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命案
师父的住的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院子里面就是一栋再也普通不过的两层民房了。这院子既不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也不是低调奢华有内涵。就是那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家院字和楼房，完全看不出来住在这里面的人是一个习武之人，还是一位大有来头的武林高手。 这里是郊区，是最远最偏僻的郊区。院子外不远处，有一个小村子。师父在那里开了几片荒地，种种菜，养养鸡，只有一条养了多年的老黄狗跟他做伴。 没事的时候，师父就在院子里坐着，一言不发地抽着黄烟。 两人进到院子里，带上了门，只见师父正坐在客厅门口的小椅子上，嘴里吧嗒吧嗒地抽着烟。那只老黄狗懒洋洋地趴卧在他脚边，听到开门的动静，随便冲他们两人叫唤了一声，就又继续低下头去。 这会儿天还没有彻底黑，李小诺还能看到师父身边的大门上一边一个的木楹联。他觉得这是师父这里唯一讲究的东西，尽管他并不懂木材这一块，不过这木头看起来感觉不一般，那对联写的也不错：“意随流水俱远，心与白鹤同闲。” 李小诺终究是念过几天书的，知道这副对联的出处。第一次来这院子里拜师学艺的时候看见这副对联，便问过师父，是不是自然门的人？师父只是点了点头，回答是的，只不过好多年前就已经不是了。师父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古怪，李小诺和韩云青很好奇，但也不敢去问了。他们只知道师父以前是出身自然门，一生经历十分丰富，背景也很复杂，真名叫作杜尚清。 韩云青和李小诺走到师父身前，正要准备行礼，杜尚清却道：“不必了，我说过，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的。你们在拜师的时候已经行过礼了，以后就不要这么多繁文缛节，都什么社会了。嗯，云青的气度越来越沉着了，不错。小诺，你倒是也有进步，不过很浮躁啊。” “师父就是师父，一针见血。”李小诺笑嘻嘻地道。 “小子，严肃点。师父可跟你们俩个说了，要考考你们的。”杜尚清停下抽烟，抖落烟杆里残存的烟丝，捋了捋袖子，就准备动手了。 “师父，今天是您老人家生日。我和师兄是来给您祝寿的。大喜的日子，要不考核就免了吧？”李小诺上前一步，帮师父按摩起肩膀来。 “生日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俩来了就行了。”杜尚清道。 “师父，你是不是见我们俩都是空手来的，没有给您买礼物，所以生气了。可是您顾及身份，不方便发作，所以要借考核我们功夫进度的为由，实际上是要教训我们一顿啊？这可不能怪我，我说了要给您买礼物的，可是师兄说不用，说您只要我们记得，有这份心意就够了。您要怪，就怪师兄，只要考核他一个人就行了。我就不用了。我很勤快的。”李小诺陪笑道。 杜尚清拿手里的烟杆打了李小诺一下，没好气地说道：“臭小子，有你这么讲话的吗？难道师父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么？” 韩云青也是被李小诺的一番话说得哭笑不得，这小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师父都敢调侃。 不过，师父却不在意，说了要考考他二人的功夫，那自然还是要考考的。 于是师徒三人，便在雨中，在院子里交起手来。杜尚清为免麻烦，便让他二人一起动手，不必一个一个分别考验。老黄狗见三人交手，这才站了起来，叫唤了几声。 既然是师父要考考徒弟，那自然就是指点的成分占大多数了。以他一代宗师的身份，出手自然不会太过分。彼此间都是点到为止。杜尚清并未尽出全力，不过李小诺和韩云青应付起来却是全力而为，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二人跟人交手经验丰富，无论什么样的大凶大恶之人都遇到过，其中不乏高手。无论是谁，他二人不敢说每一个人都能轻松应对，不过却从不会像和师父交手时候一样有这种深深的无力感，纵然是师兄弟两个人同时出手，相互配合照应。 半个小时不到，李小诺和韩云青在雨中已经是面红耳赤，满头大汗混在雨水一块。反观杜尚清，却是悠然自得，潇洒自若，如闲庭信步一般。 “好了，你们两个这段时间都没有白费，都有用功，进步可以。嗯，不错。”杜尚清嘴上说着话，手上丝毫不乱，慢慢退到一旁，收了攻势。 李小诺和韩云青也是退到一边，微微喘气。 “好了，屋里有热水。你们俩个去洗个澡，我去烧饭。饭好了，我来喊你们。”杜尚清说完，便往厨房去了。 李小诺和韩云青洗过澡要去厨房给师父帮忙，不过师父烧饭效率极高。等他二人去到了厨房，饭菜已经好了。 这一顿饭，杜尚清吃得十分高兴。他一生际遇不凡，纵横四方。不过老年却是无比落寞，隐居在涯海市，种种菜，与鸡狗做伴，本来是无比的冷清寂寞。可偏偏遇到了这两个心肠天赋俱佳的年轻人，收做了徒弟，一身本领也不用在自己百年之后湮没无闻了。这是他老年唯一的一件喜事。 唯一可惜的是，烫了一壶烧酒，韩云青要开车，不能酒驾，李小诺尚未成年，也不好让他喝酒。故而只得一个人自斟自酌，未能尽兴。不过有两个孩子在身旁，总好过自己平时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院子里抽烟喝酒，只有一条老狗在身边。 吃饭的时候，心情大好，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先是问了问韩云青最近工作的事情，然后又问了一下李小诺的近况。得知李小诺还在外面，没有回家，不由板起脸，训了他几句。李小诺在别人面前可以不管不顾，可在师父面前，也只能老老实实答应，跟家里好好沟通，早点回去，省得家里担心。 饭后，李小诺很自觉的将碗筷拿去厨房洗了，一来是帮师父做点事情，二来是免得师父又再说起自己的事情。 韩云青本以为在这多坐一会儿，多陪陪师父，他一个人在这里住，怪寂寞的。不过，没过一会儿，他就接到了局里的电话，又出事了。 杜尚清见他神色凝重，说道：“出事了吧？那你回去吧。” 韩云青点了点头，道：“还准备多陪师父一会的，看来又要走了。” 杜尚清道：“没事，你不用陪我。我上了年纪，晚上睡得早。” “那好吧，师父你早点休息。我们一有时间，就过来看您。小诺，忙好了没有？我们要走了。”韩云青最后冲着厨房方向喊了一句。 “忙好了。怎么搞的？不是说要多陪师父一会儿的么？这么快就又要走了？”李小诺其实早就洗完了碗筷，只是不想太早出来，免得他们没有话题了，早早的将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不过既然韩云青喊自己离开，那也就只有走了。 两人跟师父道了别，开车离开。 “师兄，又出什么事情了？那个盗王我不是帮你搞定了吗？难道他越狱了？”李小诺见韩云青神色不对头，出言问道。 “不是，死人了。”韩云青的神色从未有过的严峻。 “死个人不是很正常么？这世界上那么多人，哪天不死人啊？”李小诺懒懒地道。 “是谋杀。” 李小诺闻言，神色一变，脸上那懒懒的表情再也看不见了。生老病死，的确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每天都要死很多人，不只是老死病死，还有很多意外，比如车祸之类的。可是谋杀，这也并不少，但在涯海市来说却并不多。在李小诺的印象里，好像在这个城市里，一直都没有听说过杀人的事情。 涯海市的繁荣，和谐，安定在全国都是很有名的。 自从韩云青退役之后，当了警察，在他兢兢业业的守护之下，这个城市连抢劫之类的案子都很少见了。可是谁有想到，居然会出了谋杀案呢？是报复？还是情杀？还是为了钱财？ 韩云青很了解李小诺，李小诺也很了解他。李小诺知道这个城市对于韩云青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也知道这个谋杀案对于韩云青而言的特殊性。他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这个城市，伤害这个城市里的任何一个人。韩云青很急，不知不觉油门踩得重了不少，车子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月黑风高杀人夜，可你为什么要在这个下雨天杀人呢？这种天气，不太适合杀人吧？本来还想多陪师父一会儿的，唉！李小诺看着车窗外的雨景，随着车子离市区越来越近，外面的灯光也越来越多了。电影电视上杀人的情节很刺激，很过瘾，可在现实生活当中，那就不是那么的好玩了。人命关天，李小诺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小子，我暂时就不回去了，直接去案发现场。那里有尸体，你怕么？”韩云青忽然问道，他知道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可毕竟还是个孩子，还是提前跟他说一声好。 李小诺倒还真没怎么见过死于非命的人的尸体，更别说被人谋杀的死人了。他不禁在想，那个人到底是怎么被人杀死的？是下毒？还是拿刀砍的？还是勒死的？ 见李小诺半天没说话，韩云青道：“怕的话，你一会儿别下车，不用跟我一起去看的。” “开玩笑，我可能会怕么？又不是没见过死人，在不久之前，在赛道上我可是亲眼看见了一个家伙死在了我的面前。”李小诺大声道，似乎完全没把死人的事情放在心上。 韩云青淡淡一笑，道：“那好吧。你既然见过，那就好说了。”他知道一个人第一次看到死人的时候，一定会有一些紧张的。出意外的还好，车祸现场，被溺死的，这些尸体看到了，心理素质好一点的人都不会怎么害怕。可是被谋杀的，这就不太一样了。他记得第一次在战场上看到被杀的恐怖份子的时候，那感觉很奇怪，不过害怕倒不是特别严重，更严重的是不过像李小诺这样的经历，看着别人死在自己面前，那感觉倒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终于到了案发现场，现场已被封锁了起来。李小诺认得这地方，周围全是写字楼，有很多小公司，地段并不算很好。 下了车，跟着韩云青一块，他才了解到这个人其实是在昨天晚上被杀的，死在了公司里，今天晚上才被别人发现。只见有人抬着被盖好的尸体，往车上抬去。 李小诺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可能是隔得太远，并没有看得清楚，所以无所谓。而且，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自己跟他又不认识，素无交集，自然不会有太多的感受了。 韩云青忽然说道：“小诺，你还是在这里等我吧。尸体，没什么可看的。” 李小诺不解道：“怎么？” “我知道李小诺天不怕地不怕，经历也不是一般的孩子所能比的。不过，不管怎么样，你在我心里终究还只是个孩子而已。有些东西，我不想让你太早去面对和接受。”韩云青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好吧。”李小诺答应一声，就站在这里等他回来。 还好这一次，韩云青并没有让他等太久。韩云青过去看了一下尸体，然后了解了一些情况就回来带着李小诺一起走了。 李小诺问道：“怎么了？这么快就搞定了？” 韩云青摇了摇头，道：“长话短说，有监控，监控还拍下了凶手杀人的过程。只是，凶手带着面具，不知道到底是谁。死者的身份也还待确定。” 李小诺道：“哦，那杀人的视频你有吗？” 韩云青道：“已经让他们截了片段，复制一份发到我邮箱。” 李小诺道：“我也要看。” “好啊，别怕就行了。” 果然，回到基地之后韩云青确实让李小诺看了那份监控视频。只见那视频里一个男子刚要离开公司大门，正要锁门，好像是被人喊了一声，往路上走去。然后一个一身黑色紧身皮衣带着面具的人出现了，他从手里拿出一把刀，刀光一闪，就将那男子的喉咙割断。 “乖乖，一刃断喉啊。”李小诺赞叹道。 “你就只看出了这个吗？”韩云青问道。 “嗯，还有啊，不知道为什么，这视频看着总是觉得很别扭，但又讲不出来是为什么。视频就这么长吗？” “不止这么长，不过剩下的是这个黑衣人把尸体拖进公司里，没什么线索可言，不太重要，所以就没让他们截下来，只有这么多。” “你看不出线索，不代表我看不出。坏了，明天开学，我好像还有检讨要写。不跟你玩了，我回去了。”李小诺顿时觉得，自己的事情远远要比这件谋杀案刺激得多。 让曾经的王牌赛车手去扫女厕所，唉！这种事也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干得出来的。回到自己房间之后，李小诺打开电脑，按照于天所说的要求在网上找了不下几十份检讨，然后慢慢整合在Word里保存了，在用笔慢慢誊写在纸上。 这样一来，就忙到很晚才睡觉了。结果就是导致第二天开学第一天差点迟到了。当他第二天进到教室里，所见到的景象给他带来的感受远远要比这件谋杀案的视频给他带来的震撼和别扭要厉害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