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梦易
天色微微放亮,或许是因为昨日睡的太早的缘故,北宫穹早早便醒了过来。 余府家眷客人们都在熟睡,只有府中的下人们踏着熹微晨光,开始置办着这一日的生计。 空气中飘来阵阵热气,夹杂着馒头的香味,北宫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下人们忙忙碌碌,只觉百无聊赖。 正在他发呆之时,一个柔柔的女声响了起来,“没想到北宫公子起这么早,昨晚可休息好了?” 北宫穹见是余梦易,向着她微微一笑,两人曾在几年前的花灯会上相谈甚欢,以为对方不过是普通官宦人家小姐,谁料昨日一见,方知她竟是余家千金。“昨日断断续续睡了许多,所以今日起得早了些,余小姐怎的也起这么早?” 余梦易嫣然笑道:“我向习惯早起早睡,哥哥经常取笑我这身子骨轻贱的很,享不得贪床之欢,倒是让公子见笑了。” 北宫穹见她温婉柔美,一双大大的眼睛眼角微挑,笑起来直如仙子一般,既有少女的清丽,又有成熟女子的妩媚,虽然他一心记挂着顾薰,却仍旧不由得心头一跳,赞道:“素闻余家小姐天生丽质,果真不添一丝虚名!” 余梦易见他赞自己美貌,自然是十分欢喜,女孩家的矜持令她掩饰住喜悦,含羞垂首。 北宫穹见她面露羞意,暗怪自己说话唐突,咳嗽一声盖住自己的尴尬后,他又问道:“余小姐当日灯会一别,那道灯谜可曾解出?” 余梦易闻言讶然,略一思索后她蛾眉微蹙,“莫非公子说的是,‘春雨连绵妻独宿‘” 北宫穹笑道:“余小姐真是博闻强识,竟然还背得这道谜面。” 余梦易抿嘴微笑,她自幼家教严谨,浸染书香,不仅长了张如花似玉的脸蛋,亦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对旁人称赞早已习以为常,如今被北宫穹这番夸赞,却比吃了蜜糖还甜。 “公子可是说笑了,不知你可解出了这谜底?梦易才疏学浅,回去以后苦思冥想,却也未得出答案。” 北宫穹点点头,这谜题角度颇为刁钻,确实有些难度,即使才学过人亦是难以解出。但他自幼天资聪颖,思虑多谋,当时虽被难住,回去之后苦苦思索却解出了答案。 “谜底为一,余小姐可知其中道理?”余梦易见他揭出谜底,却又不点破,显然是想看看自己悟性,于是苦思良久,北宫穹见她一脸认真,亦是耐心的等着她想出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余梦易忽然笑了起来,初升的的朝阳披落在她肩头,映的眼睛亮闪闪的,仿佛活泼的少女一般笑的天真无邪。 “是了,雨连绵无日,妻独宿无夫,春为字头,去日去夫,不正是一个一字?” 北宫穹见她表情兴奋纯真,像得了糖吃的小孩儿一般,心头暗自好笑,这往日里娴静温柔的闺中女子,竟似是个书痴。 两人又聊了许久,从经史子集到诗词歌赋都有涉及,北宫穹向来自负于自己涉猎甚广,博览群书,这柔柔弱弱的女子却比之自己丝毫不为弱势,越是谈论之下心头赞赏惊叹之意便更甚。 “梦易,在和北宫兄聊什么呢?瞧你笑的这般开心,前几日李兄他们来做客的时候可没见你攀谈交际。”余乐端着一个黑漆的饭盘,坐在两人身边,将盘子往石桌上一推,“北宫兄,你若不嫌弃,便在这儿与我们吃些东西充饥吧。” 北宫穹见盘子里装着几块饼馕,三碟咸菜,虽然确实粗简的很,他却不以为意,笑道:“劳动余兄贵体送来早饭,若不全部吃光,岂不是对不起余兄这番心思?” 余乐见他说的直白豪爽,脸上亦是露出笑容,“舍妹往日里起得早,只得读书解闷,北宫兄今日有空陪她说说话,我自然是要感谢一番的。”
他这话明着是说于北宫穹听,暗地里却是给自己的meimei摆明自己的立场,从初时对北宫穹淡淡的怀疑和排斥,到接触后的欣赏,余乐的对他的看法无疑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折。 他和余梦易一样,家学渊源,才气纵横,最是喜爱那些史记中的桀骜人物,因此也心气颇高,他虽未见过北宫穹,却从他人口中听说过这个男子的美名,只是一直嗤之以鼻,以为众人皆是言过其实。直至与他一会,虽然北宫穹已不再是大族少爷公子,那份从容淡定不卑不亢却让他心起敬佩之意。 三人拿起饼馕沾着咸菜,边吃边聊,正在兴头上时,余乐起身道:“待会我还要去书院听先生讲义,既然都吃完了,那我便不做陪了。” 余乐端着盘子离去,两人忽然陷入了一时无话可说的沉默。两人四目相对,余梦易脸上忽然一红,慢慢垂下头去。 北宫穹见她面起红云,以为余梦易身子不舒服,关切道:“余小姐,你可是身子不适?不如先回屋休息吧。” 余梦易的小心思被他这么一撞,更是羞不可遏,只听得她轻声道:“我没什么不适,多谢公子关心。” 北宫穹微笑道:“你我谈的如此投机,你以后便叫我大哥吧,我叫你梦易,怎样?” 余梦易迟疑片刻,然后展颜微笑,抬眼看着北宫穹:“北宫大哥,我……”她再复低头,脸上却洋溢着淡淡的笑容。 北宫穹长身而起,“梦易,我去找柴大哥商量些事情,有空再来请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