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烦
第二十二章不烦 “老上。” “老上！”上下铺成了姬潜龙与邵培庆彼此的代号了。也不奇怪，在一起第八个学期了。两个人都躺床上。 “老下，什么事？”姬潜龙终于搭话了。 “你不觉得孤单吗？” “这说明你觉得孤单了。”“但分明有我在陪着你。”姬潜龙回答。 “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说什么？我每次吧，就想想母亲，想想从前和母亲还有大哥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就不孤单了。” “你怎么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是说你我在社会上势单力薄。”下铺同学坐了起来，双手抱头背靠墙上，脸上呈现无奈的表情。 “你是怀疑他们回家是去跑关系的吧？”姬潜龙主动顺从地切入主题。 “不是怀疑，事实就是如此。怎么不见他们以前频繁回家？” “毕业分配，找关系，开后门，还需要自己亲自出马？爹妈亲戚早已代劳了。再说一个小年轻，和你我一样，社会上没有什么关系的。所以，有的人吹嘘自己有关系，其实是爹妈亲戚有关系罢了。” “找关系、开后门是不正之风，破坏公平公正！”邵培庆愤愤不平。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姬潜龙心平气和地问。 “有话照讲，有屁照放。”老下嘴上这么讲，口气却是缓和了很多。 “你莫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此话怎讲？” “考取大学，农民兄弟羡慕我们拿到了铁饭碗，怎么从来没见你说它不公平？” “那是公平竞争，我凭本事考取的。”邵培庆理直气壮。 但姬潜龙打开了话匣子： “站在自我的立场看公平，容易失衡。而熟读历史，你就会明白，虽然说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但历史的车轮又是最为务实的，不能落空或陷入泥潭，历史不能飞越不能超越。可以说改革开放就是为了实现公平公正、平等自由最大化的。但恐怕一时间里搞关系开后门反而会更加厉害，一直弄得人民深恶痛绝而被改革。”下铺没有做声，所以姬潜龙继续侃侃而谈： “所以，虽然铁饭碗现象是一定会被改变的，但我预言很可能我们是公有制铁饭碗的末班车乘客并受用终身。你接受吗？”下铺彻底无声。但姬潜龙好像要涛涛不绝了： “你有关系就去找，有后门尽管去开，但请保护你的人格尊严，所以你是女的，莫要为进城出卖自己的色相。你是男的，莫要违心去当别人的女婿就行了。如果你和我一样，则请积极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服从分配。做一名有道德的人，到人民最需要的地方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到最适合自己的地方去。那里总应该有对于自己而言的公平了吧？如果这样还没有公平公正，那是国家的不幸、社会的悲哀，上天会惩罚的！” “乐天派！”下铺终于冒出一句。 “天无绝人之路、人莫自寻烦恼。”， “竭尽人为而后已。”姬潜龙终于结束了他的具有乐观精神的高论，“几点了？肚子好饿哟。”他的饥饿感上来了。 “没有八点也有九点了。”下铺回答。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踏踏实实过好你的每一天！”姬潜龙唱完，一骨碌坐了起来，迅速穿衣下床。伸头到窗外，“啊哟！肯定超过十点了。”他惊呼。“赶紧出发。”他又说。 “啊哟！肯定超过十点了。”他惊呼。“赶紧出发。”他又说。 “什么？你要出去？把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留在宿舍与床拼命？”老下抗议。 “在床上就是跟床拼命吗？这不符合造床工人的本意哟。”姬潜龙一边说，一边拿脸盆、毛巾和牙膏牙刷。 “你干嘛去？搞得这么神秘？以前都是一道出行的。”邵培庆见真有出发的意思，有点着急。 “我今天是去自找苦吃，你愿意吗？”姬潜龙问。 “你还会自找苦吃？你有这么愚笨吗？” “你能不问个没完吗？吃炒苦瓜、臭豆腐，还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都是愚笨？” “不跟你讲了，你不就是想甩开我吗？说不准也是走上层路线去了。”老下又躺下了，并且是屁股朝外对着姬潜龙。 “你看你滚圆的了，好减肥了，快起来洗脸刷牙。”姬潜龙端着脸盆，看了看他的屁股，这样说。但老下不理他。 “起来！”姬潜龙突然怒喝。老下被吓得一跳，弹坐起来。“吓死我了，发什么神经？”他一边牢sao，一边穿衣服下床，和姬潜龙一道去盥洗室去洗漱。 到了盥洗室，姬潜龙将脸盆等放在盥洗台，然后进厕所。老下也将东西放下跟着进厕所，好像怕姬潜龙跑了似的。 “徒步郊游，你去吧？”姬潜龙发话。 “去就去，你都不怕吃苦，我还怕？”老下不甘示弱。 “在厕所不要讲吃呀吃的了。”姬潜龙建议。 “这有什么呢，忌讳太多。”老下不以为然。 “这不是忌讳，更谈不上太多。” “那是什么呢？” “讲点人文修养不好吗。”姬潜龙回答。 “这个也讲究，那个也讲究，你烦不烦呀？” “不烦，人和动物怎么区别呢？没有人文提炼，哪里有人的素质呢？你作为一个大学生都想不通，问题大了，随着国人出国旅游的人数增多，我们这个口无遮拦、随地吐痰、乱丢乱扔势必要国际成名了，只可惜是素质差的坏名声，更要命的是污损了祖宗们几千年积攒下来的礼仪之邦美名呀。” “到哪里？”不想到老下一边刷牙，一边迫不及待想知道郊游目的地。但姬潜龙没有理睬。 “龙潭镇，樱花村。”回到宿舍，姬潜龙收拾东西，也就是一只黄色军用书包，他哥哥送给他的。还有一本笔记本和一支铅笔，装书包里。所有的积蓄和一块手帕，装口袋里。 “有多远？” “二十里地吧。” “啊哟，来回四十里，苦了点。” “要问苦不苦，想想两万五。多休息几次不就得了。” “也是。”老下愉快答道。 “不过中午你请客。”姬潜龙谈到实际问题。 “行，早饭你请客。”老下回答爽快。 “什么时候了，早饭并中饭。” “也行，晚饭你解决。” “两个穷学生，二一添作五，穷苦任我行。”姬潜龙说完，两人相视而笑，几乎同时喊：“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