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节 龙兴饭店

    王福宝和陈步秋的挑衅，被顾孝妤挡下后，常广发主动起头，谈起战斗经历，分享感受，话题才渐渐引入了交流之中。顾孝妤到这时，才收起话匣，乖得像一只小猫，依偎在梁韶君身边，时不时地帮他夹菜，剥虾壳，仿佛换了一个人。

    通过闲谈，梁韶君这才明白，王福宝的夫人何萍萍穿的并非是婚纱，而是清国仿欧式服装，弄出的“白纱裙”。这白纱裙一穿，头上再戴一块白纱，其庄重华丽，被清国女子引为新的风尚。只是在梁韶君看来，这一套活脱脱的就是婚纱无疑。

    “小梁啊，你也觉得这白纱裙难看吧？老子早就说，你们这些见识短浅的娘们，学人家洋人穿的什么玩意儿啊？”谈及“婚纱”，王福宝气不打一处来，“这一身素白的，真他娘的晦气，给谁披麻戴孝呢啊？露这么多rou，他娘的给谁看呐？开rou铺啊？庸俗！”

    陈步秋微微一笑，看着何萍萍的打扮，替何萍萍解围道：“咱们大清这些年洋人的那一套东西进来得多了，民间崇洋媚外，总觉得人家的东西新鲜，好看。新旧交碰，跟随风尚总不免会有措手不及啊。要怪，也得怪咱们大清的民间大众这奇怪的审美才是。”

    王福宝向何萍萍一斜眼：“哼，同样是白的，你看梁家夫人那一身，可就比你这婆姨的气派多了吧？”

    何萍萍无地自容，将头垂得更低了。

    良久不语的顾孝妤笑道：“胡说，jiejie这么一套衣服，挺好看的。”

    梁韶君也附和了一句。王福宝哈哈而笑：“俺家婆姨俺知道，人是不错的，论起穿衣打扮嘛，还真是不行的！”

    说到这里，梁韶君才发现，其实王福宝并非恶人，只是脱不去草莽习性，性子太直，藏不住话，有什么说什么罢了。而且他说过算过，丝毫不记仇，恐怕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位七年前就已经战功卓著的统制官，如今仍是一名统制官了吧。

    话题渐渐聊到了坦克战。梁韶君是装甲作战科班出身，对这个话题有着浓厚的兴趣，也谈了不少自己的观点。比如他认为“迅雷巴图鲁”莽乌特尼满在朝鲜的行动，虽然称得上是“神来之笔”，但是却还存在着不少问题。梁韶君还提出，为了保证装甲部队的高速运动，可以将坦克底盘履带加宽，装载吊车，改造为工程车。在坦克陷入泥潭时，可以用拖吊结合的方法迅速将其拖出，在集结整备时，还能迅速装卸大型设备，完成补给任务等。朝鲜战争后常年浸yin在装甲部队的常广发则提出了另一个想法：坦克自救木。他提出，坦克可以随作战携带硬木，在坦克陷入泥沼时，用设备将硬木固定在履带上，如此一来，履带就可以将力道吃在硬木上，类似于“划桨”一般地运动。经过常广发几次的实验，每次坦克都可以依靠硬木从各式各样的烂泥沼里“划”出来脱身。梁韶君在听到这个方法的时候，内心着实思虑万千起来：北方泥泞的环境不多，这种摆脱泥泞的方法，显然是用在南方更为合适。

    这样真材实料的交流，使得双方都感受到了对方的诚意。常广发发现梁韶君既懂得大量机械原理，也非常有创意，总能构想出武器的新式应用方法，甚至是创造新式武器；而梁韶君也发现了常广发的“土办法”非常多，能够简便快捷地应用到实战之中，大大提升作战效率。两人惺惺相惜，畅谈甚欢。会场奏起了钢琴和小提琴的协奏曲，随着越来越多的乐器加入，欧陆的古典音乐《C小调第五交响曲》、莫扎特《G大调弦乐小夜曲》、《卡门》等相继奏响，随后是琵琶、筝、排箫、陶埙、竹笙等乐器登场，次第奏响明国的经典乐曲《高平调》、《黄钟宫》、《念奴娇》、《青玉案》、《楚江秋》。

    英雄晚宴越来越融洽，出席的“英雄”们也将注意力都放到了优美的音乐以及桌上的菜品。明国这次准备晚宴还是很用心的，既不太过朴素，也绝不做成饕餮大餐，菜品以精致好看，口感上佳为主，令宾客们赞不绝口。

    在“龙兴饭店”二楼大厅的英雄晚宴，和其他晚宴是同时进行的。明国方面要安排着三千多人后几日的交流活动，可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光是名册和安置计划，就有三百多页长。按照明国外交院的安排，两边的战斗英雄代表团将前往凤阳以东的盱眙县城参观并下榻。次日，则乘船由西向东游览洪泽湖北岸的明清边境——“洪泽湖北岸监视线”。游览洪泽湖结束后，在淮沭河的出湖口，也就是边境城镇洪泽镇上岸短暂游览并下榻。第三天，乘船出发进入淮沭河游览，并在淮安市上岸，游览淮安城。第四天，从淮安市出发，乘内河游轮“锦绣”号进入淮防渠游览。这条176公里长、500米等宽的人工国防河道，是人类工程史上的一大奇迹，不仅是双方的战斗英雄代表团，其他不少代表团的日程里，也有游览淮防渠这项安排。第五天，也就是接待行程的最后一天，全体团员将乘坐内河游轮“锦绣”号经洪泽湖及其南方的邗江航道，经过扬州进入长江，并登陆此次友好访问的终点站——南京。

    英雄晚宴行将结束之际，梁韶君拿到了本团第二份，也就是他自己的详细旅程安排的时候，简直立刻就明白了小舅舅的那一番良苦用心……

    凤阳晚宴结束后：梁韶君夫妇下榻凤阳城“龙兴饭店”。

    第一日：梁韶君夫妇下榻盱眙县城的“嘤友客栈”五楼天字雅间。

    第二日：梁韶君夫妇下榻洪泽镇的“怡居旅馆”302房间。

    第三日：梁韶君夫妇下榻淮安城第一高楼“长风饭店”801房间。

    第四日：梁韶君夫妇下榻内河游轮“锦绣”号上层丙字景观房。

    第五日：接待行程结束，为梁韶君夫妇准备了南京“金陵饭店”的景观套房，如当日不打算离开南京，则可以联系外交院接待人员安排入住。

    梁韶君和顾孝妤的家都在南京，自然是“不打算离开南京”了。不过梁韶君觉得，按顾孝妤的性子，有得选就不会跟自己再多住一晚，自己多半是和这著名的金陵饭店的奢华套房无缘了。

    这么一趟下来，明国在接下来的四天里，在这三千多人身上的花销很是不菲。明国之所以下了这么大本钱来接待清国使团，一方面是由于清国是个大国，又是一个难以绕开的邻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使团代表都是各个领域非常有影响力的人物，如果接待到位，说不定可以进一步促成不少合同，明国的经济危机余波有望借出口产品得以消减。再者，各行业的交流也有益于国家的科学文化发展，这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这五天，凤阳周围数百公里的高档旅店全都被预定一空，这些清国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接待途中，必然会在明国大量消费，仅这一项创造的外汇，说不定就可以抵消不少开支了。

    在外交院官员代表的致辞后，英雄晚宴圆满落幕。现在已经是晚上9点半了，明清两国的二十对夫妇在龙兴饭店陪同人员的引导下，入住了龙兴饭店。

    进到房间的时候，顾孝妤倒没怎么惊喜，反倒是梁韶君大呼小叫的：“哇！这是张显人的画作！竟然就挂在房间里啊！哇！这不是电视机嘛！”

    电视机这个新奇的事物，这两年才逐渐走入人们的视野，是一种非常昂贵的电器。明国是东亚最富裕的国家，但是普通家庭依然承受不起购买一台电视机的开销，人们只能在百货公司的橱窗里看到电视机，哪家有一台电视机，立刻会被认为是富豪。梁家虽然富足，但是梁衡常年不在家中，顾珞蘅也习惯看书，家里根本没有购买电视机。此刻，在这里看到电视机，梁韶君还是觉得很新鲜的，打开以后看得兴致勃勃，连顾孝妤去洗澡了都没有注意。

    直到哗哗水声响起，梁韶君这才反应过来，喊了一声：“表妹？”

    浴室里传来顾孝妤柔媚的声音：“你过来。”

    梁韶君心神一荡，连电视机都不看了，颤颤巍巍道：“表妹，怎么啦？”见浴室那边没反应，梁韶君下床慢慢走了过去。“我……我过来了……”

    “嗯……”顾孝妤似乎也靠近了门这里，甚至从浴室的马赛克玻璃里，都能隐约窥见她美好的线条了。“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顾孝妤贴着门，娇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