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赌注与信任
钱不达从嘲笑中缓过神来,笑道:“谅你是个孩童,我本不愿和你一般见识,我想在座的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相信你的话,所以,你说的话,我姑且当做一个笑话。” “谁说没有人会相信?我相信。” 谌仲站起身子,他扬头讥诮的瞧着场内对白酒子冷嘲热讽的众人,朗声道:“我相信。” 钱不达笑道:“你相信什么?” 谌仲义正言辞的说道:“我自然相信我朋友的话。” 钱不达道:“你有什么理由相信?” 谌仲反问:“相信一个人需要理由?” 钱不达道:“自然。” 谌仲默然,过了半响,淡淡的道:“理由就是,我相信他不会说谎。” 钱不达笑道:“说谎的人通常都不会让别人看出来。” 钱不达站起身子,朝着场内众人喊道:“如果要验证一些话的真伪,你们认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场内有人喊道:“那自然是比试一番。” “对,比试一番,就知真假。” “这是谁家的小娃子,长了一头白发,说起大话来,更是不害臊的。” “明知结果的比试有什么意思?我倒是觉的算了,毕竟还是小孩子,偶尔说两句大话,也是能够原谅的。” 一些人更是怂恿着白酒子和扛鼎力士比试,更有甚者已经做起了庄家,开始押注了。 “我押扛鼎力士一百两。” “我押扛鼎力士五百两。” “我押一千,我押两千。” 所有人都下注扛鼎力士。 不消片刻桌上已经堆积了三万两真金白银,饶是谌仲生在富贵人家,却也未曾一次见过如此多的钱财。 突然有人觉得不对了,叫道:“不对呀,我们都押了扛鼎力士,那么赢谁的银子?” 这一句话却是惊醒了众人,有人大叫“妈的,谁让你们都押在扛鼎力士身上的,让老子去赢谁的钱?” 一人指着谌仲叫道:“嘿,穿白衫的那个,你不是相信他吗?那你就下注呀,押你的朋友胜。” 有人指着桌上的银票银子,朝着谌仲讥讽道:“嘿,小子,瞧见没有,如果你赢了,这些银子都是你的,这么好飞黄腾达的机会,你可要珍惜呀。” 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谌仲,谌仲有点尬尴的瞧向白酒子,白酒子却是一脸贪婪的瞧着桌上的那些银票和银子,丝毫没有因为别人对他的讥讽而感到尴尬和不爽。 白酒子朝着谌仲小声道:“这么多的银子,能够买多少酒?” 谌仲哭笑不得,这个时候,白酒子的眼中却依旧念念不忘他的酒,也不知他脑中装的些什么,难道都是酒吗? 谌仲低声道:“这些钱足够你喝一辈子了,而且是在这万花楼里不停的喝。” 白酒子眼睛一亮,低声道:“此话当真?” 谌仲道:“当真。” 白酒子道:“那我赌了。” 随即白酒子昂首瞧着场内的众人,高声道:“这个比试,我接了。” 钱不达笑道:“你后悔还来得及。” 秦大力却是皱眉冷笑。 白酒子笑道:“我从不做后悔的事。” 场内有人高喊:“既然接了,就把赌注下了吧。” “穿白衫的小子,你到底有没有银子?没银子可以拿东西抵债。” 谌仲淡淡的道:“我没银子,也没东西抵债,我连请朋友喝酒的银子都没有。” 有人啐了一口骂道:“******,真是晦气,原来是一个臭穷酸。” “没银子你装什么大头,趁早滚出去吧。” 谌仲冷笑连连,道:“我虽然没银子,也没东西抵债,但我最起码还是一个活人,更是一个有着很多时间的人。” 说着谌仲朗声道:“我就拿我的时间做赌注,如果我朋友输了,我余生的所有时间,都属于你们。” 一个人最宝贵的不是财富,也不是所谓的幸福,人最宝贵的,绝对是时间,一个拥有着时间的人,那么他一定会做出一些人做不到的事情。 场内有人叫道:“瞧你一脸病秧子的样子,不会是大限将近,所以哄着我们玩的吧。” 有人附和道:“说的对,你瞧这小子一脸苍白,显然是有病,而且病的不轻。” “你的时间对我们来说一点都不值钱,不值钱的时间,拿来就是浪费。” “况且,你的时间和这桌上的三万两真金白银相比,那简直一文不值。” 污秽不堪的话语如连珠箭一般的涌向谌仲,谌仲紧握着拳头,目光狠狠的瞧着那些丑恶的嘴脸。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乏落井下石的人,因为他们觉得落井下石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对于这样的事,他们向来乐此不疲。 白酒子的脸色也是变得异常难堪,他夸下的海口,如今所有的眉头竟然都指向了谌仲,他可以忍受自己被蔑视被讥讽,但绝对不能忍受别人因为自己而受到蔑视讥讽,他显得有些愤怒,那双白眉都快竖起来了。 钱不达说话了,他笑道:“大家说的很对,你的时间和桌上的三万两真金白银相比,真的是一文不值。” “那我的时间,值也不值?” 从阁楼楼梯口,走上来一位头带面纱的女子,她的声音如嘤鸣一般的悦耳,让人听起来,便觉的清爽宜人,这声音实在好听至极,谌仲的神情一怔,脑如被巨钟敲响,顿时一股热流从胸腹中涌动。 “南歌子姑娘。” “真的是南歌子姑娘。” 来人正是南歌子,那些对谌仲污秽的话语,她自然也是听进了耳朵。 她缓缓的来到谌仲一侧,莞尔一笑,道:“你来啦?” 她是声音实在动听至极,谌仲点头笑道:“我来了。” 这一问一答,竟似将场内的所有人都忽视了。 钱不达的心情略加不爽,在场内的人除了谌仲白酒子外,都感觉非常的不爽。 千金难见南歌子一面,而如今有幸见到南歌子,但人家却是理都未理,直接朝着那病态白衫少年问好去了。 有些人已经开始猜疑这白衫少年的身份了。 南歌子轻盈的一转身,朝着钱不达笑道:“钱二老板,我的时间,值也不值这桌上的三万两。” 钱不达淡然道:“不值。” 场内的人骇然,有人不解的叫道:“钱二老板,那你说南歌子姑娘的时间值多少?” 钱不达笑道:“无价。” 南歌子笑了,面纱下她的嘴角微斜,薄唇轻启,就像是一朵绽放的红玫瑰一般的妖艳。 “好一个无价,南歌子姑娘的时间的确是无价。” 南歌子朝着众人拱手礼道:“钱二老板是个生意人,既然是生意人,那么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价的,不是吗?钱二老板?” 钱不达道:“我出七万两,押注大力,只求南歌子一舞如何?” 南歌子道:“万金求我一舞,钱二老板当真慷慨。” 钱不达道:“对于喜欢的东西,我向来不会吝啬。” 随即钱不达朝着场内众人喊道:“你们可有异议?” 场内众人纷纷叫道:“既然南歌子姑娘出面,我等哪有意见? “就这么说定了吧。” “慢着。” 谌仲缓缓的走到南歌子身前,皱眉道:“你不必如此,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 南歌子轻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我只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你罢了。” 谌仲叹道:“我没有银子,时间也不值钱,除了偶尔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外,真的是一无所有,他们说的并没有错。” 南歌子心突然酸了一酸,眼眶也似含着晶莹的泪珠,虽然面纱遮住了她的容貌,但那一声叹息,却是钻入了谌仲的耳朵。 南歌子默然不语,过了半响,她淡淡的说道:“我有条件的。” 谌仲道:“什么条件?” 南歌子道:“我需要一位琴师,所有这次我帮了你,你可否留下做我的琴师?” 谌仲苦笑道:“我本就一贫如洗,正愁一个差事,这不是我帮你,而是你帮了我。” 南歌子惊讶道:“这么说你同意了?” 谌仲道:“我没有理由拒绝,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 南歌子问道:“什么条件?” 谌仲道:“如果我想走的时候,你不能留我。” 南歌子道:“你要走?走去哪里?” 谌仲道:“坝上。” 南歌子皱眉,道:“坝上?什么时候?要去做什么?” 谌仲道:“大概是十日后吧,至于做什么,我只能说,要送一件东西,给一个人。” 南歌子听罢,停了少顷,道:“那还会回来吗?” 谌仲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南歌子还待相问,场内却有人喊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等着看南歌子姑娘的倾城之舞,也就不必耽搁了吧?” “是呀,大伙也是迫不及待了。” 南歌子转身朝着场内众人笑道:“耽搁了大家的时间,小妹当真过意不去。” 南歌子一出声,场内顿时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似乎生怕自己的喘气声都会打扰了这动听悦耳的曼妙音声。 南歌子指着谌仲说道:“我这位小兄弟的注,就算在我南歌子的身上,大家如果没有异议,那就这样吧。” “谁敢有异议?我南郊谢老五第一个不服。”
“我西巷何老七第二个不服。” 场内人群纷纷出声力挺。 钱不达止住众人的喊叫声,朝着谌仲说道:“你的面子很大,南歌子姑娘来到景宸城三年之久,这是第一次为人出头。” 谌仲默然,心下不知是感动还是什么,总之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自从南歌子到来后,便一直萦绕他的心头,这种情绪百转纠结,就像是藤条缠住了的思绪,使他完全的不能左右自己的思想。 他绝不想让南歌子看到自己此时的窘态,但事实是,现在的他真的是毫无办法,他的理想是保护所有想要保护的人,而不是如现在这样,就连金钱这种他曾经视若粪土的东西,都会难倒他。先是陪着白酒子吃的霸王酒,而后又是被南歌子帮忙解围,他堂堂一个男儿汉,竟然处处需要人来帮助,才能渡过难关。 想到这里,谌仲暗暗的咬紧牙关。 白酒子一脸淡然的瞧着谌仲,说道:“真没想到,你竟然肯卖自己的余生来信任我。” 谌仲从遐想中缓过神来,道:“信任一个人不好吗?” 白酒子笑道:“就冲着你对我白酒子的这份信任,你谌仲以后就是我白酒子的朋友。” 谌仲苦笑道:“可是我没钱请你喝酒的。” 白酒子道:“我请。” 谌仲道:“你如果有银子,就绝对不会带着我来吃霸王酒。” 白酒子笑道:“以前没有,但马上就会有了。” 谌仲笑道:“你是觉得自己一定会胜了?” 白酒子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道:“我绝不会输。” 白酒子忽然将头转向南歌子,说道:“你觉得我会输么?” 南歌子瞧了瞧谌仲,道:“我相信他的眼光,所以我相信你不会输。” 白酒子嘿嘿一笑,道:“其实输赢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从未想过,竟然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赚到这么多的银子,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秦大力在一侧听到这些话,愤怒的站起身子,指着白酒子道:“小娃子,你的废话忒多了点,比试什么,来个痛快话。” 钱不达也是冷笑道:“等你先赢过,再说大话也不迟。” 白酒子将手中的酒坛玉佩举到秦大力身前,说道:“我说过,我能拿的起的东西,你未必能拿的起,而你能够拿起的东西,我一定能拿的起。” 白酒子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那么我们就比试两场,先是比我能拿起的东西。” 白酒子捏着酒坛玉佩对着场内众人道:“就请大家来做个见证。” 秦大力冷哼一声,道:“你的意思是,你能拿起这酒坛玉佩,而我拿不起么?” 白酒子点了点头,道:“正是。” 秦大力嘿嘿冷笑,就要伸手抢夺白酒子手中的酒坛玉佩,却是被白酒子躲避开来。 白酒子笑着指着窗外,笑道:“这里不行,我们要到外面去。” 钱不达皱眉道:“为何这里不行?” 白酒子道:“万花楼的酒很香,我以后自然也会经常来光顾的,如果将这里弄塌,我想就算我赔付多少银子,这里也是不会再欢迎我了。” 说着白酒子竟然叹了叹气,好似万花楼真的要将他列入黑名单一般。 大家皆以为这白发童颜的娃子在说着胡话,自然也无人将他的话放在心中。 谌仲俯身对白酒子道:“你搞的什么名堂?” 白酒子笑道:“一会便知,你现在只需知道,如果这东西从我身上落下,那么万花楼就会变成废墟。” 谌仲不解,也并未多问。 白酒子率先走下楼梯,其余众人则是跟随在其后。 南歌子伴在谌仲身侧,她萦笑嫣然,浅声道:“你这位朋友很奇怪,那扛鼎力士的力气之大,我也是早有耳闻的。” 谌仲只觉南歌子吹气如兰,悠然香气从她身上钻入自己的鼻口,笑道:“你瞧他像不像在说大话?” 南歌子摇了摇头,道:“不像,但是他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又是一头白发,看起来的确古怪的很。” 谌仲笑道:“也许古怪的还在后头。” 南歌子嫣然一笑,道:“也许他会给我们带来惊喜也说不定。” 谌仲点了点头,他突然想到白酒子和傅青弈的关系,能够和那名动八表的洗尘剑相识的人,岂能是普通的凡人?白酒子是修行者,谌仲已然笃定,但至于是什么境界,他也是不知,但值得肯定的是,白酒子绝对不会是一个喜欢说大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