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R1，半热熔
苏溪晴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可是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强忍着脚上的疼痛来到那个人前面，说道：“谢谢你救了我。你能帮我个忙吗？我的学生不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她说着话，焦急担忧溢于言表。 透过黑色头盔，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人波澜不惊的双眼在听到这句话后起了变化。那个人，忽然笑了起来，声音不是很大，可是苏溪晴还是听到了。 有什么好笑的？若不是这个人救了自己，苏溪晴只怕当场就要发作了。 那个人看到苏溪晴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的时候，突然摘下了头盔。苏溪晴睁大了眼睛。这个骑士的形象不太好看，不符合大部分人对于帅气机车男的幻想。他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浓密的胡渣，一点也不精神好看。不过这个人的双眼却是十分有神，他身上有一股独一无二的桀骜不驯的气质。 这是一个不羁的摩托车手才会有的专属风采！ “老师，想不到都这个时候了，你才刚刚脱离危险，还惦记着我。”这个不是人李小诺是谁？虽然他的声音语调有些变了，可是脸上的微笑却从来未变。他受了伤，嘴角破了，额头也破了，血迹才刚刚干。对他而言，这个夜晚除了头疼和无奈之外，还有一些感动。 “小诺！怎么会是你？”苏溪晴有些惊讶地说道。在看清这个人就是李小诺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回复了正常。 “为什么不会是我呢？”李小诺微笑着说道，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苏溪晴。 他的双眸冷清，但是干净；他的笑容懒散，但是温暖。 “小诺，我”苏溪晴的语音有些哽咽，目中隐约泛有泪光。在与他经历了这一切之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自己在情感上已经起了巨大的变化。 “我这样的学生，遇见了你这样的老师，你说到底是你比较倒霉？还是我比较倒霉呢？”李小诺不再看她，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忽又说道，“老师，其实全校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学生。你完全可以不用管我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人会说你什么的。你又何必这样认真呢？” 苏溪晴听了这话，低下头去，说道：“我知道，我偷听你电话，要跟踪你是不对。可是，我只是以一个老师的身份来关心自己学生，想来了解一下自己的学生。我来当老师，做了很久的打算，下了很大的决心。既然选择了当老师，我希望自己能够认真一些。” 李小诺叹道：“认真你就输了。” 苏溪晴道：“但是一直认真，你就会赢的。” 李小诺道：“确实，你已经赢了。可是我这样的学生并不值得你来了解，来关心。你知道吗？我只是一个成天就知道打架旷课骑摩托车，还离家出走的坏孩子。不值得你这样的。”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我知道，你离家出走的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其实是有别的原因的。” “这你都知道？” “嗯，你mama已经跟我说了。在老师心里，其实并没有坏孩子一说。你们只是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而已。重新走回正确的路就好了。我是你的老师，让你重新走回正确的道路，就是我的责任。” “你知道什么样的道路对于我来说是正确的吗？我看啊，其实迷了路的是你。你看看你，刚刚都不知道怎么走。” “好了，不要扯开话题。” 李小诺不再说话了，只是看着天上的星星。 今晚的夜色很美。天空干净，晴朗，繁星闪烁。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小诺低头看着眼前这个美丽优雅的女子，她现在光着脚丫子，脚还受了伤。她的衣服也在翻墙的时候刮破了不少，看起来有些狼狈。不过她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这时候看起来像一个小女孩子。 是因为自己被她说的沉默了吗？ 她的双眸就像夜一样漆黑而纯粹，也像星星一样温柔而明亮。 “其实，这老师真的很漂亮。”想到这里，李小诺嘴角又露出了微笑。 “你笑什么？”苏溪晴问道。 李小诺没有回答，只是去路边的花坛里拿出了一个女式的头盔交给了苏溪晴，柔声问道：“你的脚还能再坚持一会儿吗？” 苏溪晴点了点头。 李小诺道：“我的比赛快要开始了，我暂时还不能先送你回去。你戴上头盔，跟我一起去吧。等我比赛结束了，我就送你回去。”看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什么动静。 苏溪晴从来没有戴过头盔，显得有些笨手笨脚。李小诺可不希望自己的时间浪费在她戴头盔这件事情上，于是不耐烦地帮她戴好。苏溪晴见他满脸不耐烦，动作却是轻巧温柔，不由吐了吐舌头。 李小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飞鹰大桥作为今晚比赛的起点，也是比赛的终点，这个时候涯海市以及邻市的一些车队都在这里搭建好了临时的营区。各个车队的人员，设施装备等都在各自的营区里面。比赛快要开始，可是李小诺还没有来。 八哥有些急了，一直在看手表。今晚所有的车队，都派出了最自己车队里最优秀的两名车手。涯海市的车队实力如何，他了如指掌。最大的威胁来自豪情车队的老板乌鸦请来的那个美国人杰特。自从李小诺，疯子，小K这些本市的高手离开之后，这个新来的外国人就成了涯海市摩托界的一霸。乌鸦用他赢了各个车队无数次，赚了不少钱。现在，他就是豪情车队的王牌。邻市的一些车队，八哥并不是很了解，可是据说高手也不少。 我的王牌，zero零号，你在哪里啊？ 过了一会儿，原本安静的外面响起了引擎的轰鸣声。八哥去到营区外面，只见几名负责维持今晚街道秩序的交警拦住了一辆黑色的R1。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李小诺，他赶忙跑过去喊道：“同志，让他进来，他是我们车队的车手。” 李小诺到了飞鹰大桥的时候，不由大吃一惊，没想到今晚的阵仗这么大。他以前也跑过三环，可是没有这么隆重，也没有这么严格。一般都是在凌晨的时候，路上没什么车。严格来说，那并不是特别正式的街道赛。一般大部分时候比赛，都是在凤鸣山和99号公路。偶尔也会去外省的正规赛道，参加正规场地比赛。 不过今天的三环赛可跟以前的三环赛不一样了。 现场除了数不清的观众，男女老少以外，还有不少政商两界的人士。然后就是负责封路，维持秩序确保安全的许多交警和不少的记者了。另外营区外面还架起了许多的大屏幕，显示的整个三环所有路口路段的情况。从屏幕里看，整个三环已经开始封路了。每个地方都有交警巡逻，都配有对讲机报告路况。这也是为了飞鹰大桥的所有人能够看到比赛的整个过程。 搞的这么严格规范，这场比赛的重要性也由此可见一斑了。 这一站对于八哥，对于李小诺来说，都有着特别的意义。 李小诺刚来，立刻就引起了哄乱。 “那是谁啊？这么晚才来。”“不会是零号吧？”“怎么能可能呢？零号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我觉得应该是，这么重要的比赛，八哥怎么能不派出他的王牌赛车手呢？”围观的观众们纷纷议论起来。 八号车队里永远都有一个为是零号时的李小诺准备的位置，只有他可以待在那里。李小诺带着苏溪晴来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让她坐下休息，又给她找来了冰块毛巾给她敷脚。“老师，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的比赛马上要开始了。这里是我的专属区，除了我没有人可以过来，你安心休息一会儿，比赛很快就结束了。” “嗯，你小心点。我虽然不怎么了解摩托车，可是也知道这很危险。”苏溪晴眼里全都是担心。在她心里，大多时候李小诺都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李小诺点了点头。 八哥这时进来问道：“怎么搞到现在才来？脸上还有伤，不碍事吧？”李小诺道：“不碍事，就是有点饿了，你给我来根能量棒，还有饮料。”八哥道：“好。我一会让小风去拿过来。这位是你女朋友吗？” 李小诺摇了摇头，说道：“她受了伤，你帮我看着她，别让她乱跑。” 八哥笑道：“这么关心人家，还说不是女朋友？” 苏溪晴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开口解释。 李小诺却是懒得解释，他现在确实很饿。刚刚抱着苏溪晴跑了那么多的路，又跟那一帮人一直打架，现在急需补充能量，哪有心思跟他扯这个？ “今晚，你准备骑什么车？都是公升级的。”八哥问道，他开始认真起来。 “R1。” 八哥心里好奇，但是也没有问。他知道李小诺比赛从来不骑R1，不过他既然这么决定，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摩托界有这么句话，叫做赛道用本田，飙车用铃木，泡妞用雅马哈，玩命用川崎。今晚并不是泡妞，而是正式比赛。李小诺之所已决定用R1是因为陆初语曾经说过：小诺，你骑R1真的很帅。我希望你能够骑一次R1给我看。可是，她却一直没有机会看李小诺骑一次R1。今晚的比赛，算是一个告别仪式，用R1是为了纪念那个苦命的女孩子。 想到这里，李小诺的神色变得有些悲伤，眼角竟似有泪光。他摸了摸挂在脖子上，贴在胸口上陆初语留给他的摩托车钥匙。那枚本该冰冷的钥匙，这个时候已经变得发烫了。 李小诺不再说话了，开始换衣服。那一套有英文字母zero，以及汉字“零”字的专属于他的骑行服。 苏溪晴有些意外，为什么李小诺会变得这么伤心？ 八哥离开了一会，回来的时候是跟小风一起。李小诺吃了他们带来的能量棒，喝了能量饮料，慢慢回复了状态。然后，他戴上了那一顶富有传奇色彩的零号头盔。 换了这一身独属于他零号的零号骑行服和零号头盔，李小诺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苏溪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李小诺。平日里他给人的印象大多是笑嘻嘻的没个正形，懒散邋遢，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是这个时候他变了。变得严谨，内敛，整个人透着一股淡淡的自信。他的周身，气场火热而冰冷，令人莫可逼视。 他的内心因为比赛变得彻底炽热起来，可大脑与双眼却是无比的冷静。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你吧！”苏溪晴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他了。这不再是她那个令人头疼的坏学生，而是八号车队的王牌赛车手，涯海市摩托界的传奇！ “等我回来！”李小诺对苏溪晴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了。 穿上骑行服的他是那样的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即使隔着头盔的挡风罩，苏溪晴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眼里的光芒，他已经被点燃了！ 来到赛车检测处，小风的师傅阿火问道：“车子已经检查完毕，状态完好。发动机，悬挂，ECU程序，刹车离合，都已经调校到了最佳状态。只剩下轮胎还没有换，今晚你要用什么轮胎？” “半热熔。” 阿火平常很少说话，但这时却也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今晚可是正规比赛，又不是日常骑行，半热熔能有全热熔好吗？” 李小诺道：“正规比赛，半热熔是没有全热熔好。可是现在是晚上，而且已经很晚了。” “那又怎么样？”小风也是不解。 李小诺道：“晚上温度低，最近空气也比较潮湿。如果我用全热熔的话，那么很难让轮胎及时达到一个足够的温度，产生足够的抓地力。这是公路，并不是正式的赛道，没有暖胎圈。今晚的三环赛有两圈，可是路程还是太短了一些。大概第一圈三环快跑了有一段路的时候，轮胎的温度差不多才会上来。这个时候轮胎温度上来，不是太晚了吗？比赛都已经快到一半了。” 八哥道：“你说的不错，可是他们都用的是全热熔，为了提早让温度上上来，一定会尽量急加速，急刹车剧烈cao作的。温度如果提早上来，你用半热熔还有优势吗？” 李小诺道：“急加速提升轮胎温度效果肯定没有急刹车来得快。可是刹车刹多了，速度慢了，第一圈的优势也就没有了。等他们的轮胎温度上来了，我差不多已经开始在跑第二圈了。” 八哥道：“可我还是不明白你的优势在哪里。半热熔也需要温度上来，才能发挥作用啊。” 李小诺道：“优势在于，路面潮湿，有的地方会有很少的积水。他们轮胎没有纹路，这个时候自然比不上我的半热熔了。这些纹路会在温度没有上来的时候，提供我需要的抓地力。虽然并不是很大，可是足够用了，因为我第一圈不会跑太快。可是，我跑的绝对会比他们快。第二圈才是我发力的时候。就算他们的轮胎温度及时上上来，追上了我，可是全热熔温度上来完全磨开熔化的时候会吸附路面上的沙土，小石子之类的杂质。这可是公路，没有赛道那么干净。这样一来，还会有抓地力可言吗？车子也会变得极不稳定。半热熔温度上来之后，却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我说过，这是公路，不是正规赛道。半热熔和全热熔其实都不适合公路，可相比较而言，条件合适的时候，半热熔要优于全热熔。” 小风听了李小诺的解释，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全热熔本来就是为赛道设计的。半热熔却是介于赛道与街道之间的存在，正适合我们今天这样的比赛。而且，我们比赛的车，都是经过改装的，没有马力输出限制。这样的话，对于轮胎的磨损就更加厉害了。全热熔的使用时间本来就没有半热熔时间长。他们第一圈为了提升温度，肯定会急加速和急刹车，这样无形当中也就增加了轮胎的损耗。再加上后面轮胎完全熔开的时候，会吸附杂质，损耗就更厉害了。到后面的比赛，他们就不敢完全放开跑了。” 李小诺听了小风的话，不由赞道：“聪明。” 八哥也是一脸赞赏地看着小风，这会是李小诺之后，八号车队的另外一位主力车手。八哥还想再说点什么，只听李小诺说道：“好了，八哥，比赛的事你就交给我好了。你只用帮我看好那个人，省的她到处乱跑就是了。我走了啊。” 那个人，指的就是躲在旁边偷听的苏溪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