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5 活着，为了呼吸
听到何洛图的赞叹，李经略不悲不喜，半饷后，电话那头才收起感慨，语气恢复平淡。 “恭喜你，你成功说服我了。” 话音落地，李经略心头骤然一松，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只听到何洛图又接着道：“在你和陈家小子碰头后，陈鼎也找我谈过，我们俩都认为这次联手可取。只不过我并不完全认同你的计划。做事留一线，年轻人，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千万不要亮出自己最有效的底牌来玩玉石俱焚的招数，你的资料现在就摆在我的书桌上面，你这段时间以来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清清楚楚。做法可取，但是太极端，跟当年李老头的姓格似乎完全相反……” “那何老的意见是？” 李经略轻声将其打断，表情平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计划中从未提及李家。他现在头上顶着的最耀眼的帽子，莫过于杭城最引人瞩目的年轻枭雄了，这次何家和陈家的合作，他算是一个中间人，但合作的背后，却有着他需要的利益，这是标准的跟在两大家族身后喝汤的行为，李经略不觉得这有多丢人，他傲气，狂妄，但终究没到脑残的地步，现在就企图干涉几大家族的决定，或者用自己目前手上的能量去硬碰硬的跟南宫家叫板，完全是痴人说梦。 李经略的想法很简单，何家是不是亏本，完全由何洛图决定，只要他自己应得的利润不受到损失，他才懒得管这次的计划有多大的改变。 说到底，李经略同志在心里还是很坚持的认为，自己在这次事件中只是打了一次酱油而已。 “五名常委可动不可压。将他们拉下马的概率太小，只能从暗中运作，将他们调走，一个去人大，一个去政协，一个去文化部，其他两名平调，从ZJ清理出去，先坐几年的冷板凳，如果到时候没到退休年龄段的话，总是还有机会重新掌权的。” 何洛图淡然道，语气毫无感情波动，就连跟李经略说话，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不是那种让人心生反感的居高临下盛气凌人，而是一种很平缓，仿佛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压迫感。 “南宫家的生意可以动，而且要大动。全部捞在手中才好，合作计划的变动只限于常委，小子，我告诉你，厅级以上的干部，放在任何一个家族，都是值得拉拢的对象。你拿走南宫家的生意，南宫翰林不会说什么，可你想对那几个常委下猛药的话，南宫老头肯定是坐不住的，五名副省级的官员，意味着什么？你若是真做了，到时候他恐怕会不计一切代价的来杀你。先缓缓吧，下棋为人做事攀爬上位，都是需要耐心的活，一天不分胜负就一年，一年不行就十年，甚至一辈子。这就是权力游戏的美妙，我这是在为你好。” “多谢何老。” 李经略淡淡道，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屑或者欣喜，平静如常。 “用不着谢我。现阶段何家可以帮你，但ZJ很大，地下社会虽然多是一些没分量的小门小派，但却更加鱼龙混杂，你能不能吃到嘴里，能吃进去多少，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何洛图平静的声音近乎死板，丝毫没因为自己孙女对这个小子有不一般的好感而高看他一等，有什么说什么，绝不会给李经略半分施舍意义的帮助。 李经略嗯了一声，没有自作聪明的开口说话，等着对方说下去，脸上没有流露出半点不耐的神色，静静听着，以何洛图的身份，计划稍有变动的时候能亲自告诉自己，已经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在多说什么，难免就有些不识趣了。 何洛图沉默了一会，然后终于缓缓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心里认定了自己这次只是打酱油捡便宜的李经略彻底呆滞。 “这次的行动，你代表何家做。让采薇配合你。” 你，代表何家做。 李经略身体骤然僵硬下来，就连一直醉眼朦胧贴在李经略耳边的何采薇都身体一震！ 代表何家？他凭什么？ 李经略内心苦涩，扫了一眼似乎清醒了不少的何采薇，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不觉得自己得到了何大小姐的青睐就可以代表何家跟其他两个巨无霸博弈一个省的利益，名门望族，哪有这么多的儿戏？万事都要慎重考虑后找到自己最信任的人去执行，何洛图会最信任自己吗？ 李经略深呼吸一口，看了看欲言又止的何采薇，伸出手制止他说话，平静道：“好的。” 不知道对面的何老爷子是不是同样也喝多了，再次抛出一个重量级话题，轻声道：“你想不想要你自己的政治力量？ZJ的常委名额，分你一个？” 李经略还没说话，何采薇就先摇了摇头，看着李经略，眼神忧虑。 何洛图是她的爷爷，自己从小到大呆在他身边的曰子比呆在父母身边都要多，对他自然是最了解不过，在老人开口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心里的想法。 “你若给我，我为什么不要？” 李经略眯着眼睛冷笑道，内心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从小就知道天上没有平白无故掉馅饼的事情，原本刚才还为自己代表何家的事情而内心火热，现在反应过来后，却浑身发冷。 “年轻人脾气不要太冲。我也不会完全害你，危机危机，危险与机遇并存，关键还是要看你如何掌握，你不是没有机会，但心里要是继续对我心存怨念，那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我们老啦，这次的事，你来做。算是对你的一个考验。” 何洛图淡淡道，不急不缓，慢吞吞的话语听在李经略耳朵里面，却异常的冷漠无情，他语气顿了下，平淡中蕴惊雷，轻声道：“你可愿娶采薇为妻？” 这一次，李经略没有任何激动，脸上的冷笑更甚。 就连何采薇眼神中都极为少见的闪过一丝愤怒神色。 何洛图在电话中沉默了一会，见到对方没有回答后，才眯起眼睛，阴沉道：“年轻人太精明了，有时也不是好事啊。” 他叹息一声，不再多说，直接挂掉了电话。 夜色凝沉，冬雨连绵，烛火摇曳。 李经略站起身，沉默着将手机交给何采薇，来到窗前，沉默了好一会，才自嘲笑道：“这算不算是做了挡箭牌了？第一次发现，我原来还有这么个用处，只是希望何老爷子跟陈老头谈论的事情不要太过石破天惊才好，不然我这条小船，还真是随时都有翻船的风险。” 何洛图，陈鼎，南宫翰林，李安邦。 他们是何等人物，李经略很清楚，他们不死，屹立在京城，这京城，谁敢说是自己手中的京城？！他就算跟何采薇关系暧昧，也不可能迅速得到何洛图的倚重，这次所谓的代表何家，不过是做了何家的一个挡箭牌而已，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次拿下南宫家在ZJ的势力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计划，才是陈家何家两个老头子主要谈论的，会对南宫家造成什么样的打击，会让共和国高层如何震怒，这些都已经不是李经略能把握的事情。 这一刻，李经略没由来的有种命运已经被注定的疲惫感，他不知道拿下ZJ后的下一步是什么，但现在看来，自己似乎已经成了何洛图手中的一把利刃，自己在获得利益的同时，也帮助何家开拓江山。 李经略神色平静，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死死按住了冰凉的折叠刀，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半晌，他才露出一个灿烂笑容，看了看走到自己身边脸色柔和的何采薇，轻声道：“恭喜我吧。今后你们何家所过之处，所有的地下势力，都将是我的王朝。” 何采薇脸色变了变，就连妙曼的身体都跟着一僵。 两人心里都很清楚，李经略的势力将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膨胀，杭城？ZJ？绝对不止，最后甚至会辐射到南方的各个省份。 但具体会膨胀到哪一步，李经略和何采薇，甚至连陈家何家两个老爷子都不会清楚。 他们在吞噬南宫家的同时，也在不断的试探着南宫翰林和天朝高层的底线，一旦对方忍无可忍开始反击，李经略就会被当成最重要的一颗废棋被毫不犹豫的抛弃掉！ 到时何家带着庞大的利润抽身而出，李经略的后果是什么？ 承受着南宫家疯狂的报复和国家高层的怒气，他还有什么资本走下去？ 发展膨胀的快，毁灭消失的速度同样也会很快。 李经略眯起眼睛，轻声感慨道：“人们都说前方便是希望。可我的前方，前途光明，现在看来，终点却是绝境啊。呵呵。” 何采薇咬着嘴唇，拉住李经略的手，低头道：“我去给爷爷打电话。” “有用吗？” 李经略平静道，被何采薇握住的那只手掌却愈发的冰凉：“你说服不了他。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何老爷子在图谋多大的利润，你应该明白的，自从他说出我代表何家，由你来辅助我的时候，我就注定被当成一颗前途光明的废棋了。现在没准陈家和何家的资源，各个部门，各个集团，各个产业，都已经秘密的联合了起来，傻丫头，怎么还可能回头？” 何采薇紧紧咬着嘴唇，内心抽搐，生平第一次的心疼一个男人，却疼的近乎无法呼吸。 “不过。我不认命啊。” 李经略喃喃自语道，手指肚摩擦着何采薇的白嫩手掌，眼神异常的疯狂：“谁能决定我的命运？我又凭什么受人摆布？这个世界上，我就算是一枚棋子，除了我之外，也不可能被任何人随心所欲的控制！绝境，哈哈哈，走上一遭又如何？” 何采薇脸色惨淡，柔声却坚定的说了一句：“我陪你一起走一遭！” “傻丫头。” 李经略笑了笑，伸出手，捏了捏对方的可爱小鼻子，眯起眼睛，疯狂的眼神中却藏着一丝清醒，微笑道：“你是何家的继承人呢。” 何采薇强忍住要哭出来的冲动，使劲摇摇头，攥着李经略的手愈发用力。 李经略轻轻把她搂在怀里，沉默了好一会后，才轻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 看似莫名其妙的一句道歉，但两人谁都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李经略为了自保，很可能最后会做出伤害何家利益的事情！ 到时候，作为何家的继承人，何采薇面对他，该如何自处？ “有句话说得没错，人活在这个世上，除了吃喝拉撒睡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呼吸。呼、出一口气。吸，争一口气。” 李经略望着包厢内摇曳的烛火，眼神涣散没有焦距，“我母亲活着的时候，为了我忍气吞声了六年，逆来顺受，从来不懂得去征求些什么。故去后，一个人埋葬在那片冰冷的昆仑山顶，只有寒风大雪为伴，丫头，你说她是多么的寒冷和孤单？有些时候我强迫着自己不去想，但只要每次想起来，我觉得连喘口气都困难。我在想，如果没有我的存在，她会不会选择另外一条道路，没有枷锁来羁绊她去离开那个男人，如果那样，她或许能够重新开始一段幸福的人生。那个男人，说我是孽障，哈哈，他说的有道理，我的确是个不该存在的孽障，我停不下来，也不能停下。自私自利，卑鄙无耻，没有道德底线？这些事都无所谓，我终其一生，不为自己多么辉煌跋扈，只为了出一口气。为我母亲出一口气。” 李经略轻声道，语气恍惚，近乎喃喃自语。 “不过只要我在，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谁敢动你一下，我杀他全家！” 何采薇用尽了全身最大的力气，搂紧了李经略，死死的沉默着，不言不语。 李经略眯起眼睛，把怀里的佳人抱紧，同样没有说话。 若沉默是因为深情。 那它该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