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凶悍
公堂之上,李知府皱着稀稀落落的白眉毛,端坐青天白日匾之下,沙着声音瓮声瓮气道:“听闻今日竟有匪徒大胆袭击顾家小姐,真是目无王法,妄为至极!快快将嫌犯一干人等,速速压上来!” 师爷扯着嗓子叫道:“传犯人上堂!” 伴随着两旁衙役的喝威声,柴紫山和两位捕头压着李公子和李海等人昂然自若的走了进来,师爷定睛一看,顿时胡子一抖,附在李知府耳边道:“知府大人,不好啦!” 李知府混浊的眼睛看不清下面事物,疑惑道:“什么事情,这么畏畏缩缩的?” 师爷小声道:“大人,公子他。。”刚说出口,李知府啊了一声,已猜出大概,面色焦怒,拍案道:“莫非,唉,这混小子,真是家门不幸呐!” 公门出身的雷锋和曲无应眼见两人鬼鬼祟祟,低声细语,当下早已猜到两人心思,洪着嗓子说道:“知府大人,我二人虽远居京城,却素闻你光风霁月,公正仁德的大名,如今有人白日里公然抢掠良家少女,不知依我大明条律,该当如何?” 李知府额上隐隐沁出汗珠,上堂之前便已拜过了两人名帖,自然知道他们乃是京城有名的捕头,虽然官职微小,却是直接受命于刑部,深得刑部那些大人物们器重,刑部尚书与吏部尚书素来交好,若就此闹了起来,自己着实是没处说情讲理去。 眼见李知府无言可对,一旁师爷咳嗽一声,道:“两位捕头,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捕头们还未开口,柴紫山向前一步,拱手道:“草民柴紫山,斗胆说一句,自古刑堂府上都是一面对一面,以免留人口舌,似知府大人这般公正严明的人,又岂能落下话柄,惹人非议?” 师爷闻言,当下大怒道:“你是何人?堂上岂容你这无知草民放肆?来人,给我把他赶出去!” 李知府忽然开口道:“慢着。”他慢慢凝视着柴紫山,恢复了往日的气派,扔出一张签子,“来人,给犯人上刑!” 师爷瞪大眼睛,讶然道:“大人,你,这可使不得呀!” 下面李公子本无颜面对父亲,摆出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但自己父亲是知府,虽犯下如此大错,终究以为没多大事情,日后哄一哄便过去了,此刻闻得父亲要对自己下狠手,顿时大叫道:“父亲大人,你要干嘛?” 李知府颤颤巍巍的举起手,他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自然是倍加疼爱,从小到大不知犯下了多少大小过错,却从未如何责罚过,只是如今涉及自己多年来为官声誉和做人尊严,即时狠下心来,指着他道:“朝堂之上无父子,给我打!”衙役们本还在迟疑,见大人严声下令,顿时一拥而上,将李公子等人压倒在地上。 李公子挣扎着,厉声吼道:“我看谁敢动我!”这一声凄厉狂怒,衙役们一惊一怔之下松开手,他顺势挣脱了众人的压制,从怀中掏出一把尖刀,边后退边比划着,眼神狂怒如疯狗,衙役们刚要再扑上去,慑于他手中刀锋,只得收下步子,缓缓逼了上去。 柴紫山冷笑一声,“都说虎父无犬子,你父亲如此好官,怎的有你这么个暴戾成性的儿子?小小年纪便如此猖狂无礼,日后岂非虎豹之辈?” 他大步向李公子走去,李公子狠声道:“你敢过来,我便捅死你!”说着,匕首向前一挥,凛冽的寒光似乎能轻易切断人的喉咙,只是柴紫山却是浑不在意,仍是步步紧逼。 “呀!”李公子红了眼,举起匕首便向着柴紫山扎去,柴紫山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寒气,众人还未看清他有何动作,李公子忽然腾空而起,狠狠撞在墙壁之上,随后软倒在地上。 这一幕惊心动魄却又电光火石,李知府大张着嘴巴,半晌后挤出一句尖锐的叫声:“我的儿呀.”他怒目望着柴紫山,眼光之烈,似要将之生吞活剥,柴紫山坦然而对,嘴角浮起一抹讥嘲的笑意。 李知府缓缓低下头,再抬起来时,脸上已无喜怒,只剩挥之不去的苍老和疲倦。他的眼光落在李海等人身上,冷冷道:“李海,你身为本府倚信之人,不思教少爷向上做人,反做下如此恶劣之事,该当如何?当初我这不肖子将你带回家中之时,你落魄无依,我见你颇有胆识气魄,才收留你与少爷为伴,如今之事,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李海冷冷道:“顾府那小子当日打伤少爷,又该如何算?我身为少爷家仆,他喜欢这女子,我便替他抢过来,又有何妨?” 李知府气极,他眯起眼睛,然后接着问道:“依你所言,这件事是你挑起的?” 李海昂首道:“便是我做的,与少爷无关!” 李知府见他面色傲然,丝毫不把律法放在眼中,当下压住怒气,“据说,你以前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江洋大盗,可是属实?”
李海哈哈大笑,轻蔑的看了一边的柴紫山等人,道:“不错,那又如何?” 李知府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拍板道:“大胆狂徒,当初你只说你受仇家迫害,走投无路,我见你可怜,收留你做事,想不到你竟是如此深藏不露,怪不得我这孩儿一日不如一日!” 李海道:“哼,什么恭谦忍让,什么世俗礼法?你那套东西能教的出什么来?”他朝地上唾了一口,“这世间便是弱rou强食,强者生,弱者死!我见这小子天生心肠薄凉,胆大妄为,深得我意,方才收了他做徒儿,若非如此,我又岂会在此与你啰啰嗦嗦?” 李知府气的说不出话来,抖着手指喘气不止,一旁师爷看不下去,怒骂道:“你这杂碎,狗一样的东西,还敢做我少爷师父?真是岂有此理!” 他踱着步子走到李海面前,举起手来扇了他一个耳光,李海哈哈大笑,眼里却是凶光毕露,瞪眼道:“打的好,你这瘦鸡般的东西,也正好替爷爷挠挠痒罢了!” 师爷气的结舌,跳脚道:“反了,反了!”他扬起手来,又是一耳光扇将下去,那李海突然刹那间抬起头,咧嘴张牙,狠狠一口咬在师爷挥下的手上,只听得咔嚓一声,师爷一声惨叫,使劲将手往回抽,那李海却是悍勇无比,死命咬住他的rou掌,任由他如何挣扎都不松口,鲜血顺着他的嘴角喷溅滴落,染得地面一片殷红,看起来骇人至极。 衙役们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立马拿起棍子,纷纷往李海身上招呼过去,只听得棍子落在rou上的闷响声连绵不绝,如同打沙袋一般,他面色狰狞,眼睛鼓胀如同金鱼,虽是负痛至极却仍是不送开口,师爷空着的另一只手往后腰处摸索着,哆哆嗦嗦的掏出一把尖刀,大叫一声,向着李海的脖子上扎了进去。 大股大股的鲜血像喷泉一般直直飚射出来,在空中散扬出鲜艳的血花,斑斑点点打了众人一身。 师爷抽回手,半个手掌伶仃挂断,露出参差的断骨和血rou,看着自己的手,他只觉天旋地转,缓缓软倒在地上,另一旁的李海,已是瞪大着空洞的双眼,直挺挺的躺在血泊里,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