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青春的呼唤
一路上，高思雨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去。她只是任李小诺牵着自己的手，跟着他走。放学的时候，人很多，也很吵。可是她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她只是低着头，看着双脚不听使唤地在跟着李小诺往前走。她只能听到心脏扑通扑通地心跳声，除此之外，她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发现两个人停下了脚步。 “小诺，你要带我去哪里啊？今天星期五，没有晚自习，下了课我要早点回家的。不然的话，我爸我妈都会担心的。”高思雨良久方才回过神来，有些担心地说道。其实，她内心深处似乎也不是那么想要回家。 “那就让他们担心一次好了。小雨都做了十几年的乖宝宝了，偶尔当一次坏孩子也没什么的。”李小诺一笑，拿出一个头盔给高思雨戴上。 “干什么？”高思雨还没反应过来，头上已经戴好了头盔，带子也扣好。 李小诺笑道：“想不到小雨你戴上头盔还挺好看的。上车吧。” 这个时候高思雨方才发现身边停着一部黑色的摩托车，李小诺正示意她上去。 “小诺，这是你的车吗？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会骑摩托车啊。”高思雨满脸疑惑。 “我不止会骑摩托，还是一个职业的摩托车赛车手。你不知道的关于我的事情，还很多。先上车吧，带你去兜兜风。找个风景好一点的地方，然后我们再慢慢说。”李小诺将她的书包绑在摩托车上，跨上了摩托车，戴好头盔。 “我才不信嘞，小诺就知道吹牛。”高思雨说着话，一双漆黑的眼睛只是盯着摩托车上的李小诺，却并没有要上车的意思。 “我的赛车驾照，全国通用的。”李小诺见她不信，便来了点实际的。 高思雨接过李小诺的驾照看了一下，又还给他，说道：“反正我又不懂，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你再不上车，我就只有去抱你上来了。”李小诺笑道。 “你敢？就知道想法子占我便宜，小时候那么乖巧可爱的一个家伙，怎么长大了就变坏了？我也是脑子发热，被你拉走，上了你的贼船。”高思雨说着话，冲他吐了吐舌头，还是乖乖地上了车。 “好了，坐稳了，如果觉得害怕，就抱紧我好了。”李小诺说着话，拧动钥匙点火。 “哼，死性不改，还想占我便宜。”高思雨气呼呼地，只是她的声音太小被引擎声给盖过了，李小诺压根就没有听到。 高思雨从来没有坐过摩托车，更别说这种大排量的公升级跑车了。初时她有些害怕，不由自主伸出双手抱住了李小诺的腰。过了一会儿，车子离开了市区，路上车子少了很多，也没有了那么多的红绿灯。车子跑得很顺畅，没有刹车，也不要等完红灯重新起步。 听着耳畔的风声，看着公路两边的风景，高思雨觉得心情好了许多。她不再那么害怕了，反而觉得很有意思。她开始把头放在李小诺肩膀上，全心全意地去看风景。 她很少离开市区这么远，这边的风景她从来没有看过。日正西斜，时间已经不早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青山，白云，路边不时会有几条河出现。对于高思雨来说，这些风景，通常只有在画里，在图片里，在电影里面才能看见。只是没有想到，今天居然就在涯海市看到了。还是在一个对她来说很特别的人的摩托车上看到的。 一个弯道过后，风景忽变。李小诺现在骑着车来到了一条河的河坝上，河的那边是青山。河水不深，流动很缓慢。河水很清澈，可以看到河里的沙子，石头。 河坝上是一条干净宽阔的水泥路，河坝的坡道很长很缓，上面长满了青草。 “要不要下去玩会？”李小诺把车停在了路边，问道。 “好啊，这里风景好漂亮啊。”高思雨微笑道，她的心情变得极好。 停好车之后，李小诺与她一起沿着河坝的草地走到了河畔上。两人坐在河边，可以看到水里的游鱼。 高思雨道：“小诺，现在可以说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了吧？” 李小诺望着河对岸的山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还记得开学那天我跟你说过的话么？猴子，46号这些你不懂的东西。” “当然记得了。怎么？你做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把我带到这里来，难道就是为了跟我解释这个？”高思雨问道。 “猴子，就是46号。全名叫作瓦伦蒂诺罗西。他是一位摩托车赛车手，是继澳大利亚人迈克杜汉之后，motogp里最优秀的赛车手。他的号码是46号，他的外号叫做猴子。他是我的偶像，我最喜欢的摩托车手。”李小诺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motogp又是什么？”高思雨问道。 “motogp是全世界最顶尖的两轮赛事，在摩托车界的地位，相当于F1在汽车界的地位。这么说，你应该懂了吧？”李小诺慢慢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高思雨点了点头，尽管她对赛车关注不多，可是F1还是知道的。“那你呢？你为什么又会骑摩托车呢？还成了一位职业赛车手？” “其实，我很早就喜欢摩托车了。尤其是大排量的摩托车。我想，应该没有一个男孩子会不喜欢她吧。”李小诺笑了笑，想起了往事。“只不过，那个时候也仅仅只是喜欢而已，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职业赛车手。你知道，我以前很叛逆的。” “说得好像你现在很乖一样。”高思雨丝毫不给他留面子，及时打断。 “是啊，现在我也不乖。其实叛逆一点，又有什么不好呢？起码，我可以尽情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一开始，我认识一些社会上的朋友。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他们都喜欢骑摩托车。只不过排量都是250CC，600CC而已。我跟他们搞好关系，让他们教我骑车，借他们的车骑。当然，那都是玩玩而已，只能算是票友级别吧。后来，我认识了一个人，他骑的是公升级的摩托车。而且他的技术很好，以前他是职业赛车手。不过后来放弃了。我跟他认识以后，每天缠着他，要他教我我骑车，教我公路骑行，山路骑行，还有专业的赛道技术。跟他学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我天赋还可以，就把一身的赛车技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我。跟他学习的时候，我发现了他对于摩托车的热爱，也发现了自己对于摩托车的热爱。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决意要成为一名职业赛车手。梦想着有朝一日也能走出国门，参加MOTOGP这样的全球顶尖赛事。这个人，就是我高一时的班主任，那个被学校开除的老师唐俊恒。”李小诺说出唐俊恒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有些变了。 “原来是这样啊。” “是的，小雨。”李小诺叹了口气，又道“后来，我找到了一个车队的老板，帮他赢了一场比赛，成为了他的赛车手，考取了赛车驾照之后，成为了一名真正的职业赛车手。” 高思雨默然，没有说话。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李小诺深深吸了口气，看着高思雨，说道：“小雨，其实我只是想跟你说，一个人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实在是太幸福了。你可以为之奋斗，为之受伤，不管结果怎样，你都会很开心。我想，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是，我的懂你的意思。你说的真的很有道理。”高思雨笑了笑，把脸偏向一边，假装是在看风景。 “小雨，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想说的是，你对于画画，跟我对于摩托车的热爱其实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兴趣爱好和梦想，生命只有一次，为什么不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呢？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啊。你既然那么喜欢画画，为什么不大着胆子，去参加绘画比赛呢？”李小诺看着高思雨，目光温柔得如同他的声音一样。 “小诺，我们走吧。这里的风景再好看，也终究是会看腻的。”高思雨不敢去看李小诺的目光，不敢面对他眼里的鼓励与期待。 “好吧。” 李小诺带着高思雨，驱车来到了99号公路。这是涯海市所有车手们心目中的神圣之地。是他们骑行，跑山，压弯，比赛的场所。这条公路的每一块沥青，每一个弯道都被他们用车轮扫过，用汗水洗过！ 零号赛道还没有正式投入运营使用，在涯海市他们只有99号公路和凤鸣山的环湖公路用来练习和比赛。很多时候，他们也会去邻市或者外省跑专门的赛道，参加比赛。 99号公路修建于建国初期，是通往外省的必经之路。不过随着后来水运的兴起，高速公路的修建，这条路已渐渐被遗弃了。除了这些车手们，还知道这条路的只有一些以前常常跑这条路的老司机了。 后来在几个车队与摩协赛协的沟通商议之下，这条路被重新翻修，成为了赛车专用的公路。之所以被称作99号公路是因为这条路有三个弯道挨在一块，连上直路外形就跟数字99一样，所以被人称作99号公路。至于凤鸣山的环湖公路则是定期开放给他们赛车使用。 到了99号公路的起点，也就是山脚。只见有许许多多的人在这里，有摩托车，也有汽车。 人声鼎沸，引擎轰鸣。浓重的汽油味，刺耳的刹车声。 他们都在用心练习。 只是在外人看来，他们有点像神经病一样，这有什么意思呢？ 在懂得他们的人看来，他们有自己的乐趣，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净土。 把车停在了人少的路边处，李小诺和高思雨下了车，看着这些人们在这里练习。 看了一会儿，高思雨忽然说道：“赛车这么危险，他们难道就不害怕吗？你也常常跟他们一样吧，你害怕吗？小诺。” 李小诺抬头看着天空，说道：“以前也有一个人这样问过我，昨天晚上还有人这样问过我。” “那你怎么回答的呢？”高思雨问道。 “我的回答，至始至终都是一样的。比起赛道上的危险，我更害怕的是，当我老了之后，坐在那里，什么值得回忆的回忆都没有。如果我当初我没有选择当一个赛车手，那么以后我弥留之际肯定会很遗憾的。那时候我肯定会问自己，为什么当初不勇敢一点，去尝试一下呢？只是，到那个时候再去遗憾，你觉得还能来得及吗？”李小诺不再看着天空，而是低头看着眼前的高思雨。 高思雨终于不再回避李小诺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她看着99号公路上看起来有些疯狂的人们，悠悠道：“是啊，那个时候再去后悔，再去遗憾，还来得及吗？为什么现在有机会的时候不去尝试一下呢？哪怕只有一次，就算失败也没有关系。” 李小诺道：“是的，你终于肯正面回应了。也许有人会觉得我的话不成熟，幼稚，可笑。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因为，这就是青春啊。青春里不应该只有现实生活中的学习，听老师爸妈的话，也不应该只有电视上的那些无知，堕落，沉沦。青春应该是积极向上的。青春应该有的是对于梦想的追求，轰轰烈烈！应该是让年轻的心勇敢自由地飞翔！” “小诺，谢谢你。我现在终于懂了。可是，已经晚了。我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报名表只剩下一张，应该已经给别人了。也许，我的青春里，注定要留下遗憾。”高思雨的眼眶有些湿润，声音也有些颤抖。她的心脏跳动的很快，她很希望手里有一支笔，现在就能作画。在这一刻，家人反对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谁说的？我说过，没有不可能的事。”李小诺笑道，拿出那张在贾伟那里拿来的报名表在高思雨面前摇晃。 “这？你怎么会有？”高思雨愣了一下，没想到剧情会是这样的发展。他的赛车驾照是真是假，她不知道。可这张报名表是货真价实的！上面省美术家协会盖的章很清楚。另外一件事情，在她心里也开始明白。那就是李小诺跳下楼去，并不是为了捡他那支笔，而是为了帮自己拿这最后一张绘画比赛的报名表！ 李小诺把报名表交给了她，笑道：“不要感动，也不要说谢谢。咱俩谁跟谁啊？一起长大的，关系很铁的。所以，rou麻的话呢也就不要讲了。我只想说，看到小雨滴那么难过的样子，我很难受。现在，我能帮你做的，已经做了。能跟你说的，也已经说了。决定权还是在你！听从你内心的呼唤吧。” “好的，听从内心的呼唤。这不是应该说成青春的呼唤么？”高思雨接过报名表，眸子里泪水隐约，俏脸上却已是笑靥如花。 她，她会永远都记得这一天。 她会永远都记得在她的青春里，在这一天，在这个下午，在99号公路，在那部黑色的R1旁边，她的眼前站着的这个男孩子跟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会记得他的样子，记得他的脸。 记得他的双眼冷清干净，他的笑容懒散温暖。 李小诺看着高思雨感动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佩服自己。这些话说的！也就自己有才有这种水平。“唉！我自己都差点被我自己给感动了。不过好像有点讽刺，我自己都马上要放弃自己的梦想了，却还在这里跟小雨说道理，要她去追求梦想。”很快，他的心声被现场的引擎声给淹没了。 “李小诺！好久不见啊。”一个穿着一身骑行服，长着一张年轻的脸，脸上带着一些野气的车手走了过来。 “是啊。好久不见了，小K。”李小诺懒懒道，眼里罕见地有了锋芒，迎着被称为小K的男子眼里的光。 这个人曾是那一段时间内，李小诺赛车上最大的对手！是他开始职业赛车生涯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劲敌。第二个是疯子。这两个劲敌，让他郁闷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位是？”小K看了一眼高思雨，问道。 “我朋友。”李小诺答道。 “小诺，你跟你朋友聊，我失陪一下。” 高思雨离开的恰是时候，至少李小诺是这么认为的。 “怎么现在变得这么颓废了？”小K问道。 “没什么，我就不能走一下犀利哥的路线，搞搞颓废风什么的吗？”李小诺反问道。 “可以，你就是变成犀利哥也可以。”小K笑道。 “你呢？你不是在外省集训吗？怎么又跑回来了？”李小诺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们车队的老板八哥，搞了一条零号赛道。搞赛道搞就是了，干嘛搞那么好？规模，质量，硬件软件在全国都排的上号。自己家门口都有这么好的赛道了，还赖在外面干什么？”小K道，看了一眼李小诺怀疑的表情，又道“也不光是因为这个啦。零号赛道的审核已经通过啦。过几天就要开始正式测试了，测试得出数据之后，就可以正式举办各种比赛了。全国各地都会有很多车队过来参赛，高手如云啊。想想都激动啊，咱们涯海市终于有了自己的赛道，还这么牛。这么好的氛围和环境，我们老板当然让我回来啦。对了，听说审核的事情跟昨天晚上三环的比赛有很大的关系。几个领导是因为看了零号的表现和人气，才决定让这个项目通过的。可是又有消息说，昨晚那一站是零号的告别战。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啊？昨晚的第二圈他好像破了八哥的三环记录诶。状态这么好，干嘛不继续跑呢？你小子也是八号车队的，知不知道什么内幕消息啊？” “不知道。”李小诺叹了口气，听小K说完话其实真的有点累。这小子在平常比赛，尤其是女观众很多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高冷范。可实际生活当中，你只要跟他熟一点就知道这货是个话唠，还很八卦。不过也好，这样自己只只需要问一句，就能知道很多相关的事情，也不用一一细问，他就全部都说了出来。 “不知道啊？有点可惜哦。等下有练习赛，要不要一起跑跑，看看你小子水平有没有进步？”小K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