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章、不如归去斩天狼

    诸农恼火搬不走财产，便要神当杀神。旁边的二个僧人闻言对视一眼，似乎颇有意动，但未等溚格伊丽丝答话，卓云汉已经摇头，沉声道：“此事万万不可，尼札木丁家族在库车经营多年，有护教军五百，本地居民过半皈依，想杀他极难，即便得手，也自有家族中人接替，那时库车必定动荡，绝无全身而退的可能。”他盯着诸农道：“实不相瞒，此事对我部利大于弊，但对大师却是半点好处也无。”诸农怒道：“难道你们这阿台诸部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卓云汉道：“阿台诸部只是阴山南路阿台伯克治下部落的合称，在轮台以东到塔克拉玛干之间的山间草原逐草而居，而库车苏教势力则以农耕和经商为主，所有往来商队均由尼札木丁家和阿苏克的鄂依库勒庄园控制，如果你有办法将这些物品拉出城去，我们倒可帮助护送。”诸农心里不由切了一声，若是运得出去，宝名肯定老早就跑路了。

    他不理卓云汉，转头问宝名道：“师叔，带少些不行么，不都是瓶瓶罐罐的小东西。”宝名摇头道：“这些东西少带一些也没无所谓，只是有一套制药的法器太大，你莫要管了，正事要紧。”诸农嘀嘀咕咕道：“杀人也算正事？越货才是正事呢。”

    溚格伊丽丝一直默不作声，此时突然对诸农道：“我们现在就想动身去纳提拉，大师能否随我们一同去？”她打扮的英姿飒爽，说起话来却如清风拂面，委婉动听，叫人不忍拒绝。卓云汗点头，心道此时若从山路走，最多三天便可赶到纳提拉。依这和尚所言，黑鲁帖木儿汗是派来的卫队损失惨重，估计额什丁必滞留于此处一边养伤休整，一边联系王都和鄂依库勒庄园派出援兵。这正是他虚弱的时候，否则过几日他启程进入进入阿台诸部的领地，或者护卫又到就不好下手了。

    诸农愕然，他屁股落地才不过一刻，又要他顺原路跑回去，如何能愿意。他转头对宝名道:“师叔，不然吃了饭在说。”宝名白了他一眼，不过想他刚刚跑过来，便道：“你随我过来一下，吃完便随溚格伊丽丝去。”又转身对那两个僧人道：“你们也回去吧，这几日莫与鄂依库勒庄园生出事端。”说完起身领着诸农到后边房间。

    这佛堂前后有三间，最里边的房间诸农倒是从未来过。里边搭建的也很宽敞，其中左边是宝名休息之处，右边有一个土台，上边放了一个木柜和五个黑色的石头圆滚，每个都有磨盘大小。

    宝名到柜子中取出两包干饼和一些乳酪来，转身拿给诸农。诸农指着那几个石磙笑道：“师叔，你晚上拿这些锻炼身体么”宝名没理他，在一旁拿出笔墨纸砚摊开，正要准备写信。那五个石磙每个中间有一个一尺左右的圆形孔洞，石磙之间相互连接没有丝毫缝隙，竟然是由一块整石雕成。

    诸农上前摸了摸，感觉石磙表面平滑如脂，有丝丝冷气透出。他心道，这定然是用来做黑玉断续膏的法器了，一边摸一边偷看宝名，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叔，这是做黑玉断续膏的吗，怎么如此古怪，如何做出来的？”他知宝名也不会答他，不想宝名听到后竟停笔，沉吟道：“这便萃取黑玉断续膏的和阗黑玉皿，是我师父和真与金刚寺前代诸位高僧费时三十年才做成的法器。”诸农讶道：“哎呦呦，和阗玉，这么大一块，好东西呀！”宝名叹了口气道：“我进来新录了黑玉配方一本，你去甘肃张掖天钧寺，带给刚颠，你想知道怎么做，便问他吧。”诸农大喜，问道：“天钧寺，他们都在么？”宝名微微点头：“是刚定与刚相集钱建的，从这里出去的众僧都迁居于此，不过我也有近五年没有他们音讯了。”诸农叹道“这两位老兄赚了不少钱啊！师叔知道刚定他们现在在做何事么？”宝名道：“宝愈师兄信中从未提起。”说罢继续写信。

    诸农心道两个家伙定是在外边做了不知多少杀人放火的勾当，才能攒够的这许多钱下来。他转头手摸着玉皿，突然想起这做药的东西要是搬不走倒是可惜了，是不是要偷偷抠下来一块，以后找到这材料按原样再做他一个，等到赚足了软膏钱以后，咱可以卖材料，卖完材料咱卖制药的法器...诸农心里想得美，转头看了宝名一眼，偷偷掐着石磙上的一块突出之处，猛地运功。这石磙尺寸甚大，玉质又坚硬无比，诸农内力到处，手上还未用上力，劲力就先渗到石磙之中，内劲在这玉中运行竟似丝毫不受阻碍。诸农心中甚是奇怪，手上加力。他如今内力何等浑厚，不一会之间便充满在那五个器皿的玉质里，只听嗡的一声，玉皿轻轻震动起来，那内劲随之透壁而出，在中间孔洞中急速旋转，速度几乎快过当初玄冥真气旋转的速度。

    诸农轻呼：“哎呦，这怎么转的这么快，太极拳么，不对不对。”他凝神看那五个孔洞，仔细感觉内力在玉质中的流动，随着那嗡嗡声叫了一会，过了半晌诸农突然扑哧一笑，自言自语道：“转啊转，这不就是个离心机么。”

    宝名已经写完了信，晾干墨迹，收拾好走过来站在诸农身后看了一阵，又叹了声气道：“当年两个刚定加个刚颠都不及现在你了，真是一个拉风箱的好材料，当初怎生没发现呢！”他突地一拍玉皿，道：“莫要玩了！”诸农只觉内劲在皿中的回旋滞了一下，立刻借势收回，五个玉皿中旋转之势立止，再不震动。

    宝名递给他一本线装的书册道：“这本书你交予刚颠，里边的信给你师父，如果他已经西去，便交给天钧寺的现任方丈吧。”诸农刚想顺道要点路费花花，却见宝名突然正色道：“我不知你这二十年功夫有没有进步。”诸农插嘴道：“冻住了，自然没有。”却见宝名狠狠的瞪他一眼，赶紧住嘴，宝名续道：“不过你记住，额什丁此人是天生的豺狼心性，他在阿力麻里待了不到两年，就让阴山北路十六万佛教信徒尽数皈依苏教，凡拒绝者，无论王公大臣还是部落首领，均无一幸免。若让他到了此地，我肯定不出一年，阴山南路数万佛徒定成白骨，百千佛寺俱为瓦砾。”他说此话时身上竟然微微颤抖，显得激动已极。诸农头次见宝名如此说话，他本不在乎这本地人信什么教，但此时听却也得暗暗心惊。只听宝名一字一字的说道：“你此去，定要取了额什丁此人性命，绝不可放他过巴音布鲁克草原一步。”他喘了口气，摆摆手道：“得手后不要回这里，直接去天钧寺吧。”说罢转身到前厅去了。

    诸农一个头两个大，已顾不上再去掰一块黑玉，收好了书和信，边啃着东西边跟在宝名后面回到前厅。只见前边只剩下溚格伊丽丝和卓云汉二人，两个和尚都已经先行离开。宝名看着溚格伊丽丝道：“你们现在就可动身，刚诺武功胜过刚随十倍，我让他随你们去吧。”说着到前边将鲁东林叫了回来，命他领诸人从前门出去。诸农最后一个出去，回身看宝名，只见他拎开那草人，在蒲团上坐下不动了。诸农停步踌躇了一下，道：“师叔，明年我带人回来接你。”宝名并未回头，轻轻摇手，示意他快走。

    几人随鲁东林也从苏巴什佛寺后山出去，待送到外边，鲁东林打了个招呼，便要回去，诸农一把抓住他道：“鲁东林，你怎么也出了家？”鲁东林大胡子颤了下，微微苦笑道：“我在这里养了近半年多的伤，骨头倒是全好了，在这里的日子也过惯了，比外边打杀的舒服，还能到哪里去，再说我也不算出家。”他一指金刚寺的佛塔。诸农问:“怎么？”细看下才注意，那佛塔的塔尖上装着一个大大的月牙。

    鲁东林走后，他们从一侧下山，卓云汉二人带着诸人却是来到了上次郭放藏马的林中，找出三匹马来。诸农翻翻白眼，心道自己实在是该开个泊马场在这里，定然生意兴隆、一本万利。卓云汉牵了一匹给诸农道：“我们本要请刚随师父去，所以带了三匹马来，正好给大师作坐骑。”诸农皱眉道：“刚才不及说，这马也只能骑到到前边山谷，如果不想绕路的话，我们要翻过近百里的连绵雪峰才能过去，你们行么？”他和卓云汉说话，却望着溚格伊丽丝，意思自然不言自明。溚格伊丽丝一笑，道：“大师只管放心，我小时候倒是爬惯了山的，倒不会拖了大家的后腿。”她这轻轻一笑，诸农只感觉似乎这黑夜也突地亮了几分，此时的笑颜倒和她的声音煞是般配，他不再说什么，和两人上马赶路。第二天三人到宿营山谷歇了几个时辰，弃了马匹开始翻过天山南麓的雪峰。两人对这一带地势很是熟悉，挑选的都是易走的山路，倒不必象诸农来时一样遇到陡峭的石峰也一路爬过。

    诸农跟在后边，看到卓云汉奔跑间身法似不输与于刚相，身形沉稳却快捷非常，似乎很是习惯在这山间穿行。而溚格伊丽丝的身形轻盈也不落后，山石间前行，一身轻功倒与金刚寺的功夫八分相近。

    三人晚间到了巴音布鲁克，卓云汉去聚居地打探了一下情况，回来时竟然又牵了三匹马来。借着马力，在第二天黄昏时分，几个人便过了伊宁河。诸农道：“便是此处了，只是过河之处不对，我却找不到那纳提拉在哪里。”溚格伊丽丝道：“纳提拉好找，我们就在此地休息，待天黑再过去。”诸农摸摸头道：“是了，我太显眼，这样跑去，就是放羊的娃子也来找我麻烦，只不过如何找那额什丁，总不成一个个帐篷翻过去吧。”正说着，猛听河对岸有滚滚的马蹄声传来。夕阳余光下，一队二十多人的骑兵出现在远处。

    卓云汉神色一凝，诸农道：“我先躲躲，过会跟着他们。”话音未落，已经消失在草坡之后。此时对面骑兵也看到这边有人，队形一转，朝这边奔过来。

    不多时那队骑兵放缓速度，开始过河。溚格伊丽丝与卓云汉两人上马，按住腰上刀柄，河边的草地上静候。对面骑兵中当先跑出一骑，远远喝道：“前边两人做什么的，是哪里来的？”卓云汉道：“从巴音布鲁克来，应密怯马鲁丁郡王之招，去阿力麻里。”那人骑得近了，看了看他们的马道：“还有一个人哪里去了？”卓云汉道：“只有我们两个，路上多备了两匹马，一匹路上伤了蹄子。”这时后边骑兵都已经上来，那当先一人道：“没事，走吧！”说罢归队，卓云汉两人暗暗松了口气。骑兵队伍从他们身边缓缓经过，突地骑兵队伍中有人一声令下：“围起来！”

    那队骑兵同时转马，呈半环形，将两人围住。只听中间下令的一人从队中带马而出，冷笑道：“阿台部的雪莲花，别来无恙啊。”溚格伊丽丝也看清了来人，反手已经拔出腰刀，淡淡的道：“尼札木丁家族的大护法郎之万，不想还记得小女子。”郎之万一挥手道：“拿下他们。”他说话之时，卓云汉也抽刀在手。却听“啊”的一声惨叫，蒙骑队伍中已有一人从马上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