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人心
事情来的很突然，但也是顺其自然。 岳琛由自身而思之，无论是在神狐宗，还是承明宗，自己所能做的实在是有限。有时，岳琛也会认真考虑，既然还能有那么一丁点的机会去做事，何不做的有意义些，做的更好一些。 是以，当岳琛面对与自己的处境相差无几的数百人时，顿生恻隐之心。至少，在自己离开神狐宗前，完全可以与这些人并肩作战。离开后的事，或许只有天知道。 话说，在茫茫血芒岭上，三百六十一人的队伍，说少不少，说多不多。每到一片地域中，基本都是在许鹏划定的范围内活动，有伤的养伤，无伤的独自寻找灵材。然而，当大家从最初的紧张中渐渐缓过神来后，互相之间的防范之势陡然升温，互相之间的距离也保持的越来越明显。 尽管如此，数百人还是安静平和的度过了数日时光。三狐宗狩猎的时间，亦才过了整整三分之一。大概在此时，这数百人中没人打算离开血芒岭，去寻找别的机缘。毕竟，离开了这里，找到机缘的机会比死亡降临的机会要高太多。更何况，在岳琛的主持下，人人所觅寻到的灵材，远远超出了自己原本的期望。甚至有人希望，狩猎现在就结束。 这一日，按居永的说法，是狩猎的第二个第一天，亦即是第二个月的第一天。 傍晚，天气晴朗，晚霞散彩，余晖久久停留在血芒岭上，掩去血腥的杀戮，增添了几分生机。 神狐宗的众弟子，亦开始三三两两的凑到一块儿，有说有笑，但从来没人互相展示过自己这几天的所得。岳琛将一切看在眼里，明知这是每一个擅于防范、警惕性极高的修士，所具备的基本涵养。 岳琛看似信步而行，实则是有目的的来到一位极瘦削的青年人身旁，学他一样，随地而坐。哪位青年人看起来，还是有些许紧张，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后，幽邃的眼神中闪过复杂的神情。 “这位师兄如何称呼？”岳琛平静的问道：“连日来，我看师兄最是心神不宁，似乎有意无意的靠近我，莫非是有事要跟我说？” “我叫牧浩，今年二十七岁！”说时，牧浩不由自主的朝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靠近时，才稍稍压低声音道：“我始终觉得，在这里，越靠近岳师兄，就越安全几分。”稍顿后，牧浩反问道：“岳师兄，你真的都了解这些人？” “不了解，一点都不了解！”岳琛认真的回道：“想必，师兄也应该有所耳闻，我们四人是如何与哪九位相遇的。” “不瞒师兄，我能活到现在的原因之一，就是从来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也从来不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一切。”牧浩忽有些神秘的说道，“有句话或许我不该多说，但是，师兄你与其他所有的神狐宗弟子不一样。所以，我还是想告诉你，千万别太相信人。” “哦！这却是为何？”岳琛隐隐察觉到，牧浩似乎有所指，而这个人或者是几个人，应该就在这群人中。遂是追问道：“有什么话，师兄不妨直说。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想说的人，应该就在哪九人中。” 牧浩为之一怔，片刻后，还是微一点头，然后仍是习惯性的向四处张望一会。岳琛由此确定，这已经是他的习惯。想来也不奇怪，像他这样一个弱小的人，还能在那残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没有一些超出常人的本事，恐怕不可能。 只听他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岳师兄，你要特别小心哪个叫申绍的人。次之，还有萧尧与佘鲲二人。” “师兄似乎言犹未尽，我愿听其详。”岳琛道，“师兄只管放心，在五丈范围内有人靠近时，我能发现。” 牧浩开始沉默，略显不安，显然他也不完全相信岳琛，还是极谨慎的向四处张望。良久，开口道：“其实，在血芒岭上不相信岳师兄，的确是愚蠢至极。因为以岳师兄的道行，这里的所有人一起，也只有等死的份。但是，在背地里说别人的事，是比较犯我的忌讳。” “嗯！我明白牧师兄的意思！这个时刻，他们还要去寻找灵材，平时也就你我二人开始休息！时间很充足，我愿闻其详！” 牧浩点点头，道：“叫佘鲲的哪人，是个绝对的狠人，也是个横人。为了给他meimei报仇，不惜牺牲自己的妻子。这样一个人，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但在这三人中，与另二人相比，倒也是根本不值得一提。 哪位申绍师兄，真算得上是一位奇人。他前前后后参与过大大小小的十一个堂口，可奇怪的是，每当他参加那个堂口，那个堂口的主事弟子就会神秘的死去，随后他会成为那个堂口的主事。这还不算，更奇怪的是，他每当上一个堂口的主事，那么该堂口下的所有弟子，都会在某一次历练中全部死去。这事要是不犯邪祟鬼神，谁会相信这是意外，还是巧合。 哪位叫萧尧的老师兄，表面上为人是光明磊落，颇具信义。但他真要发起狠来，给人的感觉就是传说中真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有一次，我采集完灵材后，怕被人发现，就凭借自己瘦削的身体，躲在一个小`洞`里。刚好在那一夜，我亲眼见到，这位老师兄竟然杀了三位内门绿狐弟子。当时的情形真的太可怕了，我只觉得我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噬血妖魔，而不是一个人。后来，我又听说在相同的地方，又有十多位内门弟子被杀。” 听完牧浩的讲述后，岳琛喃喃道：“沉默毒蛇！噬血妖魔！的确都是不好对付的角色！” 牧浩笑着说道：“还是师兄说的准确！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标明了他们最真实的一面。” “牧师兄心智过人，眼力不凡，想必也有过人的见解。前几日，神狐宗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新堂口，名叫天狼谷。以师兄之见，我该如何管理组`织这三百六十一人，才能防患于未然。” 牧浩见岳琛如此认真的请教，一时间也有些傻眼。须臾，沉声道：“岳师兄，你可别装糊涂。你要是真不知道天狼谷的渊源，而只是知道天狼谷的名字，怎么可能会用‘天狼谷’三个字。” 岳琛轻声一笑，道：“瞒不过师兄！我本来是被哪位徐释师兄安排到天狼谷的，后来，得知了一点点天狼谷的过往。是以，在神狐宗内，我的第一个有归属感的落脚点，正是天狼谷。” “恐怕，师兄得知的不是一点点吧！”牧浩将信将疑的说道，“师兄刚才问的问题，其实我还真有一个想法，不知师兄愿听否？” “洗耳恭听！” “嗯！”在准备说话前，牧浩还是向四处张望了一回，才觉放心，徐徐道：“据我观察，你们一起的哪三人，绝对可靠。许、费、班、杜四人也都是忠信仗义之人，居、计二人难翻起大浪。如此以来，只剩下三个人难以对付。 我觉得，岳师兄适合统率全局，不要轻易参与直接管事。大可将实际的行动之事交给你一起的哪三人，由他们统一负责。再将哪九人一分为九，各负责一份子，但是，这九人的一般事务要先通过东门雨他们三人，再上`报到你这儿。为保险起见，岳师兄需公开声明，哪九人也可以直接找岳师兄商计大事。 岳师兄只需要做到‘有经有权’，我想以岳师兄的魄力与实力，定可让天狼谷重振昔日辉煌。” 岳琛听后，抚掌大笑，道：“看得出来，牧师兄还是肯定了哪九人的能力！” “这个当然！”牧浩也咧嘴一笑，道：“能活到现在，还能自己偶尔成立了堂口的人，没有过人之处，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听师兄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岳琛郑重的说道，“雨、雪、浪他们三人略显不够，还需要加一位才行。萧老师兄也是大智慧者，不能与哪八人混为一谈，需单独安排。哪八人，当可按师兄所说安排，再是妥当不过。” 牧浩道：“加一位？你们总共十三人啊！” 岳琛笑着说道：“远在天边！” “我？”牧浩指着自己，见岳琛点头后，续道：“我不行！” “为什么？” “我怕死！”牧浩严肃的说道，“在我忍辱负重，未成为真正的强者之前，我只要能活下去就行。” “我也怕死！但是，当死亡降临的时候，我们有得选择吗？没有！既然没有，为何不争上一争？至少，也算是没白活一回，对不对！”岳琛肃然道：“牧师兄尽管放心，以后但凡需要你单独出面的事，我都会让小浪跟着你一起去。有他在，我都觉得心安，师兄还有何忧虑？” “这个……！” “师兄不用怀疑，也不用多说！现在，萧师兄他们在十丈开外，正向我们这边靠拢过来，他们的脚步似乎有些急促，可能有事发生！”岳琛打断道：“至于如何将你安排进来，我还需要一个更好的机会。” 二人稍微恢复神色后，岳琛一闪身，离开三丈之距。不过一会儿，东门雨等人果然快速前来。牧浩也很自然的起身围了过来。 这些人围过来后，个个神情紧张的看着岳琛，也不说话。岳琛一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随口问道：“小雨，何事如此慌张？莫非有人出现？” 萧尧道：“喂！哪个谁，你快出来跟谷主说说！” 须臾，人群中走出一个黄胡须的老头，看上去跟个老小孩似的。因为有了萧尧、计尚二人的先例，岳琛看到这种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形象时，内心难免有些许紧张。微一笑后，道：“前辈若有事，请直接说！” “这个……我说谷主大人，您可千万别把我当成老头！我叫黄须，家族有早衰症遗传，所以，如今才二十八岁的我，就跟个小老头似的。” 岳琛忙谦意连连的说道：“师弟有所不知，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黄须也不在乎自己的模样，大大咧咧的一笑，道：“刚才，我无意间寻找到一棵万年铁梧桐，经过用家传秘技查探，发现距血芒岭向北的千里之地处，有一座中型古墓。据树象显示，这古墓里恐怕有大量的金属。” “说完了？” “谷主大人，我说完了！就这么多！”黄须笑意盈盈的说道，“接下来，就看谷主大人是否对这古墓有兴趣。通常情形下，这种中型古墓周围，也会布下不少禁制，有凶猛的妖兽鬼物存在，也不奇怪。” 萧尧跟着说道：“这几日以来，有伤的人也养的差不多了。这方圆数百里之内，rou眼能搜寻到的灵材，也基本被我们收入囊中。岳师弟也不用担心他们的收入，要跟以前的狩猎比起来，他们现在个个可都算是一夜暴富。是以，老夫以为，我们有必要去看看那古墓。万一能撬开一角，其所得者远非比几株灵草要来得实惠。” 岳琛微一点头，目光扫视过众人后，其他人也附和萧尧的说法。 “诚如黄师兄所说，有凶猛的妖兽鬼物，就难免有人会倒霉。而我们天狼谷才创立旬日，大家是有利则无章挤聚，有险则做鸟兽散。若是如此，如何能在探掘宝藏时，保证不落一人的返回？若是以牺牲人命换取所为的宝物，值得吗？是不是说，我们天狼谷的将来，也要像其它堂口一样，惨无人道，同室相残？我相信众位师兄、师姐，定然不是这样想的。试问，世间有谁不想有一个可以安稳休憩的归所呢？ 为此，趁着这个古墓的机会，我想听听众位师兄的意见与见解，我们天狼谷的将来，该如何走？走向何方？大家尽管畅所欲言，千万不要有任何的拘束与约束！” 岳琛的慷慨大话，等回来的却是一阵沉默。但大家的目光却一致的看向岳琛，仿佛要从岳琛的眼神中寻找属于他们自己的答案。 打破沉默的人，便是申绍。申绍笑着道：“岳师兄贵为堂主，完全有资格安排人事之事，大家说是不是？” “是！”人群的回应声极是整齐！ 岳琛又看向萧尧，用目光询问其意见。萧尧稳稳点点头，示意没问题。岳琛遂是述道：“谢谢大家看得起我岳琛！既然众师兄都有此意，那我就先说说我的想法，大家再帮忙琢磨、琢磨。若有任何不妥处，一定要指出来。这事，不光关系着我，也关系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申、佘、计、居、许、费、班、杜等八位师兄，就在不久前，还是统属百余人的堂主，其能力、经历、实力自然是毋庸置疑。所以，我决定由他们八人负责以后的具体行动事宜。 众所周知，雨、雪、浪三人是一路追随我来的，以后就在我身边做个报信的人就够了。萧师兄是我们这里最有资历的师兄，往后的大事恐怕还得有赖萧师兄来统筹安排。” “妙！实在是妙！谷主此举，不愧为领`袖之风范。”居永拍手道，“只是，我们八人该如何具体安排？互相之间如何统属？还请谷主明言！”居永的这种先仰后抑之说，既说给岳琛听，也在点醒其他人。 岳琛朗声道：“这件事，我也只是初次考虑。具体的还要听听几位师兄的意见！” “神狐宗的八大堂口，不仅分内外，有自己的成员，而且还各管一事，互不统属。凡重大事务，八堂首座亦是直接向执事长老或掌教上报。”申绍似是念念碎的自言自语，孰不知，这也正是岳琛想要的结果。 遂是，岳琛沉声道：“另外七位师兄觉得申师兄的建议如何？” “甚妥！”“妥当！”“可行！”“……” 岳琛宣布道：“好！既然众师兄达成一致意见，那我们就打铁需趁热，先把事关天狼谷大计的事办好，再去寻找那古墓宝藏。 诸位师兄、师姐，既可自行挑选跟随一位主事师兄；八位师兄也可根据自己的了解，直接挑选自己的人手。只要是在大家自愿的情形进行，用什么方式都不是重点。” 人群一阵sao动，互相交头递耳。 令岳琛有些没预料到的是，这事只在半个时辰后，便已尘埃落定。跟随人数最少的是班猛，个个都是精壮粗汉；跟随人数最多的是申、居二人。但是，最后剩下了三人，两男一女，他们似乎谁也不愿意跟，就想保持独立。 岳琛微微一笑，随手一指，道：“你们三个，就跟他们三个一样，平日里跑跑腿吧！” 三人脸上露出些许喜色。岳琛暗自更加高兴，因为牧浩就这在三人中间。当夜，众人就按这八个部署，有序休息。 大概，这里的聪明人都明白，在每个人都没有强大到独立之前，这些人都会暂时性的因利益之心而捆绑在一起。但这就是人心——海底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