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 我要画画
高思雨一进自家的院子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因为家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只有灯光，没有电视的声音，也没有爸妈讲话的声音。 她知道越是这样安静，今夜自己家就越不会平静下来。一如暴风雨前夕漫长令人窒息的平静一般。 家里之所以会这么安静，肯定是是因为有什么事情。可是除了自己偷偷参加绘画比赛的事情之外，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了。 高思雨依言把书包放到一边，坐在了沙发上爸爸mama的身边。他们没有说话，三个人都沉默着。他们不说话，高思雨自然也不会先说话。如果在以前，她肯定是早就忍不住要问爸爸mama到底有什么事情要跟自己说。自从爸妈知道自己偷偷参加绘画比赛的事情之后，mama撕掉了自己偷偷画好的画，然后开始跟自己冷战。她也尝试了几次要主动跟mama说话，可每一次都被她当空气对待。她决定在冷战结束之前，是不会再主动跟mama说话的了。那感觉实在是太让人不舒服了。 双方就这样沉默着，用沉默在相互较量。只是沉默终究无法决出胜负，沉默也不会让事情有一个结果出来。 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再长都会结束，该打雷还是要打雷，该下雨还是要下雨。 “小雨，你是不是真的想要参加绘画比赛啊？”这是母女两个冷战以来，刘晓敏第一次主动开口跟女儿说话，看起来很正常，就像这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她的脸色有些过于凝重了。 “是的，我是真的很想要参加绘画比赛的。”高思雨的头低着，她的声音也很低，只是她的语气却是很坚定，丝毫不容动摇。 “小雨，从你三岁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在读书之外，你可以有很多的兴趣爱好，你想干什么都行。除了画画，其它的什么都可以。你还记得吗？”刘晓敏说着话，不知道怎么搞的，连眼眶都红了起来。 “我当然记得。从mama你跟我说过这件事情之后，我从小到大的美术课从来都不听。可是，我也记得，是mama你教我画画的。是你教我怎么样去拿画笔。”高思雨的表情很平静，可是任谁也能够听出她语气里的不甘心。 刘晓敏显然愣了一下，的确是自己教女儿画画的。回过神来之后，她说道：“反正，小雨，你还是不要画画的好。你一向那么乖，从小到大十几年了，都那么听话。为什么不能再听话一次呢？” “既然我都听话了十几年，为什么这一次不能让我不听话一次呢？”高思雨声音有些哽咽了，十几年了，她是那么的想要画画。她忽然觉得小诺说得很对，有些困难，必须要学会自己去面对。“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画画的。我真的很喜欢画画！为什么我就不能画画呢？画画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违法乱纪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我不能画画？我就是想要画画！” 为什么我就不能画画？我就是想要画画！这句话她憋在心里十几年了！此刻，她终于说了出来，跟这一场暴风雨一起，还有她的眼泪。她觉得，这是那么的酣畅淋漓！那么的痛快！ “好啊！那你去画吧！从今以后，你也不要再叫我妈了，你也不是我女儿。我没有你这么不听话的孩子。”刘晓敏冷冷说道，她站了起来，看也不看女儿一眼，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关门的声音不轻。 高拯看着激动的女儿，他脸上竟是异常的平静。只是他脑海里却起了一场风暴！女儿的一番话，不是什么哲理定式，也不是什么名言警句。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谁也无法将她驳倒。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法官，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在一个人热爱一件事情面前，什么样巧妙辩驳的言语都会显得苍白无力。他在想，自己和妻子一直不准女儿画画，这么做是不是错误的？是不是有些残忍了一点？ “小雨，对不起。别哭啦，像个花脸猫一样。爸爸以前不该反对你画画的。mama反对你没关系，从今天起，爸爸会支持你。”高拯站起来，摸了摸女儿的头，温和地说道。一张黑脸上满是愧疚与疼爱。 “爸，你真好。”高思雨有些意外，脸上泪痕未干，又露出了笑容。 “好啊！高拯，你忘了你自己怎么跟我说的吗？你就去支持你那宝贝女儿吧！”刘晓敏忽然打开了房门，气呼呼地说了一句，然后又再次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原来她回了房间之后，一直在偷听。 高拯听了妻子的话，哭笑不得。 “小雨，在家吗？小然有一些英语课上的知识点没有弄懂，你去帮帮他吧。”李正锋在屋外敲了敲门，冲屋子里面喊道。 高拯道：“小雨在家。小雨，你去吧。” 高思雨抹了抹眼泪，说道：“好的，爸爸，那我去了。你在家哄哄mama吧。她生我的气没事，别连累你了。” 高拯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不由苦笑。还是女儿好啊。 高思雨出了门，只见李正锋正在屋子外面等他。 李正锋见高思雨来到，问道：“小雨，你还好吧？” 高思雨挤出一个笑脸，说道：“我没事叔叔，小然上课那么认真，怎么会有知识点不懂要问我呢？” “嘘！”李正锋赶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小点声，别让你妈听见了。我们走，边走边说。” 出了院子之后，高思雨问道：“叔叔，你这么神秘兮兮的到底要干什么啊？” 李正锋道：“小雨，你傻了啊。你的画不是被你mama撕掉了吗？那你后天拿什么参赛啊？我来喊你，是让你去我们家画画。你在自己家画，你妈肯定不让。你去我家画，我跟你兰姨，还有小然小小帮你放风。你就放心好了。” 高思雨眼睛一亮，没一会儿又有点为难地说道：“可是叔叔，我的画稿画笔画架什么的，都被我妈给丢了。” “没事的，叔叔帮你买了新的。”李正锋笑道。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叔叔。”高思雨一脸笑意，就差没有蹦起来了。 “你别谢我，你要谢的话，还是谢小诺那小子好了。是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帮你买的。小雨，你老实告诉叔叔，小诺那小子是不是喜欢你啊？”李正锋问道。“不然的话，他怎么这么关心你呢？” 高思雨听了这话，俏脸一红，低声道：“叔叔，你别胡说了。小诺跟我关系比较好而已。你要这么说，我除了画画这件事情不对之外，又得整个早恋的罪名出来了。” 李正锋道：“怕什么？我是他爸，我都不管。你妈肯定是宁愿你早恋，也不想要你画画。不过，就算小诺喜欢你，你也不见得看得上那小子。学习不好，脾气不好，人又调皮捣蛋，还跟大叔一样。不是我这个做父亲的鄙视自己儿子，可是有哪个女孩子会喜欢那小子？唉，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媳妇呢。” 高思雨没有说话，心里甜丝丝的。不过，mama真的是宁愿自己早恋，也不愿意让自己画画吗？ 李正锋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于是安慰她道：“小雨，你放心好了。你妈这人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过段时间就好了，可能主要是还是因为你偷偷报名没有跟她说吧。你爸当年跟你妈恋爱的时候常吵架，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样子。表面上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样子，不过到后来没几天两个人就又好了。” 高思雨道：“他们现在也常常闹点小别扭呢。叔叔，你跟兰姨呢？你们感情好像一直都很好的样子，从来没有见你们吵过架。” “那是因为你叔叔我总是让着你兰姨，从不跟她讲道理，只要是她说的，那都是对的。”李正锋说道，想起往事不由笑了笑，又道“其实，你兰姨跟着我受过很大的委屈。” 高思雨听得出来李正锋最后那句话语气有些不对劲，她隐隐觉得这件事情跟李小诺离家出走的事情有着什么联系。她很想问，可还是忍住了。 到了李家，她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众人都轮番安慰了她一阵，外公外婆没过一会儿都回房间休息了。李正锋侯馨兰，还有李小小都在客厅看电视顺便帮她放风。李小然则在书房里陪着她。 “该画什么好呢？”高思雨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该画什么。她拿着画笔，看着画稿，不由想起了第一次画画时的场景。 那是她三岁的时候。有一天她看见mama在画画，便跑过去问“mama，你在干什么呢？” “小雨，我在画画呀。”刘晓敏看着可爱的女儿，一脸疼爱地说道，“小雨，mama画得好看吗？mama画的是你，漂亮吗？” 三岁的高思雨认真地看着画稿上的自己，用小手鼓着掌，说道：“mama，你画得真漂亮！你把小雨画得好漂亮呀。mama，小雨也要画，小雨要画mama。” “好吧，mama教你画画。”刘晓敏笑道，“来，过来，先学怎么拿画笔。” 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是现在想来仿佛就在昨天。那一切，都是那么清晰。mama的样子，笑容，mama的画，一切她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 “也许，我知道该画什么了。”高思雨终于开始动笔了。 基地，次日早晨。 大家都已经起床，难得在早餐的时候聚得很齐。 早点之中并没有烧饼，可是李小诺还是吃得很开心。令韩云青和冷小薇不解的是，这小子自从没有骑摩托车以后一直到现在为止，从没有见他心情像这样好过。 李小诺正吃着饭，只觉得大家的眼光慢慢的都往自己脸上看来。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被这么多人用这样奇怪的眼神盯着，很容易没有胃口的。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长痘痘啦？”李小诺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吃饭的动作收敛了不少。 宝儿妹说道：“非要你脸上长痘痘了，我们才能看你么？小诺，你脸上的伤怎么搞的啊？怎么我看你受了伤还这么高兴啊？”他这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但是他自己却没有想到点子上。 韩云青神色一动，说道：“我知道，他脸上的伤肯定是昨天打架了，所以脸上有了伤。也正是因为打了架，所以他心情才这么好。不过我想，他这一次打架应该是没有被老师逮到。” 宝儿妹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就说嘛，一个人受了伤还能这么高兴，也就只有小诺会这样啊。” 李小诺察觉到冷小薇的目光，不自觉地把脸偏向一边，看着有些得意的韩云青，瞪了他一眼。难得昨天晚上打了一场没被老师发现的架，心情很不错。可大清早的你非要在大家显摆你的推理能力，让我不快活么？ 冷小薇道：“怎么了？还不能说了是吧？怎么那么喜欢打架啊？这么大的人了。” 李小诺一脸求饶的表情看着冷小薇，陪笑道：“我现在也没有经常打架啊。开学都快一个月了，我才打了几次架啊？再说了，我又没有招惹他们，是他们惹的我。” 众人纷纷出言说了李小诺几句，搞得他一点胃口都没有。大清早被这么多人说自己不是，的确是一件很不爽的事情。这其中最可气的当然是韩云青和乐乐了。如果不是韩云青非要把事情说出来，他可以随便编点鬼话忽悠一下宝儿妹的。还有乐乐就更过分了，趁着自己不注意，将自己还没动的食物全都抢了过去，幸灾乐祸地说道：“犯了错，你就得少吃点。这是处罚，不信的话，你问大家是不是。”搞的李小诺好不容易恢复了胃口，却又无法把她抢走的食物再拿回来吃。 钱吉祥倒是没有说什么李小诺不爱听的，只是看着偷抢食物的乐乐笑了笑，道：“男孩子嘛，打点架很正常的。小诺又不是一天到晚都打架，而且他也说了，是别人惹他的，又不是他主动惹的别人。放心好了，这小子很有分寸，从来没惹过什么大祸。你们看他现在都不骑摩托车了，他又不学习，总得找点事情做。你要他一天到晚待在学校里啥也不做，岂不成傻子了。” 李小诺听了这话，只觉得浑身舒爽，苦于不能太过高调地表现出来。他只能用那一张长满大胡子的脸上的笑容和眼神来感谢钱吉祥。“吉祥哥啊，还是你懂我。只可惜，你听不到我的心声，我就当你能听到好了。” 钱吉祥向他眨眼示意，心道：“小子，我懂你的心声。” “哇塞！你居然真的能听到我的心声？”李小诺有些不淡定了。 乐乐看着这两个人眉来眼去，问道：“你们两个干什么？秀恩爱吗？” 李小诺反问道：“你吃醋啦？吃点醋开开胃也好，免得吃那么多消化不了。” 钱吉祥道：“对了，明天就是国庆节，各位放假有什么安排呢？如果没有什么大事的话，我的新工作室开张，大家一定要来哦。”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纷纷恭喜，没想到钱吉祥说干就干，这么快就重新开始了。他平时也没有说一声，突然说出来大家都觉得有些突然。乐乐更是来精神，问道：“恭喜啊，钱吉祥。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张啊？还有啊，开张那天是不是有很多帅哥可以看啊？” 钱吉祥道：“开张的话，我还在选日子，三号到五号，就这三天里面。我今天去把日子给定下来，晚上告诉你们。话说看帅哥非要到开张那天，现在不就可以看了吗？钱大帅哥在此。”他心情很好，跟乐乐开起了玩笑。 “你还没有我碗里的包子帅呢。”乐乐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然后开始吃起来了。 冷小薇看着正在发呆的李小诺问道：“小诺，你们放几天假啊？你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还不知道呢。昨晚班主任们才在校长那里开的会，怕我们太激动了耽误学习，放几天假还没有通知下来呢。我想应该是七天假吧，至于安排，应该没有吧。”李小诺淡淡的说道。 冷小薇有些意外，这要是以前，长假之前他肯定高兴得跟什么一样。可现在，他好像一点也不期待放假。 龙海道：“听你这口气，好像不是很想放假啊。我记得你也不是喜欢上课胜过放假的人啊。一定是现在不骑摩托车了，怕放假了没事做无聊。不过你放心好了，放假的时候你小薇姐的店里，白天很忙。我的健身房晚上也很忙，你不用担心自己放假没有事情做。有的你忙呢。还有啊，我会给你开双倍工资的。” “嗯。还是忙点好啊。”李小诺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又道“时间不早了，小薇姐我去上学去了。各位，我走了。”跟众人打了一声招呼，便背起那空空的书包出发了。 小强不解道：“小诺怎么搞的？最近一点精神都没有的样子。” 阿Q道：“是啊，就跟我没有灵感没事情做的时候一样，不过比我严重多了。我只是有点无聊无奈而已，这小子怎么看上去就像了无生趣了一样。” 马俊超道：“没事的，你们不用担心，放假了把他拉到健身房去练练，出一身汗就好了。” 韩云青道：“怪我，他好不容易打了次架，难得可以开心一下。却被我说破了，搞得大家都说他，让他一点都不舒服。他现在不骑车了，以后犯点什么小错误，我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冷小薇没有说话，看着李小诺的背影，暗暗叹息。 既然你那么喜欢，为什么要放弃呢？你又不是非法赛车，我们也没有反对你啊。 来到学校，发现告示栏张贴了几张新的通知。第一个通知是关于国庆节放假的，从明天开始放假，一共七天。另外就是关于其他的竞赛的。所有的竞赛都是在国庆节长假期间举行。明天是绘画比赛的预赛，三号是绘画竞赛的决赛。明天除了绘画竞赛之外，还有奥数，英语。一共七天假，一直到四号，都有竞赛。 “老哥，他应该也有参加竞赛吧。不用想也知道，除了奥数就是英语。还有啊，他那好基友陆文遥肯定也会跟他一起。”李小诺看完通知，喝了一口路上买的饮料，背着空空的书包往教室里去了。 刚进教室在自己位子上坐下，早自习上课的铃声便响了。 高思雨早就已经来了，看她的样子心情似乎不错。 “小诺，谢谢你啊。” 李小诺愣了一下，看着她，一脸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