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山路遇险
1 秃头乞丐派人到砖瓦厂来报告:一股全副武装的士兵,约有百十号人,出了城门,向南开去,士兵们都是全神戒备的样子,一个个把枪端在手里,似乎象要打仗。 眼下,湘境并无战事,张敬尧坐镇长沙,当个土皇帝,已经心满意足,无意再去攻打别人。士兵们出动,是要和谁打仗呢?若是抓捕“乱党”之类,也用不着那么多人。难道是改造山洞的行动,被他们察觉了吗?何原有些担心,此时,众人都在洞里参加工程,准备将大本营迁到那里去,眼下只有何原一个人在砖瓦厂,他放心不下,便走出来沿路探听。 走到迎宾茶馆,一个茶僮打扮的小乞丐说:“老秃大哥跟踪着那群大兵们,向前边去了,他说,在路上会留记号。” “好,”何原顺着秃头留的记号,一路前行,发现士兵们的前进方向并没拐向三人峡,而是顺着大路一直向前,他这才放下了心。 走了一程,离城渐远,并没发现其它迹象,秃头留的记号很明确,一直沿路向前,何原加快脚步,不久,便看见了秃头乞丐的身影。 秃头一般时候在迎宾茶馆充当招待,因此一副店小二打扮,他猫在一株大树后面,正探头探脑,向前张望。何原紧走几步,正要向秃头询问,忽然远处传来“叭叭叭”一串枪声。 秃头回头见是何原,向前指了指,小声说道:“看那些大兵,他们在攻山头。” 从大树后向前望去,二三里外的光景,一片黄乎乎的人影,正朝路旁的山上爬去,边爬边打枪,一片乱哄哄的呐喊声,果然是在攻打山头。而山头上,并未看见有人,更没人还击。 何原仔细端详了一下四周的地势,忽然心中一动。问秃头:“你看那个山头,是不是铁拐李他们被抓住的地方?” “好象就是那里,石锁他们在册坡上采过药,没错,上面还有个山洞。” 远远望去。山坡上有些土堆,应该就是铁拐李所说的那些“新坟”,一群士兵们,打着枪,爬上陡峭的山坡,直向那里冲过去,山坡后,是一片陡崖,士兵们冲上山头,朝崖下放起枪来。 何原和秃头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士兵们攻击的到底是谁,但枪声还在一阵阵地传来,显然是有攻击的对象,他问秃头:“他们来的时候,有没有在追击什么人?” “没有,到了前面的山下,便离了道路,一直朝山上爬。” 山上到底有什么值得这么大队的士兵去进攻呢?何原百思不得其解。观察了一阵子,只见那些士兵打了一阵枪,便乱哄哄地满山散开。四处搜索。 “他们在搜山。”秃头说。 忽然,那些士兵一阵吵嚷,同时有不少人跑动起来,向坡上纷纷举枪射击。“叭叭叭,”一串枪声响起。何原和秃头隐身的地方因为角度正好被一面山峰挡住,看不见士兵们进攻方向上,到底有什么。但看山上的情形,似乎是搜山的士兵们发现了异常情况。 “那个方向,好象就是石锁说的那个山洞。”秃头揣测道。 乱了一阵。枪声慢慢平息下来,士兵们闹闹哄哄地下山,象是收兵了。果然,一大群士兵纷纷爬下山坡,回到路上整队,秃头和何原躲到旁边一块大石头后面,见一个军官在队前腆胸挺肚地讲了几句话,然后士兵们便扛了枪往回走。 一场没看明白的战斗,就这样结束了。等他们沿路远去了,何原说:“咱们到山上去看看。” 两个人来到刚才发生“战斗”的地方,山上山下,除了一片杂乱的脚印,空无一物,两人爬上山去,见那片七叶长青还在,绿油油的很是显眼,一片坟包,坟头边有些散碎的烧过的纸屑,远处的山洞,石崖,都看不出什么异状。 这片坡的后面,便是一片绝壁,两人探头往下看了看,深达数丈的山壁,不可能站得住人,刚才士兵们便是从这里往下打枪,是打什么呢?何原不由摇了摇头。 两个人又爬到上面的山洞里,向里望望,空无一物,进去到那个通向暗洞的口子看了看,石锁等人说的那块堵口石,好好地放着,一切都正常。 “真是见鬼了。”秃头搔着光秃秃的头皮说。 找了一阵,一无所获,远远近近,除了那堆新坟十分可疑,别处的树林、山石、山洞,都无异常,此处远离人烟,荒芜萧索,何原最后猜测说:“如果有情况,那多半与这个山洞有关系。” “咱们下暗洞去看看?”秃头问。 “别去了,据石锁说,里面非常复杂,容易迷路,如果要探洞,就得多来人,大家准备好了,做到万无一失,才能进去。咱们回去吧。” “那边有一支箭,”秃头说着,跑到一片草丛里,拿出一支竹箭来,这支箭,全身用竹皮削成,非常简陋,既无铁箭头,也无羽箭尾,然而尖端却削得很是锐利,若是射中人,也可致命。 拿了竹箭,两人下山,顺路回到迎宾茶馆,里面的茶僮说:“刚才,那些大兵来了,闹哄哄地白喝了一顿茶,也没给钱,就走了。” “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茶僮得意地说:“我故意奉承他们,那些丘八们牛皮哄哄,说道:老子进山剿匪,劳苦功高。我问他们,怎么了,山里有匪吗?他们说,土匪都快闹到长沙城里来了,你窝在茶馆里啥也不知道,要不是我们保护着你,早晚让土匪给绑了去。我又故意问,老总,土匪都抓住了吗?在哪里呢?这群家伙说,都已经打跑了,土匪见了官军,被打得屁滚尿流,一败涂地。” 何原点点头,称赞了茶僮几句,离了茶馆,奔向三人峡的山洞。 山洞内,在雷神等人的安排下,工程正进行得热火朝天,分成了石工、木工、铁工等几个组,打造铁制工具的,锯木做家具的,开山崩石的,引水的,都井井有条,何原找到江鱼娘,她正和阿宁、大凤编着一把藤椅,何原将刚才士兵“剿匪”的事说了一遍,江鱼娘说:“我刚才听矿业工会的老钱说,这两天,那里确实有土匪出没,有一拨运粮食的,被抢了,还有一个放羊的,羊被抢走,还把人给打伤了。更重要的是,两辆运物资的军车,也给抢了。看样子,正是因为军车被抢,才惊动了城里的官军出去。”
“这些土匪连军车也敢抢,引得士兵出动剿匪,到底是些什么人呢?” 一般土匪草寇,见到官府部队,大都敬而远之,有的则是与官家勾结,暗地里坐地分赃,以求得地方保护。敢于公然对抗官军的,除非是势力太大,官府奈何不得,或是流窜之贼,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但这片山城上的土匪看起来不象流贼,难道是自恃强大,连驻军也不放在眼里吗?大凤拿过何原手里的竹箭,吃惊地说:“这支竹箭我认识,当时我们被困在那个溶洞里的时候,就差点被这样一支箭给射中。” 何原有些担心地说:“咱们往外运货,也得走那条路,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这些土匪抢劫起来不择手段,不分青红皂白,对咱们是个威胁。” “下回运货,多派点押运人员,我也去。”江鱼娘拿过大凤手里的竹箭,端详着说。 2 柳编社的货物,为了瞒过马经理等人的耳目,都悄悄运进城外的沼泽地里。这天,要往外运货了,因为货多,江生组织了十辆马车,押运的队伍也组成了,除了江鱼娘、石锁、大凤、段老三和几个乞丐,还加入了城里的大江、小牛等一些能抽出身来的工人,大家都携带了步枪,形成了一支小队伍。 石锁还带上了大黑,他拍拍手里的汉阳造步枪,“看看,什么样的土匪,敢来打咱们的主意?” 沼泽地里进车困难,大家把货物都背到路边装车,货没装完,大黑突然汪汪叫了几声,小机灵跑来对江鱼娘说:“刚才有人从路上过,鬼头鬼脑地往咱们这边瞅了几眼。我怎么看怎么不象好人。” 江鱼娘跟着小机灵快步走出草丛,来到路上,果然隐约看见前面有两个行人,已经走出一二里地,脚步匆匆,走得甚急。江鱼娘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咱们也没权力查问人家,路上小心些就是了。” 十辆马车,走上大路,形成一列长长的车队,拐过一个弯,见前面一辆老牛车,正在慢悠悠地向前走,牛铃叮当作响,车辕上坐着一个车倌,怀里抱着个鞭子,耷拉着脑袋,正在打盹。 马车速度快,很快赶上了牛车,江生坐在第一辆车上,见前面牛车的车厢内,装了半车稻草,稻草堆里躺了个人,穿了一身黑布老棉袄棉裤,象是个农民,正在呼呼大睡,还听到一阵阵的呼噜声。 江生起了疑,老牛慢车,本也正常,但此时隆冬季节,在车上睡觉,极易受寒,何况野外风大,车内的人何以能酣睡得如此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