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凭什么
黑州，属大九洲鸿洲所辖的小九洲中洲，位处西北角。灵气稀薄，苦寒穷壤，不宜居住。其境内有一山脉，深入地下百里皆是黑土，是故得名黒狱山脉，宛如一条半盘孽龙，横卧北方。山脉的支脉覆盖约三分之二的黑州地域。 黑城，乃是黑州唯一的一座城池，紧靠黒狱山脉的两大支脉而建，方圆仅有两百里。出城向北便是绵延无尽的黑狱山，没有任何道路可言。飞禽妖兽随时可见，奇毒嗜血的花木防不胜防。更重要的是黒狱山脉中出产一种鹤红砂，色泽乌黑的是八品灵材，珍贵至极。但是，色泽嫣红的则是奇毒无比，哪怕是金丹境修士触染一粒，也会立刻身死道消。是以，但凡能到这里的修士，全是御空飞行。 七月中旬的时日，烈阳高照，大地酷热，黑色雾气飘渺而动。黑狱山脉颇有几分“仙境”之意。无数剑芒穿梭于各条山脉断壑间，时而隐入黑雾中，给这原本无人问津的死寂山脉带来了些许生机。 艰苦卓绝的修真道途上，能让这么多修士趋之若鹜的，那一定是利益。自摩诃承明二宗受到攻击，二宗在打败强敌的同时又得到了一些相当不错的灵器与法器，这一消息根本不可能被隐瞒。于是，鸿洲境内的修士皆以“维护正道，替天行道”为愰子，进入黑狱山脉探寻。可谁都知道，他们无非是想浑水摸鱼，捡漏一二。 这些修士中，有来自摩诃、承明等八大派的精英弟子，有来自各方拥有强大实力的世家子弟，有道行高深的散修。来到此处的人，无一不是各怀鬼胎。那怕是同为一宗派的承明宗，亦是如此。就在出发前，三脉临时商定，各脉弟子归各脉调令，不按堂口而行。 表面上，三脉弟子一起离开金庭山，前往黑州。可走出黑城后，立刻产生了三种方向的选择。最后的结果没有任何例外，各脉走各脉的。这事已经是万年不变的规律，承明弟子也早就习惯了。譬如，此次就连卢远余、赵成修这样的成名人物，也是默认了这种分歧。 这样分开后，太清一脉的压力就要大很多，或者说压力全在岳琛身上。因为有比自己威望更高的苏诗在，而本脉仍是以自己为首。同时，太清一脉的整体实力也差很多。 是日午时，岳琛见另二脉朝两个方向先行离去，稍自思忖后，决定本脉继续向前走去。这是一个奇怪的决定，但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因为在承明宗中，第一个断定对手逃往目的地的人正是岳琛。此时此刻，在谁也心里没底的情况下，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黑狱山脉绵延六千余里，支脉繁多，在纵深八百余里之外山脉，还未有人传出过消息。但纵使是这八百余里已经被探索过的山脉，要想步行寻找点什么，显然也是绝无可能的。 走了一天一夜后，有人的气息开始传递出不耐烦的信息。眼力尖好的已发现一个现象，那就是起初行走，随处可见飞行的修士。可跟着岳琛走下去，遇见的修士越来越少。仿佛，岳琛知道一条无人知晓的小路。能够从完全一样黑的山脉中寻找出一条小路，本身就是让人费解的事情。 这天夜里子时，岳琛终于停下脚步，紧盯着眼前奔腾翻转的一片浓密黑雾。这片黑雾约有九丈长宽，细看之下，像极了一道门。 “师兄，这不会就是九幽冥宫的入口？”田昶认真的问道。 “我猜，你们会这么想！可惜的是，它不是！”岳琛一身轻松的回道。 须臾，岳琛朗声道：“出来吧！” 岳琛这话好像是在叫一位老朋友出来相见。但很快大家就听到“噗”的一声气息，顿时数道强大的威势波卷动黑雾，压向众人。岳琛掌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七张黄色符箓，瞬间呈现出天罡北斗阵势，形成一面无形界障，彻底化解那异动的黑雾圈。 “哞！”一声牛音从黑雾中传出。继而是笨重的翻身声音。不多时，一头独脚牛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牛高约丈余，长约七尺，独角独眼，眉心如鳞纹，通身纯橙无杂色，四蹄银白如踏雪。若不细看，像是一头独脚怪兽。 它似乎没有任何敌意，只是平静的注视着岳琛。董邕反应奇快，早早发现岳琛掌中的一片鱼鳞。正自琢磨时，只见岳琛招招手，那头牛便缓步上前。 “囚奎，你不怨恨被人禁制此地，永不能离去？”说时，岳琛欲伸手触摸奎牛的额头。 “啪！”岳琛的手背被人重重拍了下，董邕一脸无赖的说道，“此等神兽，自然归我们兽堂。”说时，抢过岳琛手中的鱼鳞，摸向奎牛的额头。 鱼鳞极吻合那道鳞纹，更像是一个信物，能使奎牛相认的同时，又激发了奎牛体内的神秘禁制。类奎牛这种通灵神兽，野性早已被灵性同化。此刻，它已经认了手执鱼鳞的董邕为新主人。这亦是天道造化之玄妙。 岳琛道：“董师弟，拔一撮奎牛毛！” “用的着这么野蛮粗鲁！”董邕愤愤道，手中敏捷的剪下一把牛毛递给岳琛。 田昶突然吼道：“神兽奎牛一年蜕三次毛，此物乃是炼阵的神物。这奎牛，我们阵堂也得占一半。” “奎牛血可是极品炼丹灵材，我们丹堂是不是也需要分三分之一？”劳千行皱眉道。 “牛筋、牛骨还是炼器灵材呢！”屠雷不让步的说道。 “强盗！”董邕低啸一声，怒道，“就凭你们刚才的话语，原本可正常换取的，以后要是没十倍就别来兽堂。” “欠揍！” “轰隆！”一声沉闷的巨响打断了斗嘴。 岳琛掌中的牛毛持续燃烧，道道橙色光芒飘向黑雾。那道凝实的黑雾被徐徐撕裂开来，渐渐形成一道月形拱门。待彻底稳定后，岳琛道：“我们进去！” “哞！”奎牛仰天长啸。委屈时久的压抑终可发泄。 岳琛等人快速通过黑雾。其他人忍不住的回头看时，发现那道门快速被黑雾占据，与原先无二致。岳琛却是平静如初，大步向前走去，丝毫没有御空飞行的意思。 到了这个地步，苏诗等人就有些不太理解。这不是明摆着，岳琛十分熟悉黒狱山脉的情形，而且当同门提议分头搜寻时岳琛选择的沉默，完全是故意为之。 但是，岳琛依然故我，只顾着朝前走去。没有哪怕一丝丝的解释之意。走着走着，奇迹出现了。一片茂密的古老森林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黒狱山脉中有绿意盎然的树林，这本就是一个古老的传奇。岳琛等人竟出现在了那古老的传奇面前。 “还真有这么个地方！”岳琛轻叹一声，回头笑着说道，“穿过森林，就到了！” 苏诗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白桦林！” “这就是传说中妖族大能开辟出来的白桦林？” “是！” “你怎么能找到这里来？” “按图索骥！” “那图真在你手里？” “嗯！不过，那只是第一部分！要是没猜错的话，第二部分就在这黒狱山脉中。” “岳师兄，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难不成，你想独吞‘大周天九幽冥宫’里的宝藏？” “此次下山时，我已将那份图交到了陆师兄手上！” “此事也太隐秘了！若是三脉同在，遇到任何危险，皆会容易许多！”苏诗悠悠的说道。 “放你的臭屁！”欧阳休忽然狂怒道，“老七，你看看你现在的德行。简直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是不是后悔没将此事传递那个臭娘们，好让上清一脉的贼人前来分一杯羹？你有没有想过太清一脉的灵材是怎么来的？这些灵材你可出过一厘厘的力？ 你还厚颜无耻，随便取用。 你还有羞耻之心？ 我呸！跟你同为一脉师承，简直是我们八人的奇耻大辱！ 你若还顾念师尊倾力栽培的半点感恩之心，就好好想想自师尊归隐后，你究竟做了些什么事？” 欧阳休突然间的怒言，好似是积久怨气一起宣泄。但是，他们师兄弟之间的恩怨，没人知晓。可总得来说，应该还是非常好的。卫垣等人怔怔的看着欧阳休，一股莫名的陌生之意袭卷。众人心里在想，或许在苏诗莫名其妙的辞去丹堂首座之职后，一切都被默默地改变了。大家都只是互相等一个机会。 苏诗没有说话，欧阳休恶狠狠的瞪着苏诗。众人明显感觉到，此二人在气势上，欧阳休好像还占了一点点优势。这就不能不令人想到另一件事——欧阳休如此好动的一人，闭关时间却是出奇的长。从今天爆发的这事来看，更像是有人刻意安排下来，让后面崛起的欧阳休来压制苏诗。今天的这事也绝不是单纯的师兄弟之间的争吵。 众人当中，岳琛最是无动于衷，独自向前走去。因为岳琛知道，亲传弟子之间的争斗那是不可避免的。原因很简单，大家都是正宗嫡传，往根上数大家都是同一脉，可到了同一代时，等苏诗、欧阳休等人开始收徒弟时，他们又是九脉。非亲传弟子在宗门内斗中，向来只有敲边鼓的份，没有实际掌权参与的份。 苏诗摇了摇头，或许是欧阳休的话语戳中他的痛，反正他一言不发，紧追岳琛而去。 欧阳休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那个天才？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霍烜等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因为欧阳休的话对他们师兄弟三人也适用。要论对宗门的贡献，特别是众长老隐退后的贡献，他们真的是没资格随意领用天戮峰的灵材资源。若不是一切刚开始，大家都还相安无事，或许早就有人发出了异声。 “凭什么？” 这是一个简单的词语，是人都能说。这又是一个万能的词语，能让任何人无话可说。 譬如，凭什么岳琛能找到传说中的奎牛与白桦林？若要岳琛解释，那就是自己有机缘；若岳琛不解释，众人能耐岳琛何？ 话说，岳琛等人快速穿过白桦林，未曾料到白桦林的正西边是一处绝壁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