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时光代步 、 第十七节 雨夜余音
任晓飒取得证物,行至途中,左右思量,吴清被抓显然是凶多吉少,自己是个江湖游子,与朝中官员基本没有来往,就算揣着证据,可又有何用。尉善既然得知证物已被转移,那么今晚安阳城又少不了些翻天覆地的动静。 最糟糕的是那吴清见过自己的模样,虽不必担心吴清会主动出卖自己,可不惧君子,难防小人,那群官兵要强行灌他迷魂汤,丧尸散,那他不还全都乖乖招了。如此想来,这安阳城自己恐怕待不下去了。 唉,任晓飒也是心里暗叹一声,自己这也是无奈之举啊,他长年混迹市井之间,深知一个小人物活下去的三条法则,第一条:就是安分守己,不要得罪大人物,找个角落安静的活着,在不触及大人物利益的前提下,你可以活的很舒适,如若再有一技之长,那就更如鱼得水了,就像前些年的自己。第二条:就是就算要跟大人物对着干,也要假借他人之手,瞒天过海,借尸还魂,偷偷摸摸的来。第三条:既损则止,既立即离,含垢忍辱,再取宏图。这条说的是如果已经得罪了,那就别让怨恨加深,闷声吃亏,远离大人物的视野,等自己实力足够了成熟了再做决断。当然这条看起来虽略显复杂,可概括起来就是一个字“跑”,而且越远越好。参考这三条法则之后,准确的说是参考第三条之后,任晓飒下定了决心要离开这里,唯一的牵挂就是家里的几个孩子。 想到这里他朝着家里去了,任晓飒悄悄地进了屋子,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床上的孩子,听着他们均匀的鼾声,心里充满了愧疚和不舍。如今看来他无法兑现承诺,照顾他们长大了。 “晓飒哥哥,你回来了”瓜子小声道。 瓜子睡觉向来很浅,所以任晓飒进门时他就醒来了。 任晓飒看瓜子醒来了,便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他到院子里说话。 “晓飒哥哥,天还没亮,你怎么回来了”瓜子打着哈欠问到。 “瓜子,我们在这住了多久了。”任晓飒道。 “从我六岁那年,被晓飒哥哥从街上捡回来,我们一直在这住着,今年我九岁了,已经有三年了呢”瓜子道。 任晓飒不语,是啊,三年了,时光荏苒。 他还仍然记得那个风雪飘摇的傍晚,他从街上将这个奄奄一息的小乞丐带回家里的情景。 他仍然记得瓜子醒来很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谢谢”,而是“我可以做饭,还可以洗衣服。” 他仍然记得这个睡觉很晚的小家伙,在自己每次晚上出去“工作”的时候,总会歪着脑袋问他“晓飒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这让他略显尴尬,只能轻轻摸着他的头说“等天亮了”,这个习惯一直维持到现在。 接着又有了烧饼,小七,这房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多了。 “晓飒哥哥,你怎么了”看着任晓飒的面色有些凝重,瓜子关心到。 “哦,没”任晓飒回过神来,恢复了往日的面容。“瓜子,我想起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好事,坏事”瓜子好像也来了精神。 “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一些日子” 瓜子点了点头,有点失落,有点疑惑,可还是什么也没说,他向来是个懂事的孩子。 任晓飒顿了顿接着道“所以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们啦” 瓜子抬起头,努力笑着安慰他道“晓飒哥哥,你就安心去忙自己的事吧,别忘了,我都已经九岁了呢,我能照顾好他们这群小孩子的,你不要担心我们啦” 瓜子这几句分明是安慰他的话却让他有些越发的心酸。他当然知道别人家九岁的孩子,还可以父母的怀抱里,还可以一次次的撒娇“我才八岁”,“我就要吃那个”,“这个我还不会呢”。可这个才刚刚八岁出头的孩子,就着急的一次次宣布“我已经九岁了,我不是孩子了,我可以做好的”。有的孩子可以永远天真,有的孩子却没有机会幼稚,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心里有些难过。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银子我都放在了米缸里,替我向他们道别吧”任晓飒转身挥手道,他不忍心再看瓜子的眼睛,他知道那双眼睛期待着自己能给他个何时归来来的答复,可他自己也不知道。瓜子没有说话,默默注视着他,任晓飒向前迈动脚步,又停下了,“等,等星星都亮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瓜子咬着嘴唇答“好,我们等你!”眼里的背影开始变得模糊了。 卫晨回到了客栈,任晓飒又赶到怡香院来见行云,外面天色突变,雷声隆隆。 路上已经有成群的官兵在活动了,他小心躲避着。房间里,行云正坐立不安的踱来踱去。门开了,当她看到任晓飒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行云,我们走吧!” “走?”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就让行云一惊。 “对,离开这里,为你爹报仇的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吴伯没把证物交给你吗”行云现在一脑子的问号。 “吴学士被抓了,我们今晚的行踪暴露了,现在满大街的官兵,尉善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证据我拿到了,可我们状告的可是当朝太师和将军,就算我把证物放到皇帝的面前,你觉得那个昏庸的老头会相信我这个江湖无赖?还是会相信你这个乱党遗孤呢?”任晓飒这些话说的虽重,可的确是实情,吴清对他说过的话显然他都记在心上了。 行云自然也知道,可是一想到这杀父之仇竟不能报,眼睛一红,泪水就顺了下来。 “其实我们只是暂时离开这里,我们只是在等一个机会而已,到时定能为陈老先生雪耻。”任晓飒安慰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又能去哪呢”行云哽咽道。 “出了这扇门,就是江湖,天下之大,总有你我容身之所。”任晓飒道。 行云无话,默默地点了点头,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成了自己在这世间唯一的依靠,若老天注定让他们浪迹天涯,漂泊为家,她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雨点开始落下来,天已经不似刚才那般漆黑了,今晚注定无眠。 可彻夜未眠的总不是一个人,你不会知道在哪个偏僻的村落中,低洼的矮屋里,摇曳的烛火旁,有一个和你一样不肯入睡的人。这世界是孤独的,可孤独的人又是成群的。 此时客栈里,卫晨正坐在窗沿上,怀抱着剑,盯着那蜡烛的火苗,听着窗外的雨声,只觉得外面显得很嘈杂,不知道是不是这场雨的缘故。 窗外的雨并不算大,只是格外的细密,好像阻断了感官,好像把自己隔进了一层厚厚的纱里,如果此时可以什么都不想,那一定很惬意,如果想到了她,想到了自己,就想到了这场雨是一场葬礼。 那四个突然出现的怪人是难以应付的,他想了很久,想起了师傅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师傅已经等了这么久,怎么会介意再等些日子。 不可否认的是他有些心急了,他为自己开脱,不过是想尽快让师傅安心罢了,这些日子他总觉得身边有一双眼睛,如果他不努力做些什么,就会被盯的发慌。 就这样坐了好久,卫晨也觉得有些困乏了,靠着窗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