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回 墓地
众人准备完毕，头盔护具也都戴好，一起将车子点着了火，并排而停。 如果说今天的第一次进山只是带这几个外地的职业赛车手熟悉一下山路情况，热热身而已，那么现在这就是正式的比赛了。尽管李小诺并不这么认为，可是在那几位外地的职业赛车手心里，这就是比赛。不管对手是谁，他们都会尽全力而为。 张芷琪迈开两条修长的大腿，没过一会儿便跑到了即将发车的几人前面。只见一条俏影立在当场，她面上带着醉人的微笑，看着众人说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其它的车手都没有话说，只想着比赛比赛就是了。唯有那个长毛小豪看着张芷琪动人的身姿，忍不住说道：“如果我赢了那个小子，你今晚跟我约会，怎么样啊？” 他说的那个小子，指的就是李小诺了。 张芷琪看了一眼李小诺，眉头一动，故意说道：“好啊。只要你能赢，别说约会了。”然后她又看着李小诺，送去了一个飞吻，媚声道：“宝贝，祝你好运了。” 李小诺有些无奈，看了一眼张芷琪，对着身边的那些职业赛车手说道：“你们远来是客，我让你们先跑，不跟你们抢发车。”说完，轻轻合上了头盔的风挡。 只见风挡一合，他的眼睛一睁一闭，片刻之间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犹如利剑出鞘，寒光刺眼，杀气四散开来。 张芷琪看着李小诺，头盔遮住了他的脸，只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双眼。他的语气十分平淡，说出来的话却有些狂妄。只是他的眼神却是无比的认真，并没有丝毫轻敌的意思。 除了徐珂之外，众位职业赛车手心里都是大怒，其中以长毛小豪最甚。他哼了一声，瞪着里小诺，恨不得将他臭揍一顿。不过，车手之间的较量，永远都是在车上。 张芷琪感觉到李小诺已经被点燃了，他此刻的刚毅，冷静使得她芳心一颤，不知被什么东西给触动了。随着她的手挥下，比赛正式开始了。 李小诺果然没有食言，等他们全都发车离开之后，方才发车跟了上去。看着李小诺跑在最后一位，剩下的本地摩友们都开始担心起来，只是眨眼的功夫，几部车已经沿着99号公路跑入了群山之间，很难再清楚地看到了。 大圣在泰哥耳边轻声问道：“小诺他不会输吧？” 泰哥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不管这个了，把告示牌放在入口。现在正在比赛，如果等下有人过来，让他们停车等待。”说着，他便和大圣一起去到了路口，将告示牌准备好，注意路口的情况。 上山之前是很长的一段直路，李小诺并不指望能在这里追上他们。大家的车子都差不多，他们技术就算差点，可在直道上他们提前发车的情况，李小诺还是很难追上他们。不过，他之所以敢这么托大，自然有他自己的理由。 或者严格说来，这并不能算是托大，而是一种战术战略。 对于赛车手来说，冷静的心态比什么都重要。稍微有点不理智，高速行驶在这样危险的山路上，是很容易出事的。李小诺相信他们身为职业赛车手，一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可职业赛车手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 比如愤怒。车上的人一旦动怒，失去了平和的心态，便很难在弯道上发挥出平常应有的水平。简而言之，这是个胆大心细的活，稍微有点不冷静，就会变慢。他们怒了慢了，但他们的对手李小诺却不会。 “终于进山了。”李小诺不用看四周的风景，便能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只因为他对这条99号公路实在是太熟悉了。他已经不记得在这条山路上骑废掉多少轮胎了。 山路的坡度，路面的细微变化，他都能通过胯下的摩托车清楚的感受到。 至于他们，还远远不行。他们才第二次跑这条路而已，尽管不像第一次跑的时候那样陌生，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李小诺这么熟悉。尽管这条山路已经封闭不用了，不用担心对面会有车来，但这毕竟是山路，不是赛道。 视野，海拔，坡度，风这些影响车手发挥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除非对这条路熟的不能再熟，不然很难以最快的速度跑完这条路。 道路的坡度变陡，弯道增多，李小诺慢慢拉近了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如果是在正常骑行的情况下，身为职业赛车手他们可以很轻松的感受到这条路的变化。可现在是比赛，他们跑得太快了，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速度已在不知不觉间降了不少。 坡度变陡，再加上又是几个连续的低速弯，一瞬间这些职业赛车手们竟然也有些手忙脚乱了。除了对这条山路不熟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李小诺带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自己可是职业赛车手，要是输给了一个业余的摩友，那岂不是丢人丢到家了？ 在他们的后视镜里，李小诺已经由一个小点慢慢变大，占据了他们整个的后视镜的范围。 李小诺跟了上来，马上就要超过后面的几位车手了。前面是一个隧道，尽管在白天也是黑咕隆咚的。他们都减速了，隧道里面没有灯。 趁着他们减速的机会，李小诺已经趁机超了过去。 出了隧道之后，有很长的一段直路，可以提速将后面的人甩开不少的路。耳畔的风声，与引擎声混合在一块，李小诺很享受这两种声音混在一起的感觉。直道已尽，他隐约听到了跑在第一和第二的徐珂和长毛的两部车的声音。 “很快，你们就等着来追我的尾气吧。”李小诺心里暗暗冷笑，踩下了刹车，退档补油。 又要进入弯道了。 这一段路弯道很多，大部分都是低速弯，很少的高速弯。路开在山腰上，右边是山壁，左边是山崖山谷和山涧等等。尽管路上修建了防护措施，可是这么高的海拔看下去，依然有些怕人。如果没有这些防护措施，一不小心摔车侧滑的话，那么就要掉下去了。徐珂和长毛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打了个寒战，第一次跑的时候比现在可是要慢多了。 山谷间有风吹袭，几阵薄雾涌动，很多景色都看不真切。隐约间，他们听到了后面有车子追上来了。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一个弯道后钻出来一辆白色的CBR1000RR，车上的人也是一身白黑相间的骑行服，看起来那好像是涌动在山间的薄雾一般，随时都有吞没自己的可能。 “这小子好快！”长毛不由心中一惊！这么难跑还这么险的山路，他竟然能跑得那么快？真是太丢人，自己是抢先发车的，居然还被他追上来了。 跑这条山路，除了需要过硬的车技之外，还需要有相当的勇气。 李小诺没有给长毛太多时间来惊讶，很快就跟他并驾齐驱，紧紧地咬住了跑在第一的徐珂。不多时，三人跑入了高速弯，只是隔着山壁，不能看清这弯道的走向。入弯时是在山这边，可过了弯心，那就是山的那一边了。在入弯之前只能隐约看到山路向前一直往云端延伸。 即便是职业赛车手，来到这条山路上也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张芷琪本该对李小诺信心满满的，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她竟然慢慢地开始为他担起心来。他毕竟那么年轻，免不了会争强好胜。对方又是职业赛车手，要是他急眼了，一个失误发生了意外可该怎么办呢？他要真是零号那倒没什么，可如果他不是零号呢？ “我竟然会担心李小诺，还真是好笑。”张子琪心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主动接近李小诺，并且一直对他示好，本来就是别有目的的。如果不是那个人拜托自己，她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呢。他恨不得李小诺出了事才好，这样她就不用再做这件事情了。可为什么，现在会担心他呢？这个人对自己又不是很感冒，自己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为什么他却还是这么对自己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会担心他的吧。 就在她的担心之中，99号公路入口上山不远处再次响起了摩托车的引擎声。这是回来的摩托车，听声音只有一部车。那么这个人肯定是第一名了。会是谁呢？ 众人纷纷抬头张望，有的甚至还踮起了脚尖。 张芷琪不用看也能知道，这是李小诺的车。她刚刚骑过这部车，能够很清楚的分辨出这部车的声音。果然，但见白色的车，白衣的人如一道风般掠下山来。 她，总算松了口气。 火刃稳稳地停在了张芷琪的面前，李小诺将车子熄火，拿下了头盔，看着张芷琪。 张芷琪问道：“干嘛这么看着我啊？” 李小诺懒懒地笑道：“不能看么？只是突然觉得你真的很好看而已。话说你好像在担心我，我应不应该表示感动呢？” “担心你？想得美。”张芷琪转过了身去，不再去看李小诺。只因本地的魔友们全都在喝彩，并且开始往这边簇拥过来了。泰哥问道：“小诺，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啊。他们几个呢？” “他们几个还在后面呢。”李小诺笑了笑，说道：“我也没那么厉害，只是他们是职业赛车手，跑第一趟的时候我让了他们，他们觉得不好意思，所以等我回来这一趟，他们就让我了。礼尚往来嘛。”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哄笑起来。他们自然不会相信李小诺说的这番话，知道他这么说是谦虚。就在众人说着话的时候，那一帮职业赛车手这才陆续回来。领头的依然是徐珂和长毛小豪。他们几个人脸上的神情，就跟第一次进山回来时，涯海市一众摩友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这其中脸色最难看的当然是长毛了，因为比赛之前就属他最跳。他们一帮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对面欢呼的一帮人。还是那句话，技不如人，有啥好说的？ 李小诺看了看时间，说道：“泰哥，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跟大家慢慢再玩会儿。” 泰哥道：“那好吧，你那店里还有个动人的老板娘在等你回去吃饭呢。哥几个再跑几圈也就回去了。明天你还出来吗？” 李小诺道：“明天有事，来不了了。芷琪，上车吧。” 张芷琪却是有些傲娇地昂起了一张俏脸，只见她侧着脸，可人的下巴一动一动，说道：“上车干嘛？你回去陪你那漂亮的老板娘吃饭，我去干嘛？当电灯泡么？” 众摩友听了这话都是偷笑起来，识趣地散开了。泰哥有些歉然地看了一眼李小诺，也跟大伙一起离开了。他们准备准备，就要开始跑山了。 李小诺道：“首先，那位不是老板娘。那是老板，我只是一个员工，手头有点股份而已。其次，喊你上车，当然是带你去吃饭啊。我跟他们较量的时候，你好像是发自真心的担心我，我当然要请你吃个饭感谢你了。最后，你也很漂亮啊。” “既然你这么诚心，那我就勉为其难的陪你去吧。”张芷琪话说得很慢，可是上车的速度却是很快。她上了车之后，又故意对着长毛说道：“不好意思，看来今天晚上不能跟你约会了。拜拜。” 说话间，李小诺已重新发动了车子，离开99号公路回市区去了。 中午在店里吃的饭，冷小薇对于张芷琪并没有张芷琪自己预想中的那种“敌意”，这让张芷琪很是意外。更奇怪的就是李小诺看冷小薇的眼神，并不像男女朋友那样。可是他对冷小薇那绝对要比他对自己在意得多。 吃完饭后，李小诺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张芷琪在这待着有些无聊，有冷小薇在一边她也不好意思对李小诺表现得太过暧昧。待了一会儿，她就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看着张芷琪离去，李小诺终于松了口气。冷小薇在一旁看得清楚，说道：“小诺，你这反应不对劲啊。乐乐的美女同事走了，你不是应该很舍不得吗？怎么看你反而一脸轻松的样子？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李小诺笑道：“照理，我这种表现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难道你希望我被张芷琪给迷住了，无法自拔吗？你这么问我，我觉得你的反应也有点说不过去。人家都说女人喜欢讲反话，如果这么一解释，你的反应倒是可以解释得通了。” “你啊，我是说不过你。”冷小薇轻叹一声，看着面带微笑的李小诺，她自己也是笑靥如花。 看到冷小薇脸上的笑容比以前越来越多，李小诺心里宽慰了不少。自己离开基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看她现在的样子，似乎又重新找回了生活的重心和方向。 “小诺，你下午有时间吗？”冷小薇问道。她的语气让李小诺觉得有些意外，为什么她跟自己说话要这么小心翼翼呢？李小诺道：“对于我这种人来说，别的没有，时间却多的是。小薇姐，你干嘛跟我说话这么小心翼翼的？就算我没有时间，只要你发话，我也得挤出时间来啊。” “就你会说话。”冷小薇横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丝有些妩媚的微笑，“我这不是看你现在越来越受女孩子欢迎了嘛。怕你约会忙，没什么时间。” 李小诺叹道：“没办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近这么受女孩子欢迎。” 冷小薇无奈地摇了摇头，雪白的俏脸之上渐渐没了笑意，转而多了几分伤感。 李小诺知道这并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问道：“怎么了？你下午要我陪你去干什么？” 冷小薇眼眶已微微泛红，低声道：“小乐已经走了那么长时间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他了。我想你下午陪我一起去看看他。我自己一个人去，我怕自己会受不了。” “我陪你去。”李小诺的话简短而温暖，他看着美目中泪光闪烁的冷小薇，不由一阵心疼。 咖啡店改建扩大规模之后，招了很多的新员工。下午不太忙的时候，冷小薇不需要待在这里。说起新店，冷小薇给它去了一个新名字，叫做诺薇。当时取名字的时候，李小诺说应该叫做诺薇之恋，结果冷小薇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离了诺薇，李小诺骑着车带她前往冷小乐的墓地。这个墓地李小诺并没有来过。冷小乐死了之后，他才认识的冷小薇。后来冷小薇便再也没有来过这个墓地。 出发前冷小薇说了一下大致的方位，李小诺便知道了。在涯海市，基本上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到了公墓之后，李小诺发才发现这地方自己居然来过。就是上次被韩云青坑了，跟他一起来开沙曼华的棺材。 只不过沙曼华葬在这个公墓的旧墓区，而冷小乐是在新墓区里面。新旧两个公墓一南一北，只隔了一个小荒山。南北互望，并不能看见对面的墓区，只能看到横在中间的那座小荒山的山脊。 离冷小乐的墓越近，冷小薇的脚步便越慢。下车之后，不到三百米的路程，却足足走了十几分钟。到了冷小乐墓前的时候，冷小薇早已是泣不成声了。李小诺听冷小薇说过，冷小乐上大学的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去参加全国计算机大赛。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那时他已经是身怀绝症，以耽误学习为由，不准他参加。冷小乐自幼尊重jiejie，不肯违背她的心意。哪怕再想参加，也还是忍住没去。直到他死了之后，她才知道这其实是他的遗愿。 所以在后来知道李小诺赛车的时候，她并没有反对。她知道人活着很容易一下子就没了，所以活着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珍惜活着的日子，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李小诺献了花，拿出纸巾帮冷小薇擦拭泪水。他知道，她自杀被自己救上来之后，对于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在逃避。今天，她终于有了面对的勇气。哭过这一场后，她就能真的重新开始了。 在帮她擦完泪水之后，李小诺便感觉到她双手挽住了自己的左臂，将头轻轻地靠了上来。鼻间闻着她秀发上的香味，感受到她身子因为伤心而在颤抖，李小诺只觉得胸臆间一股强烈的情感突然在瞬间爆发出来。 原来，自己这么在意她，甚至已经超过了自己的认知与想象。 李小诺本想说点什么安慰她的，可这个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便在这个时候，他右边人影闪过，风声飒然，一只手掌往他右耳上拍了过来。从速度和掌风来看，这人绝对是个练家子。可是在墓地会是谁出手偷袭自己呢？李小诺无暇多想，站稳了脚跟，伸出右掌迎了上去。 一掌相交过后，那人后退一步。 李小诺并未后退，只是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冷小薇正觉得不对劲，只听李小诺异常兴奋地喊道：“怎么是你啊？”这一句话说出来，冷小薇就更觉得不对劲了。她还从没有看到李小诺因为一个人而这样的兴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