地罕有如此佳丽，即便江南也极为少有，她宛若皓玉的手腕上戴着一件翡翠玉镯，身穿一件皮袄，颜色并不鲜艳，但在她容光映照之下，再灿烂的锦缎也已显得黯然无色。 钟天地之灵秀，聚日月之精华。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所有目睹女人容颜的游客们心中都不由自主的浮现一个词汇。 倾国倾城！ 女人对来自四面八方震撼而惊叹的视线视若无睹，牵着男孩的手，转头向上望去，轻声道：“小三，上山吧。” 被换作小三的青年躬身应是，抬起头目不斜视，除了最开始走下车时观察了眼周围的环境外，现在完全将周围那些被女人的姿色惊艳而呆若木鸡的游客们当作空气，亦步亦趋，紧紧追随着女人向山上的潭柘寺走去，只留下一片失魂落魄的游人望着女人的背影久久难以回神。 …… 潭拓寺侧殿，佛音浩淼，一众僧侣站作两排，而大殿中间，正跪着一个准备剃度出家的年轻男人。 “施主，你真的决定了？此番削发，将意味着你从此与世间浮华茫茫红尘划清界限，如果此时后悔，也不算晚矣。” 主持此次剃度的大师手捧红盘，望着身前的男人低声吟道。 男人笑了笑，神色充满着绝望到极点后认命般的解脱，他深呼一口气，对着大殿前方的佛像深深的俯下身去，重重磕了个头，当重新直起身来，脸色已是无欲无求般的平淡。 “我决心已定，愿意从此青灯黄卷，皈依我佛，恳求大师成全。” “阿弥陀佛。” 大殿内响起一阵肃穆的佛号，主持仪式的大师轻轻颔首，不再多说，将红盘交由一旁的小僧，拿起盘中的剃度刀，年轻男人双手合十，望着佛前的香火，死死咬着牙，眼神剧烈悸动，片刻后紧紧闭上了眼。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看起来不到三四岁的孩童不知为何碰巧的闯进了大殿，剃度仪式被打断，所有僧侣都看着那个孩童踉踉跄跄的朝大殿中央走去，虽然步履不稳，但终究还是未曾摔倒，这个男孩最后站在了男人面前。 走投无路已经认命的男人有所察觉，缓缓的睁开眼，正看见一双乌黑澄澈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瞧着他，那双眼中透着一股不掺价任何杂质的天真和好奇。 “略儿。” 因为一个突然而至的孩童，大殿内陷入短暂的凝滞，可不到片刻，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喊。随后，三道人影接连再次闯入大殿。 “方丈。” 看着来人，所有僧侣都双手合十，不约而同的躬身唤道。 潭拓寺惠誉方丈笑着走近，看着重新被母亲牵起的小手的男孩，又看了眼跪在地上有些迷茫的男人，慈祥笑道：“祸福成败，生老病死，世间一切都乃命中注定，看来李公子和这位施主有缘。” 小三站在小公子和女人的身后，望了眼跪在地上那一张因为太过瘦弱而显得棱角分明的普通脸庞上，眼神冷峻，神色不起一丝变化，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听着方丈的话语，容貌绝美的女人视线偏移了一些，落在那个年轻男人身上，若有所思，片刻后松开儿子的手，伸手将手腕上的翡翠玉镯褪了下来，“佛门虽清净无忧，但却不是用来逃避世俗的栖身之所。如若人人都像你如此，那即使遍地庙宇古刹恐怕都不够，这件手镯虽然算不上多么名贵，但想必可以解燃眉之急，拿着它，重新去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吧。” “夫人……” 小三勃然变色，上前一步，想要劝阻。女人淡淡看了他一眼，抚摸着儿子的头，轻声道：“惠誉大师所言不错，略儿误打误撞打断了仪式，未曾不是冥冥注定，一件手镯而已，就当是为略儿积福吧。” 小三神色变幻，欲言又止。 “大师，告辞。” “阿弥陀佛。”惠誉方丈双手合十，冠艳满京华的女人点了点头，随即牵着孩童的手，转身离开。 小三看了眼呆滞茫然捧着手镯的年轻人，沉默片刻，随后大踏步跟随女人而去。 ………… “老大？老大？老大？！” 绕城高速上，一声声呼喊在李东旭耳边响起，随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只不断晃动的的手掌，手掌越来越大，晃动也愈发激烈，最终将李东旭从近二十年前的记忆中给生生拉出来，回到了近二十年后的今天。 李东旭猛然回神，神色顿时恢复了清明，被别人打扰了自己的回忆后，也不生气，到了他这个年龄，还能保持着年轻时候的愣头青脾气的，当真就是奇葩了，他轻笑了下，看了看坐在驾驶席位置上一边开车一边冲着自己挥手的司机，笑着拍开他的爪子道：“晃什么晃，好好开你的车。” “奇了怪了啊，老大你可是很少走神的，想到啥了，深夜开车，说出来给我提提神呗。” 司机嬉皮笑脸道，一脸的求知欲，李东旭在组织内绝对算是有数的猛人，他的传奇事事迹，在组织内每一件都流传着不下三个版本，各个惟妙惟肖，每个跟老大一起出任务的人都希望能听他讲一些他的亲身经历，好热血沸腾一把，现在找到机会，司机自然不想放过。 “没什么，想到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倾国倾城的佳人，还有一个与我有再造之恩的孩子，陈年旧事了。开车吧。” 李东旭淡淡道。 司机青年耸了耸肩，随手关掉车辆的定速巡航系统，笑道：“老大，我们现在去哪？给个地点，我直接定位开过去。” 李东旭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外面飞扬的雪花和前方银装素裹的环境，犹豫了下，轻声道：“我这是办私事，现在太晚了，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我去看看侄女，之后回京城。” 司机应了一声表示明白，然后就不再多说。 李东旭靠在作为上面，刚打算闭眼眯一会，手机铃声就突然响起。 拿出手机看了看号码，李东旭苦笑一声，赶紧接听，无奈道：“涵儿，怎么这么早？又熬夜了？注意休息知不知道？现在能照顾你的人不多，你这孩子还要强，有事也不肯说话，头疼脑热都是麻烦事，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开车的司机一阵错愕，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坐在副驾驶的李东旭，微微撇嘴，啧啧，认识老大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接电话就数落一大堆，不过想到对方是谁后，很快也就释然，那位可是老大一直当成亲女儿来疼爱的，这语气算轻的了。 电话中沉默了一会，一道柔弱娇憨的声音才轻轻响起，微笑道：“李叔叔，你想哪里去了，我昨晚休息的很早，今天提前起床了一会，父亲说你要来看我，是真的吗？” “死丫头，当然是真的。你不知道你爸妈多想你，打算让你回家过个元旦你都不回去，那叔叔我只好过来看看你了。” 李东旭无奈道，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叫涵儿的女子顿时沉默下来，半晌后，才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轻声道：“李叔叔，你什么时候到，帮我带点早餐来好不好？外面下雪，好冷呢。” 李东旭二话不说答应下来，笑呵呵的挂掉电话，顿时改变了注意，笑眯眯道：“我们去锦江空中花园，把我放在那你们找个酒店休息就成，明天下午回京城。” 他止住话头，透过后视镜看了看三个鼻青脸肿坐在后排跟受气小媳妇一样的手下，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汽车路过收费站，下了高速，直奔锦江空中花园，最终在目的地附近的一处永和豆浆停了下来，李东旭裹了裹身上的大衣，下车后挥了挥手，那辆牧马人立刻启动，缓缓离开。 李东旭买了些豆浆和油条，似乎是怕食物凉了，一路小跑，熟门熟路的在一众高层建筑中穿梭，最终进了十号楼的电梯来到了十五层，深呼吸一口后，走出电梯，来到一扇门前，按下了门铃。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