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回 春节特别章节（下）十年，雪
听了电话那头陆初语的话，李小诺陷入了沉默之中。她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就好像那次一样。只不过那一次是“死别”，而这一次是生离。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生离和死别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幸好这一次，他很清楚自己的内心，可以很坦然且很淡然地面对。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要不要去见她一面呢？李小诺心里在犹豫，毕竟他对于自己而言算是很特殊。 “小诺，你还在吗？”半天没有听到李小诺说话，陆初语忍不住说道。 “我还在，你说。” “我想见你一面，你能出来一下吗？”陆初语满含期待地问道。 “好。我现在就出去，你现在在哪里？”李小诺问道。 “就在你家外面的路口上。” “我马上来。”李小诺道，“我有事，出去一下。” 他挂了电话，跟家人打了个招呼就跑了。大伙还准备问他干什么去了，可他走得太急根本就来不及。 出去之后，李小诺还在好奇陆初语怎么会知道自己家的地址？不过当他来到路口之后，发现停在路边的一辆警车，以及站在车旁边跟他打招呼的韩云青的时候，心中便明白了。是老韩带她来这里的。 刚过去，陆初语便下车了。 这个时候韩云青很识相地进了车里，关上了车门。 陆初语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太好，她看着急匆匆跑出来的李小诺，说道：“陪我走走吧。”“嗯。”李小诺点了点头，与她并肩而行。两人走了一会儿，陆初语道：“小诺，我要回去了。也许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了。所以，临走前，我想见你一面。上次我骗了你，你现在不生我的气了吧？” 李小诺摇了摇头，说道：“不生了。其实从来都没有生过你的气，只是很难受。后来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后，心想你也一定有你的苦衷，也就释然了。” 陆初语的眼眶有些湿润，说道：“谢谢。我想问你一件事情，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李小诺道：“我不知道。” “好吧。”陆初语道，“也许我就不该问这个问题。我留在涯海市的时间不多了。你有什么话想要问我吗？” 李小诺道：“我想问幽灵骑士事件之后，那些东西，那些针对这座城市的东西结束了吗？” 陆初语道：“没有。我走之后，会有别人来接替我的工作。这边的事情，本来就不是我负责的。我来这边，只是为了来看看你。现在幽灵骑士的事情结束了，我也看到了你，跟你说明了一切，也就再没有留下来的意义。” 这就要走了么？李小诺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平静了，心里怎会连一点点波澜都没有？毕竟曾经一起经历过。还是因为，那一切仅仅只是一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演的一场走心的戏？亦或是经历过死别，眼泪已流干，此刻面对生离已经麻木了？ “一路顺风。”李小诺半天才吐出这个四个字。 陆初语突然笑了，笑得有点古怪，原本看上去有些多愁善感的眼睛里此刻透着一股狡黠。她低声说道：“小诺，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说着，凑到了李小诺跟前。 “什么秘密？”李小诺问道。 “你是我吻过的第一个男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她轻声说完，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转身飞奔向远处的车子去了。只要转身，他就看不到她的眼泪了。 熟悉的感觉，就好像那一次在大连的时候，她也是说要告诉自己秘密，结果亲了自己。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李小诺心里泛起一种苦涩。 都结束了。 “你哭了？”韩云青看着跑上车的陆初语。 陆初语没有回答，只是哭得更加放肆了，不再委屈自己哭得那么克制了。 哭声，是对韩云青最好的回答。 回到家后，李小诺觉得有些疲惫，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看他这样子不太对劲，侯宗强本想上去问一下，不过却被侯尔杰用眼神给制止了。 过不多时，任若雪和高思雨来到高家，本来是准备过来一起学习。可现在却得准备帮忙了。看到李小诺有点古怪，两人都有些好奇。高思雨正准备问他，只听屋外李正锋的声音喊道：“李小诺，刚刚外面那姑娘是谁啊？人家怎么亲了你还跑了？这么冷的天，也不喊人家进来坐坐。” 旁人听了这话就无所谓了，但是高思雨和李小然的心思就不一样了。一个忧，一个喜。 李小诺本来觉得一点精神都没有，可听了老爸的话，顿时就头疼得来了精神，心道：“这种事怎么被老爸给发现了？”刚想找个借口离开，只听侯馨兰道：“李小诺，你问题还真不少啊。说，到底怎么回事？” 听mama的语气，李小诺知道不说个清楚是离不开这里的，索性把心一横，说道：“前女友，要离开涯海市了。跟我见最后一面，来了个吻别。你们都已经看见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年三十，除夕。 这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对于全世界华人来说都是如此。 辞旧迎新，合家欢聚。 不过对于某些人群而言，他们对于过年是有些抗拒的。比如考试没有考好还想着痛痛快快去玩的，又比如一大把年纪还没有对象的。可是也有一些人，那些无法与家人团聚的人，他们心底此刻是渴望在家里被催促，被嫌弃的。 人性本就如此，拥有的时候不在意，失去的时候才知道重要。 比如苏溪晴，她就是这样。 从下午开始，爆竹声就一直没有停歇过。邻居们早就在张贴对联，门神，福字，准备年夜饭，压岁钱。不过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一天天的除了吃就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相比之下，就显得格外的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她很奇怪，为什么以前在国外留学不能回家过年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现在这种孤独而压抑的感觉呢？她不知道在国外的时候，老外不过年。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现在可是在涯海市，年味十足。 在这个万千家庭都欢聚一堂，庆祝节日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家里吃睡看电视，就显得格外可怜了。 说到吃，现在好像还出了点问题。她刚好觉得肚子饿了，一打开冰箱，里面居然空空如也！这实在是有点不太科学啊！自从李小诺来过几次之后，她也就有了储备食物的习惯了，并且尝试了一下下厨，就是手艺不太好而已。怎么会把食物消耗得这么快啊？要知道一天天除了看电视和谁觉，然后就是吃，食物的消耗当然快了。今天除夕，到处都关了门，想出去买也不行啊。 大过年的，一个人独处异乡也就算了，难道还要饿肚子？ 怎一个惨字了得啊？ 还好她是属于怎么吃都不胖的那种，这一点倒是足够欣慰的。 一看窗外，天越来越暗了，就好像她此刻的心境一般。 就在苏溪晴又冷又饿又无聊又可怜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她想如果有人给她送东西吃就好了。可是放假这么多天，唯一一次意料之外敲门的就是物业了。意料之中的敲门声就是外卖和快递了。不过都除夕了，外卖和快递也早都回家过年了。 会是谁呢？ “谁啊？”苏溪晴问道。 “抄水表的。” “水表在外面。”苏溪晴没好气的说道，水表就在门口，看不见吗？等等！这人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啊？透过猫眼一看，来的不是别人，竟是李小诺！他怎么来了？苏溪晴心里好奇，打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苏溪晴问道。 “你这是什么口气嘛？大过年的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孤苦伶仃的，好心好意过来看你，你怎么好像很不欢迎我的样子啊？”李小诺没好气的说道，不知为什么他的手一直藏在身后。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苏溪晴有气无力地说道，“这样可以吧？”她倒不是故意这样的，而是真的饿得有气无力了。 “一点诚意都没有，我走了。”李小诺说是要走，不过步子压根就没有移动。 这个时候，苏溪晴鼻子里却闻到了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香气，心中一动，说道：“人可以走，吃的留下。” 李小诺无奈笑道：“鼻子怪灵的啊。”说完双手从背后拿了过来，原来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饭盒。 苏溪晴现在在他面前也不用刻意保持优雅和矜持了，说道：“你饿了的话，鼻子也会跟我一样灵的。什么吃的啊？都给我送吃的了，干嘛还要逗我？” 李小诺道：“进去吃吧。” 两人进门之后在沙发上坐下，李小诺打开了保温饭盒，里面装满了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饺子。 苏溪晴大喜道：“你怎么知道我饿了？还知道我想吃饺子？” 李小诺道：“你说你不回家过年，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是不会自己下厨的。而且过年了，外面没吃的地，没玩的地，所以你肯定只有在家里吃睡看电视了。你本来就是个吃货，食物消耗当然很快了。我一想啊，过年也没地方买东西吃了，总不能让你饿肚子吧？是不是觉得我很聪明，又很细心，你很感动啊？” 苏溪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吃货？”她自问这是她最大的秘密。 李小诺笑道：“去年教师节的时候就知道了。还有啊，每次请你吃东西，点了那么多都能吃完，就我们两个人。这要是还不知道你是个吃货，我的智商岂不是跟你一个级别了？还有，为什么我说了这么多，你的关注点在这里？” 苏溪晴笑道：“是啊，小诺最聪明了。难怪学习进步这么快。还有啊，老师真的很感动谢谢你啊。我要开吃了。” 见她吃得开心，李小诺叹道：“想不到，我们不知不觉已经认识了这么长时间。我也好久没有跟老师闹过了，所以今天来的时候，跟你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苏溪晴听他语气有异，不由说道：“小诺，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李小诺道：“没有，只是感慨一下时间过得有点快。” “时间的确过得很快，去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也终于不再是个菜鸟老师了。对了，我来南方之后，从来没吃过这么地道的水饺。你是怎么做出来的？”苏溪晴边吃边道。 李小诺道：“是我爸做的。你爸也是BJ人，每年过年他都会做很多饺子。我们南方人过年没有吃水饺的习惯。我看到水饺，想到老师你也是BJ人，而且你又不回家过年，所以就给你送了一些过来。” “谢谢。”苏溪晴有些感动，由于边吃边说，语音有些含糊不清。 李小诺无奈道：“你慢点吃，又没有人跟你抢。” “好了，我吃完了。”苏溪 李小诺惊道：“这么快？” 苏溪晴道：“给你节省时间啊。你别急着走，陪我聊会天。我一个人在家里无聊。”言语之中流露出一股无可奈何的寂寞与酸楚。 李小诺道：“走吧，把东西收拾收拾，然后把门锁了。” “你什么意思啊？”苏溪晴不解道。 李小诺微笑道：“去我家过年吃年夜饭啊。难道你还真打算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春晚，半夜肚子饿得咕咕叫？我也不忍心啊。放心好了，我不会找你要压岁钱的。” “小诺。”苏溪晴的眼睛有些模糊，“这样不太合适吧？” 李小诺道：“这有什么不合适啊？我跟家里说过了。我爸说必须得把你请过去，今年我进步大多亏了老师你。再说了，我们这边有这种习俗，喊亲戚朋友去家里吃年饭，一起看春晚守岁。” 除夕夜，幸福路，李家。 今年李家过年特别热闹，任家父女，高家一家三口都在李家过年。小年过后，李小诺把冷小薇和笨笨也接了过来。据说他舅舅舅妈，也就是侯尔杰爸妈也要回国。 冷小薇已经适应了在李家的生活，上有老，下有小，每个人都很喜欢她。尤其是外婆吴青梅，大有让她做自己外孙媳妇的势头。 年夜饭还没做好，冷小薇帮着侯馨兰吴青梅在厨房忙活，刘晓敏也在一边帮忙其他人都在客厅里等着年夜饭开始。李小小则在到处跑，高兴得不行。 李小诺在屋子里没有看到苏溪晴，便去了屋外。果然，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幸福路住宅区各家都挂了大红灯笼，贴上了春联，门神，财神，爆竹声一直在响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nongnong的硫磺味。从李小诺记事起，这硫磺味便等同于年味了。 “老师，你在外面干什么？不冷吗？”李小诺问道。 “在看烟花啊。”苏溪晴也不回头，“BJ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烟花了。” 李小诺道：“看来还是我们涯海市好啊。我们只是在数量上有限制，但是并不禁止。想看的话，我们也可以放啊。何必要看别人家的烟花呢？” 苏溪晴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李小诺已经从屋子里搬了一个大烟花出来，后面跟着满脸堆欢的李小小。 “老师，你跟小小站远一些，我要点烟花了。”李小诺道。 “小小，过来。”苏溪晴把李小小拉到了自己身边。 李小诺点燃了引线，没过一会儿第一朵烟花便升上了夜空，在黑暗中绽开，五彩缤纷，璀璨夺目，真的是其美绝伦！ “好漂亮啊！”苏溪晴和李小小齐声喊道。 李小诺回过头去，刚好是烟花在夜空绽放的那一刻，烟花的光芒照亮了李家的院子，也照亮了苏溪晴的脸。 天上烟花璀璨，地上伊人嫣然。 借着这一刹那烟花的光芒，李小诺彻底地看清了苏溪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美丽，但不骄傲；她温柔，但却勇敢；她聪明，但不狡黠。她的身上既有着成熟女性的优雅与风姿，又有着少女般的天真与单纯。她沉默时，如幽谷冰雪，让人知寒止步；她微笑时如春风拂过，可令百花盛开。 可大部分时候，她又是那么的接地气，跟自己玩闹斗嘴，跟自己一起吃路边摊，吃臭豆腐…… 这，正是他所渴望的会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那个人。 这，就是苏溪晴。 一个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沉迷的女子。 还记得那一场雨，那一把伞，那一刻掌心的温暖，他愿意用一生去珍藏。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换来今生一次的擦肩而过。 他不知道前世有多少次回眸，也不知道来生会有多少次擦肩而过。他不管这些，他只知道决定余生的，就是这一次回眸。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生命中如果没有出现那个人也就罢了，既然出现了，那就该不顾一切！ 爱上一个人，本就是一件简简单单，彻彻底底的事情。 他忽然明白了《怦然心动》里的那段话。 有的人浅薄，有的人金玉其外而败絮其中，终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彩虹般绚烂的人。当你遇到这个人后，其他人不过就是浮云而已。 “老天爷，你对我还真不错。茫茫人海，我就这样找到了那个人。”李小诺心道，此刻他的心情也像是彩虹般绚烂。 屋子里的人也都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出来看烟花了。 烟花再美，终究也会消失。 烟花寂灭变作尘土之后，院子里就只剩下了李小诺和苏溪晴了。 “下雪了。”苏溪晴说道。 李小诺这才从自己的内心世界抽出身来，一伸手，一片雪花落在掌心融化成水。 果然，纷纷扬扬，大雪开始一刻也不停地下了。 “瑞雪兆丰年。老师，你运气真好。一来涯海市就看到了雪。要知道，我们南方很少下雪的。在我印象里，涯海市上一次下雪，还是十年前我七岁的时候。”李小诺笑道，“就是那个时候，我喜欢上了摩托车。也是那一年的除夕，下着雪。我爸给我买了一个摩托车模型作为新年礼物。十年后，我成了赛车手。” 十年后的今天也下了雪，我遇上了自己喜欢的人。 再过十年，物换星移，世事变迁，他还会在除夕夜给这个人放烟花，陪她看下雪么？ 他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苏溪晴也笑了，像个小女孩一样在大雪里欢呼“下雪咯！” 她说道：“其实，我十年前就来过涯海市了。” “老师！”李小诺只觉得一颗心在怦怦乱跳，差一点就将心里那简单而又彻底的冲动说了出来。 听到他声音大了不少，语气也有些古怪，苏溪晴问道：“怎么了？” “新年快乐。”李小诺微笑道。 那一刻，苏溪晴觉得他那特有的微笑又回来了，就像刚刚的烟火一样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