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守得云开
回到随国已经是10天之后了,这一路有熊章派遣的楚国护卫军,既负责保护钰萱与乙鸣他们,也负责将双音编钟运输回随国,但乙鸣的身体情况却非常不好,他们只有走走停停,尽量照顾到乙鸣的身体状况。 走到楚、随边境的时候,钰萱和乙鸣在马车里,她看着乙鸣捂住腹部,痛得脸色煞白,全身虚汗。钰萱知道,乙鸣的腹绞痛肯定又发作了。钰萱忙让马车队停下来,马车行走颠簸起来会让他更痛苦。 钰萱握住他的手,想给他挺过去的力量。但片刻之后,乙鸣痛苦得身体一颤,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之后又是一口,就这么连续的吐出几口血出来。 鲜血染后了钰萱和乙鸣的衣服,一大朵一大朵的血花在衣服的纤维中慢慢扩散,让人心中一片刺痛。半个月前乙鸣第一次吐血的情景,钰萱还历历在目。那一次是钰萱故意气他,说要离宫住到青宁、莲玉的家,那一次他也只吐了一小口血,不像今天一下吐了那么一大滩。 钰萱紧邹眉头,心痛得纠在一处,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在他吐完之后,用绢帕将他嘴角的血一点点搽干净,然后急忙给他找来干净的衣服,换下那身血衣。自欺欺人的用"眼不见,心不怕"的方法让不敢面对这一切的她自己,懦弱的逃避。 一口口鲜血吐完,乙鸣意识迷糊,昏睡过去。此时,天色骤暗,大风狂起,大雨瓢泼、倾泻如注。 乙鸣病重,发簪不见,希望破灭,钰萱终于再也撑不下去,她卸掉那孤注一掷的坚强,紧紧抱着昏迷的乙鸣,泪水如这滂沱的大雨,肆意流淌。 "乙鸣,乙鸣,快醒醒,你不能就这么离开我!" "乙鸣,求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死了,我也跟着你一起走。" 钰萱不断的哭喊着,在这风雨之中,她觉得乙鸣与她就如同比涛汹涌的大海之中的一叶飘摇的扁舟,风浪就快要将这叶小舟打翻,他们即将随着无边无际的风雨,湮没而去。 无助的钰萱想起了她前几日学习的针灸,她急切的的拿出随身携带的针灸盒子,颤巍巍取出针来,按照之前所练习的,尽量的摈住呼吸,开始往乙鸣身上施针。 也不知是针灸起了作用,还是乙鸣自己的意识过了好一会儿,乙鸣才又慢慢恢复了知觉,微微睁开了眼睛。钰萱破涕为笑,紧紧的抱着醒来的乙鸣,如风雨中濒死的人抓住了海面上的一根浮木。在刚才那危险的时刻,钰萱也再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若乙鸣真有撒手人寰的那么一天,她也不想独活于世。 钰萱顿了顿,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她一直藏在心中的一个念头:"发簪没找到,也不要紧,我们一起服用移魂丸好不好,不管去到哪里,去到哪个时代,只要我们在一起!" 乙鸣脸上的表情先是吃惊,转而是生气,他抬高声音,虚弱却一个字一个字严肃的说道:"你不可以死去!钰萱!人死了才可以移魂,我不允许你为了我,去自杀!你答应我!" 他明显的是生气,其实这个念头自从钰萱知道那红宝石发簪找不回来了,便已经在钰萱心头开始酝酿,钰萱料想乙鸣不会同意,所以一直没有告诉她。刚才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口,没想到他抗拒的反应超过了她的预想。 钰萱不甘心的又说:"死亡的恐惧、与你阴阳相隔的恐惧,两者都让我害怕,但我更害怕的是后者。刚才……刚才你昏迷过去,我吓死了。" 乙鸣用尽了全力,撑起身体,把钰萱揉进他的胸膛,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我要你好好活着!只有你好好活着,无论我有生之年,还是走了之后,我才会安心。" 钰萱手臂上被王后折磨受的伤还没有痊愈,如今被乙鸣这么紧紧的搂着,更疼得厉害,他的话字字敲在钰萱的心上,让劫后余生的钰萱此时此刻,眼睛里瞬间盈满泪水,两行热泪顺夺眶而出,掉在他的的衣服上,皮rou的痛快好了,但此刻钰萱的心如刀绞。 在辘辘的马车中,10天之后,钰萱终于带着乙鸣回到了随国。他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至从那次乙鸣病得失去知觉,她嚎啕大哭之后,钰萱再没有在乙鸣面前掉过眼泪,钰萱逼自己一定要振作,她告诉自己,要微笑,她不能垮,如果她都悲戚绝望,那乙鸣一定会更难受。 回到随国国都,我们没有立即回宫,钰萱和乙鸣默契得想到了一块儿,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和青宁一起回到青宁府邸,准备去把坚果儿接了回来。 二十多日未见着儿子,钰萱想念极了。莲玉把怀中长得虎头虎的坚果儿放在地上,坚果儿张开胖乎乎的小手,扑入钰萱的怀抱,喊到"mama"。 他圆溜溜乌亮亮的大眼睛看着钰萱,咧嘴笑起来,露出又新萌出来的两颗小牙齿。钰萱抱着他,脸颊贴上他嘟起来的小脸蛋上,微笑着对他说:"真乖,想mama没有,想了没有?" 乙鸣又将坚果儿抱过去,坚果儿在乙鸣怀里依然甜甜的笑着,然后发出了稚嫩的一声:"爹爹,爹爹!"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转瞬之后他们都欣喜笑起来。钰萱走之前,小坚还只会叫"mama",如今她嘴里又多了"爹爹"这个词。乙鸣欣喜的将坚果儿举高又放下,举高又放下,逗得坚果儿更是"咯咯"的笑出声音来。 乙鸣轻唤:"阿爹在这,会叫爹爹了,我的儿子真能干。" 钰萱转而看着乙鸣,也看着莲玉,莲玉笑吟吟的说:"你们走后,我有教坚果儿说话,小坚最喜欢的就是叫‘mama‘,我知道一定是钰萱你们2400年后,对娘的叫法,我也不知道你们那管爹爹叫什么,所以我也不管了,还是按照我们的叫法,让坚果儿学着叫"爹爹"。 之前坚果儿,一直不会叫,可没想到他今天真看见你们,竟然开了口,叫出了"爹爹"。看来我这个干娘不管用,还真是需要亲爹亲娘,。" 乙鸣俯下头,亲亲小坚的红扑扑的脸蛋,英俊的脸庞泛起柔和的光,他高兴的说:"坚果儿真是个机灵的孩子,看着他,阿爹的病都好了一大半了。" 钰萱一时恍惚,只紧紧抱着乙鸣,握住小坚无意识舞动的胖嘟嘟小手,感觉这半年来从未有这样的美好与安宁,不去回想之前的痛心、失落,也不担忧之后的彷徨、无助,就这样一家人定格在这时间最美瞬间,没有离别,只有相聚,没有死亡的威胁,只有新生的雀跃,爱人,孩子、朋友,都在她怀中,都在她身边。
抱着坚果儿,钰萱与乙鸣向青宁、莲玉告辞,一起回到宫中,那从楚国回来的双音编钟也跟着他们回到了最初它诞生的地方。 这一次离开这么久,安顿好一切,乙鸣带着钰萱前去给詹太后请安,乙鸣将在楚国遇到的种悲喜交加的事情告诉了母后。而对于乙鸣的病情,他们没有告诉詹太后,老太太若得知两位楚国圣手对乙鸣的诊治结论,一定会深受打击。乙鸣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他想让身边的亲人尽可能的少些担忧与伤心,而他更要给忍辱负重,深爱自己的妻子钰萱一个名分与交代。 说完在楚国的种种事情,乙鸣握着钰萱的手,以十分郑重的表情和语气,对詹太后说道:"母后,这一次带着钰萱回随国,身为随国侯王,我从未有过的踏实,因为我和她再不用担心,再不用在家与国,义与情之间做抉择,因此我想尽快举行钰萱的册封仪式,我不想再让她跟着我无名无分,受委屈了。" 之前乙鸣并未给钰萱商量过,他要在见到母后的第一时间,就向老太太禀报此事。钰萱在震惊之余,只觉得乙鸣掷地有声的话语,带给她无限宽慰。 钰萱穿越战国,身不由己。情定乙鸣,非图名利。为了在一起,他们经历了那么多次离别,刻骨铭心的感受到这份爱所带来的坎坷,但直到今天面对病重的乙鸣,钰萱依然初心不变。此生无悔,心甘情愿! 詹太后想了想说道:"也好,补办的婚礼和钰萱的册封仪式一起举行,这虽然并无先例,但你和钰萱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母后支持。" 乙鸣转过头,问钰萱这样安排可好。她自然微笑着点头说:"你回来后休养为重,别过于劳累了。仪式流程我虽然不清楚,但你放心,我会遵照母后的要求,妥帖安排。" 乙鸣的母亲慈爱的又说:"你这傻丫头,要当一国之母了,却一点没有头脑,我让总务司和礼仪司cao办即可,你也有伤在身,你和乙鸣都不要过于cao劳。" 说起仪式大典,在这战国没有父母的钰萱,唯一可以请来观礼的就是师傅墨子,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墨子救钰萱于危难间,收留她于走投无路之际,钰萱回忆起自己和师傅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这是自己来到战国后除了乙鸣之外,最弥足珍贵的一份缘分与感情。这里有墨子对她的关怀与情谊,也有着钰萱对墨子的感激与仰慕,于是,钰萱告诉乙鸣,她想把墨子从宋国请到随国来。乙鸣欣然应许。 乙鸣的母亲请随国的大巫师占仆吉日,算出22天之后便是一个合适的吉日,虽然时间紧张,但要等到下个适宜的吉日就要等上90天,因此钰萱与乙鸣的婚礼便决定在22天之后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