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论丹道
金庭山，天戮峰。 时值初秋，又逢未时，山色聚景，景色相山。远有云海竹涛，近有洞灵仙源。 一人行走在山道上，怀有心事，却难免被怡人景色所着迷，时而驻步远眺。 “未曾想，距来过此峰已有十六年之久！岁月真如屠夫刀，苍天又曾饶过谁！转眼我都老了！” “嗯哼！岳琛那臭小子，我好像不知道他的模样呀！” “啊嚏！呸！难道有人在骂我？” 此人年约而立之年，长相清奇俊秀，星目牛鼻，两道柳叶弯眉十分惹眼。手持麒麟扇，自言自语的朝玉屏殿走去。此乃承明宗新任丹堂长老莫星火，修为达至神衍境九重巅峰。因其在十六岁时，炼制成功四品灵丹雷烈玄丹，被宗门上下一致承认是不世出的炼丹奇才。又因其父莫修贤真人执掌承明宗丹堂，是以，莫星火明里暗里得到的栽培，远远超出了任何一位亲传弟子。更是被早早确定为下一代丹堂的执掌人选。 对于修士来说，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人，实属凤毛麟角，而莫星火恰恰就是这凤毛麟角之一。同时，对于这种奇才异人来说，来自各方的挑战亦远超过常人，来自自身的压力更是非常人所能及。 何以如此说法？原由在于修真炼道中的种种瓶颈。 至今，莫星火的炼丹成就，仅限于可熟练炼制七品灵丹中的一种——九曲皇丹。六品灵丹，亦只是可熟练炼制五种。固使如此，在外人看来已是惊为天人，可对于莫星火自己来说就远远不够。 这又是为何？试问莫星火缺灵材资源？少了成名丹师的谆谆教诲、精心提点？拥有的丹诀、丹方有缺陷？ 答案自然是都不是！可以说，莫星火拥有的炼丹环境，是九大门派中最好的，亦不为过！ 那么他又为何停滞不前呢？答案是——修炼累积不够！ 譬如，承明宗的第二十一代弟子中，妖孽如杜辰逸者，可在短短两年时间内达至神衍境九重巅峰。可就在神衍境与圣光境一线之隔的境界里，他也不得不停滞下来。在突破至神衍境九重巅峰时，固然有自己的奇遇机缘，宗门的全力栽培，但归根到底是他拥有可承受这一进精的天资根骨。除此而外，在什么都不缺的情形下，纵使是妖孽如杜辰逸者，也不得不面对一个累积过程。 再如，承明宗被誉为惊世奇才的着实不少，时间或长或短突破至神衍境九重的第二十一代传人，足有六十六人。可至今突破至圣光境的只有四人，且有三人是最早入门的，稍晚的傅奇逸也是第二批入门的弟子。 自古之固理：水满自溢！ 运用于修真炼道一途，则是：道满自臻！ 然，炼丹一道亦是同理。亦是需要长期的累积锤炼，才能厚积薄发，青云直上。 又如，愚钝如岳琛者，先拥有神秘师尊孜孜不倦的言传身教，后拥有神狐宗蛇祖的倾囊相授，又或多或少的得到昊闲真人的点拨，仍是毫无建树。那怕是借着一次心底发狠，独吞一笔意外的巨额收获，也才是稍有开窍。曾一度借助第二次的意外收获，虽令岳琛大有突破，甚至可以炼制成功一种六品灵丹。可当面对强大的对手时，仍不堪一击。 当下，岳琛能够“咸鱼翻身”，最重要的是得益于对自己清楚的认识。在明确自己弱势后，放弃一切高调的幻想，踏踏实实的从一品灵丹重头炼起。过程虽是艰辛，但收获却是最大化。 当然，在一品至三品灵丹的较量中，岳琛能胜过安天会的百里灵，是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是两大神道丹门的对决。前来找岳琛的莫星火，自然也不例外。 莫星火大摇大摆的走进玉屏殿，怒视正看向自己的几名行童。有一人欲上前阻拦，但犹豫间还是悄悄退后。恰好在此时，一个孔武高壮的少年经过，看到莫星火正扫视玉屏殿内的丹炉时，踏步上前，挡住莫星火的视线。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到这里偷窥！” 莫星火不禁一怔，怪怪的看着这位少年，沉吟道：“是岳琛教你这么说话的？” “放肆！此乃太清一脉的重地所在，任何一位太清弟子都需责无旁贷的护卫！那怕你是身穿紫色间青太极袍，镶九颗翠绿灵珠的大长老，在没得到允许前，也不能例外！” “臭小子，我记住你了，你叫什么名字？稍后，我再找你算账！” “我叫关猛！请你退出大殿，待我向韩、柳二位长老请示后，再做决定！” “你……！” 莫星火被关猛说的没了脾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好一人走了出来，身穿紫色间青太极袍，袍带镶六颗纯蓝玉珠。 关猛侧身道：“岳师兄，这位大长老强闯我太清一脉的玉屏殿，要不要禀明韩、柳二位长老？” 岳琛思忖片刻后，才回道：“若这位师兄有要事前来，自然需要禀明！” 莫星火一脸晦气，让这么一个小小的行童给拦住了，又见岳琛也很谨慎，自是猜到了些什么，遂是道：“不用告知二位师兄了！我是来找岳琛的，请问哪位是岳琛岳长老？” 岳琛语气平和的回道：“我是岳琛，不知莫师兄亲自前来找我有何见教？但请直言！” “这里拥挤，我们去山亭！” 说时，莫星火自顾着走出殿门。岳琛微一沉思，取出一枚灵丹交给关猛。关猛怔了怔，意会岳琛的意思，悄然收起，转身离去。 岳琛快步出门，跟着莫星火来到一山亭。二人也没谦虚互让，直接落座。 莫星火整了整衣衫，开门见山道：“我亲自前来，是为天琼仙露而来！希望师弟以宗门大局为重，分我一半！” 岳琛非常平静的倾听着，似是胸有成竹，淡淡的回道：“不够分！” “呵呵！你果然早就准备好了如何对付另二脉？厉害！”莫星火郑重其事的说道：“按理，这种收获都需要上缴宗门。像你这种只想着私吞，意欲将宗门置于何地？” “师兄此言差异矣！一来这是我个人所得，二来身为长老有权力保管！” 莫星火朗声大笑，道：“听说，你在神狐宗的时候担任过堂主大位！看来，果不虚传！这份修为心性足可承担大任！宗门丹堂正缺人手，怎么样？过来帮忙？” “承蒙师兄抬举，我受宠若惊！不过，我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他娘的，真如掌教师兄所料，晦气！”莫星火牢sao几句，沉声道：“烈炎玄丹的事，总没有禁忌了吧！” “这个自然！” 岳琛将早准备好的烈炎玄丹丹方交给莫星火。 莫星火打开一看，眉头紧蹙，喃喃道：“天狼须！那个字怎么会是指这个东西？这才是四品灵材！怪哉，怪哉！” 须臾，缓缓收起丹方，问道：“岳师弟，你是如何参透这个字的？” “不瞒师兄，我在神狐宗的时候，见过很多用一个字标识的灵材！而这个字恰恰被人破解了！” “是神狐宗的哪个老祖宗？” “正是！” “那你的炼丹之道也是他所授？” “不是！萧前辈只是提点过一二！我的丹道乃是哪位蛇祖前辈所授！” “喔！那应该是神狐宗的嫡传诀法！”莫星火叹了口气，肃然道：“青丘狐族的炼丹之道，据说在洪荒六大丹道中位列第三，还在我们三清一脉之上！而你能抗衡安天会的百里灵，那说明百里灵应该是排行第五的传人！” “哦！师兄是说，安天会中存在着洪荒六大丹道之列的一脉传承？” “岂止一脉！我听说，六大丹道中排行第二与第五的两脉，皆在安天会中！看看安天会突然出现便能掌控全局的情形，可见一些传言还是很靠谱的！安天会中恐怕真的存在知过去、卜未来的仙长！” “听师兄所言，我三清一脉当属位列第四，那第一与第六又是何方神圣？是否有传人传承下来？” “第六脉传承是巫族，但第一脉就不清不楚。据本门的一些秘禁典籍中记载，丹道第一脉似乎是一位妖族大神。其实，我也不是特别理解，为何宗门秘禁典籍中对这位排行第一的妖族大神，极尽鄙夷之笔墨！” 岳琛仍是平静如初，道：“依师兄所言，洪荒六大丹道分别是妖族大神、安天会中存在二脉、青丘狐族、承明宗、古巫族！可是，据我所看到的典籍记载，古巫族这个古老的大族，完全与丹道不相干！” 莫星火摇摇头，叹声道：“其实不然！古巫族本身是一个奇怪的组织，既像是一个十分复杂的宗派，又像是一个混乱的族群！其内分支十分严苛，之间的斗争更是惨烈！ 据有的典籍记载，古巫族本有十二大支，但在内部争斗中绝了七脉，只剩下五脉！而擅长丹道的一脉恰恰就在那七脉之中。 亦有典籍记载，被绝的那七脉实际也只是消失在古巫族的谱章中，并没有彻底绝了香火，还是有零星传承留存了下来，但难以成为气候。 时至今日，有几点是可以肯定，其一是古巫族的丹道定是失传了；其二，青丘狐族与三清的丹道传承，都是一分为三的传承了下来；其三，排行第一的妖神定然没有传承下来，至少没有传承到人族。 因此，具有洪荒丹道完整传承的只存在于安天会中。纵使青丘狐族与承明宗，亦已有了不少失传与缺陷，二派中单字灵材的丹方，便是最好的证据。” 岳琛轻声一笑，道：“师兄，我的丹道恐怕是古巫族一脉呢！据我了解，蛇祖对神狐一脉的道统看的非常重，他是绝无可能传狐族丹道于我！而且，他当时传我丹道时，反复强调，只是为圆一挚友的遗愿而已。” 莫星火凝视岳琛，沉声道：“感觉你不像是在说谎！可我看过你炼制的所有灵丹，并不是六大丹道中的某一脉传承！本来，我以为你是传承了狐族一脉的，但现在看来，的确不是！莫非，真如我爹所说，经过沧海桑田的岁月变迁，洪荒六大丹道实际上已不复存在！即使传承下来的，也早已面目全非！” “莫长老的真言十分有道理！纵使再强大的传承，在历史长河中难免有所‘遗损’！”岳琛试问道：“不过，本门中的丹道向来以玉清为首，为何宗门不将三脉丹道合而为一！” 莫星火轻松一笑，耸耸肩，道：“三清传承的宗旨，便是三脉共传！再说了，合为一就一定比一分三强？古经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承明宗以‘道’为旨，自然要遵循‘道’之道。” 莫星火顺势教训了一番岳琛，突又道：“对了！昊静师伯是不是将太清一脉的丹谱留给了你？” “没有！昊静长老只是将太清开山祖师爷的一份丹谱札记留给了我！太清一脉的完整丹谱则由柳师兄传承！” “唔！看来，师伯对你的丹道造诣也没什么信心！师伯留给你的那札记上的灵丹方诀，名目不多，只有七十二个，也没有明确的品阶分类！更关键的是传承至今，没人能炼成过任何一种！纵使拥有当今丹道最高造诣的昊闲师伯，都没有！ 对于此事，可能与昊闲师伯心无旁骛于太清正传的丹道有关。况且，纵使专注于太清正传的丹道，亦有无数未解的秘密待后来人解开！ 总的来说，在有足够而又明确的修炼法门时，那怕是修为达至金丹、归元、涅槃三境的大真人，也会战略性放弃某些无关紧要的未知领域！毕竟，除了种种洪荒传说外，并没有真正的长生不死之道被人证实存在！谁又愿意虚耗精力去做无意义的事情呢！” 岳琛点点头，道：“好在，诸位长老与师兄多有照顾，给了我几道已经非常成熟的丹方，让我可以锤炼自己的丹道！否则，我真的是举步维艰！” “那是当然！我要是猜的没错的话，你现在能真正拿出手的，除了意外得到的烈炎玄丹外，就只有六品灵丹元始凝火真丹了！当然，你与木象族交易得到的四个丹方，的确不容小觑！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唯一炼制成功的地灵碧竹丹，亦只是有了碧竹境界，与真正的地灵境界毫不相干！小师弟，你可要加油哦！” 说到此处，莫星火顿觉索然无味，神神秘秘的一笑，御剑离去！ 岳琛本欲追问，但见离去，只好做罢！ 心道：“看来，宗门早就与木象族、九大世家联络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