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鱼儿上钩（下）

    菜端上后，服务小姐在热气腾腾之中知趣地退了出去。大海这时说："朱总，最近公司生意不错吧？”

    提起最近公司经营，金大海可就是那壶不开提那壶，故意揭开了朱欣的疮疤，朱欣顿觉没趣，**突然下降，裤裆里的乌鸦低垂了翅膀，愁云开始弥漫上脸庞。就像秋天早晨的雾，从草丛、田间、山林夹道的小路，甚至从大街的路面升腾起来，使人难看清前方的路径。

    去年，有几天盛传肝炎将传播巴山市，政府高度重视，协调会上领导交代市医药公司进板兰根冲剂五十万包，让市民购买预防。

    因为要货数量大时间紧，朱欣与经营部经理无法掩饰，厂家看出了朱欣的急需，有意抬高价格，销价由每包二元提为二元五角。

    朱欣是国有企业总经理，政府的指示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不然位置甭想坐得稳，因此硬是以每包二块五毛的高价吃下了五十万包。

    岂知，所谓肝炎之说纯属谣传，没过两天就灰飞烟灭。结果五十万包板兰根冲剂才到货，一切已复正常。就象阴云突然尽去，太阳明晃晃地照耀在大地上。

    朱欣所进板兰根冲剂一包没多卖出去，全数压在库房。现在有效期快到了，如果全部报废损失可就大了。朱欣正为此事犯愁，不知如何是好呢。

    朱欣的市医药公司年利润一般不低于五百万，但如果板兰根冲剂一项损失百来万，窟窿太大要填补很困难。

    朱欣今年的业绩将受严重影响，财政、劳动部门工效挂钩核给的薪金少了不说，弄不好连乌纱帽也戴不牢。局外人也许不知官场的险恶，多少人窥着这一肥缺呢。

    他企业有一位唐副总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却四处活动，游说自己当副手都快十年了，要继续"副"到什么时候？！他通过市委吴理副书记的关系，要朱欣下台让位给自己。因此，朱欣近日难得有好心情，终日在想着解决板兰根冲剂问题的锦囊妙计，只是数额过大难遮掩，好办法至今没得。

    他想，你金大海问这个干嘛，难道你有让我朱欣起死回生之计？不过朱欣知道，现在的事千奇百怪，歪门斜道有的是，金大海身处旁门，有左道也难说，就如实交了底："金老板，实不相瞒，我朱欣的企业效益年年不错，算是我们市国有商业企业的排头兵了。但今年遇到一些烦人的事，我正在想法怎么解决呢。"

    大海故意不屑一顾地问："朱总在市级医药专营企业，商品都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有什么愁可忧呢？"

    朱欣叹了口气，满嘴的酒味连同满肚的虚火薰得在座之人颇感恶心，似乎黄鼠狼放屁让人觉着难闻。他说："金老板，在你面前我不怕说。我们国有企业有好的地方，那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亏损企业常常是富了方丈穷了庙。但也有诸多难处，不像你的民营企业，唯利是图。我们不仅要考虑企业的经营，还要承担政府稳定市场的责任。政企不分，政企不分啊！你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远离此山中。"

    朱欣不知对此感到喜还是忧，不过看他今天的面色、听口气，这次确实没有喜形于色，而是愁云惨雾翳满心头。

    "去年，我们市不是传说肝炎将有可能流行吗？分管卫生工作的罗副市长一开口就叫我们进五十万包板兰根冲剂。五十万包哪，那可不是个小数字，至今积压在库我都不知如何处理。这个月内如果销不出去，报废损失可就惨了，按进价算一百二十五万，差不多是我企业的一个季度利润啊！"

    朱欣说，"利润少点倒不要紧，反正是共产党的钱，问题是有人想以此为辫，揪我朱欣下台。连经贸委的林主任都不体谅我的难处，说：‘如果不想法消化，影响整个行业的效益，我的位置坐不了，先撤了你，全船一起翻吧！‘想想啊，国有企业的经理是人当的吗？‘当官的动个嘴，当兵的跑断腿。‘一百二十五万又不是我要进的货，现在损失这么大叫我怎么消化？做假帐也得有个谱，到了时间不报废，数额巨大我能瞒得了谁？"朱欣讲得气愤异常，唾沫四溅一点顾不得斯文。

    金大海听了，"叭"一声用力往餐桌放下筷子，故作愤愤状："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原来国有企业头头也不是好当的。进板兰根冲剂不是政府行为吗？政府行为造成的损失理应由政府承担嘛，为什么反而全压在朱总肩上。世上竟有如此不公之事啊，不公道！绝对不公道！"

    金大海在为朱欣鸣冤叫屈，连放下筷动手瓢了起来的鲍鱼汤也不喝了，又把它倒回自己的碗里，还把汤匙敲得碗沿叮当响，似乎气愤得要把酒店的碗弄碎了。他说："朱总，别理他。报废就报废，过期的药卖了吃死人，要判重刑坐牢更划不来。"

    朱欣长叹一口气说："金老板，你不在官商不知官商的难，说得简单。一个好企业的总经理位子难觅，一年的收入没法与你比，但也有数万，比一般的企业高多了。在好企业是众星捧月，在差企业连狗都不如。现在好的国有企业屈指可数，离开了，到哪里去找这么个肥缺？"

    "朱总，那怎办呢？"金大海为了引朱欣上钩，故意佯装无奈。他这人诡计多端，拉官员下水的勾当干得多了，演起戏来得心应手，肠子弯弯绕多着哪。

    "是啊，我不知怎么办好，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来，来，喝酒，喝酒。"朱欣想着快点结束宴席，他认为不要错过好时机，过多忧愁没用，还是与倩倩温存一番才带劲。反正板兰根冲剂的事看来是木板上的钉——钉牢的了，只能让它报废损失。到时让拖拉机运到垃圾场一烧了事。保质期都只剩下一个月了，再便宜卖也没人要，该行乐之时就得乐，在倩倩的rou体上也许能获得慰藉。国有企业亏损的不知有多少呢，醉生梦死的头头多着哪，不然怎办？

    岂料就在此时金大海开了腔："我说朱总，这回我是一定要帮您一把了，为了朋友我不怕两肋插刀。板兰根冲剂的损失让我金大海背吧，只要您的总经理位置坐得牢，记住我大海是个关键时刻用得上的人，以后有机会多关照您的部下、我这兄弟阿旺一点就行了。"

    朱欣听到大海在自己困难时刻愿意帮忙，真是喜出望外。

    他更加深信歪门邪道之说了，有时正道难办的事，看来得靠左道来实现，结交一两个在野甚至黑道的朋友还是要的。

    不过他想：我朱欣与你大海素昧平生，怎么金老板一下如此大义肯替我朱欣背锅呢？

    大海说："不过二块五毛一包确实是被人宰了，我看二块钱一包我全数揽了损失算了。"朱欣想：二块五毛一包自然是高价了，市面零售价一包才三块呢，二块钱一包企业每包只损失五毛，五十万包损失二十五万，这么小的数字公司还是垫得起的。看来大海是仗义之人，只是这人情债肯定要还，以后怎么还是个问题。不过别管那么多了，共产党的官今天你当，明天还不知是谁呢，先度过眼下这一难关再说。就满口答应了："好吧，这得谢谢金老板了。"

    朱欣举起酒杯，由于酒力的发作，更主要的是板兰根冲剂之忧已经解决，朱欣想着与倩倩的rou体接触，快点结束宴席，装着口齿开始不清起来："金老板，我借花......献佛，衷心......感谢你了。帮我度过难关......我定会后报的。"

    金大海说："朱总，您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不在乎这点钱，能交上您这样一位国企大老板作朋友，今后我们不会吃亏的。""朱总，您看这事就这么定了吧？晚上我们尽情醉他一番，明天我让倩倩去您公司开单，货暂且寄存您仓库，开单后我以支票付款，很快会处理掉。"

    朱欣说："金老板，明天……我一定交代……中成药经营部……把单开出来，你让倩倩小姐……上午十点来我……办公室取单交款……晚上我喝多了，下次……我请诸位。我们喝点茶吧。"

    金大海叫服务小姐把宴席撤了，在旁边的茶几上坐着喝了一杯茶，目的已经达到，朱总还流连在迷雾山中，大海懂得应该及时告辞，让"猪头"与倩倩**去行云驾雾、翻江倒海吧，明天货单到手，朱欣再反悔也没用了。

    金大海说："阿旺，板兰根冲剂属于中药材，我没有经营权，得你出面揽下，货款我来支付。有关报废的事我们回你的办公室商量一下。"他转头对倩倩说："倩倩，你就留下陪朱总。在908包间与朱总聊个通宵无妨。"于是金大海、史旺财他们与朱欣握手告别，鱼贯而出。出得包间的门，金大海长吁了一口气：国有企业，这些国有企业的头头就是这等水平！

    走到包厢门口，在要关上包厢的片刻，金大海不禁回头瞧了一眼，见朱欣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倩倩揽在了怀里，手都已经伸进倩倩的胸部。他真有点急不可耐，饥渴难忍了。金大海的心里暗自笑了笑：人间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