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不死不休
赵倧强硬的拦住荣姜,不许她去打吴中杰,提了邹聿瑛同他一起,叫把城门大开,放守卫的将士入城来。 他登城楼观望时,吴中杰正紧追不舍,竟想一路打进来,于是他浑厚的声音拔高了几个音调:“吴将军!曹王爷生前令你退兵,你罔顾他遗愿,究竟是要替他抱打不平,还是你想借他名义趁势作乱?待将来后世评说,你又置曹王爷声明于何地?” 果然吴中杰勒马停步,众靖州军看他停住,就纷纷停手,眼看着那几千残兵退入城内,城门也随之禁闭,显然已错过了最佳的攻城时机。 吴中杰眉头紧锁,因隔得远,赵倧看的并不真切,却隐约可见他周身怒意。 此时他据马立于城下,一抬头就能看见赵倧,长枪在地上震了震:“殿下亲口承诺,我大哥入城,殿下保他平安出城来,如今他却横尸帐中,殿下就这么跟我十万弟兄交代吗?” 赵倧生就一派王者气,他体谅吴中杰悲愤,但听他这般诘问,自然也没好气,冷笑了一回往城下看他:“曹王爷死后才可留清明,怎么?要不要我当着你靖州十万弟兄,告诉你他为什么会自杀!” 吴中杰终究还是退了兵,按贺琪的意思,本来是想索要曹谦岳遗体,一路带回京城去,可荣姜没同意,毕竟人都已经死了,即便有再大的过错,也该一笔勾销。 荣姜下了令命三军整顿,三日后启程回京,因吴中杰拒不肯上缴兵符,荣姜只能立即上折,以六百里加急送回京城,将靖州军退和曹谦岳亡故的消息一并送了回去。 因她这个决定是临时下的,故而赵倧知道的时候,折子她都已经派人发了出去。 彼时赵倧怒气冲冲的进了她的帅帐,把贺琪都吓了一跳,往旁边一缩一个字也不敢说。 赵倧冷眼斜视他,略一抬手:“你先出去,我有话问她。” 贺琪嗳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就退了出去。 荣姜歪歪头打量赵倧,看他面色不虞,咦了一声道:“你这个样子倒端了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怎么了?” 她起了身刚下步下去往赵倧身边凑,他已经冷然开口:“你是不是把曹谦岳自杀的事情一并上禀陛下知道了?” 荣姜微皱眉,点了点头:“依照惯例,我也该禀陛下知晓啊,”她撇撇嘴丢了一句,之后觉得赵倧大概是怕她没分寸,把他人在广宁的事情一并写进去,想着就打了个笑,“你慌什么?我还不至于这样没分寸,把你到广宁来的事情告诉陛下。过两天拔营回京,你跟我们分开走就是了。” 赵倧却已迈开步子朝她走过去,一抬手捏上了她肩头,力道之大迫的荣姜都忍不住皱眉:“你以为你还回得了京城去吗。” “什么意思?”荣姜本想打掉他的手,却叫他的这句话说的有些发懵,也顾不上肩膀上的那点痛了,仰着头与赵倧对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赵倧只是抿嘴不言,荣姜就又想起他特意支开自己才与曹谦岳相谈的事情,还有曹谦岳那些看似没头没脑的话,她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有什么东西要炸裂开。 良久后她稍稍推开两步,从赵倧手中挣出来,盯着赵倧,几是咬着牙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他当日所说陛下想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是不是跟我有关?” 赵倧从一开始就知道,想瞒住荣姜,绝不是那么容易的,可眼下被她直白的问,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荣姜所忠于的是她自己的心,她也说过,为大邺江山死义不容辞,她守着江北四年,是为了荣臻,绝不是为了赵珩。赵倧拿不准若她此时知道真相,究竟会不会步曹谦岳后尘发兵攻邺,江北还有程邑手握十三万大军,京城中有她祖父跟外祖父可以里应外合,赵倧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一时没开口回她。 可他越是不说话,荣姜心中越是笃定这个想法,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肃然中又带着几分狰狞:“我以为你我之间该坦诚以待,当日曹王爷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我希望你能开诚布公的告诉我,不管是什么,我都承受得起——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笃定,觉得我一本奏折呈到陛下面前,就回不了京城了。”
“我不是有心瞒你,只是时机未到,眼下我不能告诉你......”赵倧别开眼,没敢再同她对视,稍滞声,复又接上道,“我本意是打算回京之后先跟你祖父商议一下,再看看要怎么让你知道。可如今你上禀陛下,曹谦岳在军中自杀,那陛下一定会以为你已然知晓他竭力想要隐藏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足够他要你死。” 荣姜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赵珩一直都想她死,但为的是旧仇,总归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能把她拘在邺城里,没什么要紧事绝不会放她出来,但却拿不到由头治她的死罪。 而赵倧如今这样说,那就意味着,赵珩想隐藏的秘密若被她知晓,他下手就绝不会再犹疑,届时就是她不死他不休的境地。 赵倧想上前去抱抱她,却被荣姜挡了一把:“所以你得知曹王爷死讯时惊道一声‘坏了’,是知道他自杀另有所图?他是打算用命拉我下水,是吗?” 赵倧心说他可不是要拉你下水,他是逼着我造反,但却什么也不能跟荣姜说。 果然听得荣姜嗤笑一声:“你既知会有眼下这个局面,缘何不早提点我?”说着顿了顿,又哦一声跟着摇头,“不过也是,就算你提点了我,我也还是得如实禀告陛下,曹王爷可真是一步好棋,”她无所谓的一摊手,“接下来会怎么样呢?把我一辈子困在广宁府,再寻机下杀手?还是把曹王爷的死算在我头上,就地免去一切职务,干脆押解回京扔到大牢里,以抗旨罪把我关到死?” 赵倧眉心微动:“我这就动身回京,京城中的一切我会尽量替你打点好......” “有用吗?”荣姜冷声开口打断他,“天子掌生杀大权,你想救我于水火中,唯有一条路,”她说着又特特咬重了音,“就唯有那么一条路!不然你总是护的了我一时,护不了我一世。我离京之前,郑祖父也跟我说过,他们做长辈的,不可能一辈子替我兜着,护我无虞,而你——”她拖音步近前两步,直逼着赵倧发问,“待如何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