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子规啼血
在场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鸡，此时没有声音，忘记喝彩，众人被震憾到了。 “原来，这就是修士的神通。”姚重华在感悟这一战所获，无论对自己还是对敌人都有了全新的认识。 “应该找来更强的对手，再战过。”而后，他又喃喃自语。 此时，他身上所受的伤已愈合，不留半点痕迹。并且气质出众，眸中清澈而自信，淡淡的清光覆体，另有一番难言的道韵。 通过这一战，他收获不小，明白了与敌对决时应有的心境，临阵所具备的信念等等。只是他并未觉得墨离的宝术有多厉害，自己仅凭一双拳头便可轰破。 他觉得意幼未尽，需要经历更多的战斗才能体验出自己的水平。 事实上，姚重华的境界也早已上来，与墨离相较，二人应是持平，旗鼓相当。只是墨离修行时间相对长得多，对法力神通的运用也远胜于他。 而他这半个月来大多是磨炼rou身，还未演试法力，许多的功法如抱山印，人王印等都未施展过，还非常生疏。 墨离闻言，脸色更是难看，带着耻辱，不甘，愤怒，无助，种种表情挂在脸上。他在想，姚重华之前肯定是在戏耍他，而自己还像小丑一样为众人表演。 他看着姚重华闭目沉思，似在回顾适才的战斗，进行体悟。胸中唳气闪过，脸上似覆了一层寒霜，眼眸阴沉如水，想不惜耗损本源精血，激发体内潜能，以发动致命一击，跟对方拚个两败俱伤。 但他最终还是忍下了，不敢甘冒如此大险，活命比什么都重要，他心中清楚，此举不管成败与否，自己都将万劫不复，没有活路可逃。 忽然，现场爆发出热烈的声响，众人轰然大叫，喧闹嘈杂，各弟了七嘴八舌，纷纷议论起来。 “小祖胜了，轻易击败墨离师兄。我早就说过，姚小祖一定能赢。”有人在放马后炮，得意非凡。 “小祖必胜！”有人狂热，似打了鸡血般兴奋。 “咦，就是你，刚才不是说小祖必败么？”也有人欣喜，所幸没有站错队伍，还指责起别人来。 “乱说，哪有此事。”那人脸上涨得通红，来个死不承认。 “青阳老祖的师弟，原是不该以常理度之啊。”有人轻声叹道，装作心中了然的样子。 “小祖万岁！我发誓，此生一定要加入青阳峰，追随小祖左右。”更有人心中掩饰不住对青阳峰的向往，大声宣誓。 贺宗的心情由原先的遗憾变为庆幸，思及之前的想法，此时心中一片凉意，身上冷汗直冒。同时，他也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墨离，神色略带玩味。 而与他同站一边的另几大天骄也是心情复杂，但也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实。年轻弟子中半路杀出一头猛兽，而且对方无论身份、地位、实力都在自己之上，这如何能不让他们心中苦涩。 “果然有些门道。”身体在虚空中时隐时现的申屠沉思，黯淡的眸光忽然亮了起来，不由得多瞧了姚重华几眼，整个人的气息也随之爆涨。不过，他并未妄动。 另一边，偃月倒还算平静，想到此前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竟与姚重华比拚力气，脸上仍是有些不自然。不过他很快坦然，自己的实力本就排在天骄之末，前十都未必能进，输赢于他并不算重要。 最终，墨离黑着脸爬了起来，他中心悔恨至极，主动挑衅姚重华，还弄得灰头土脸。 此役要是赢了固然没事，可怕的是输了，这时只要这个青阳峰小祖趁机落井下石，再告他个以下犯上，不敬尊长，那可是重罪一条。 他越想越害怕，脸上由黑转紫，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向姚重华赔罪。 他整个人伏拜下去，惶恐道：“弟子不识好歹，罪该万死，还请小祖宽恕。” 姚重华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我一时不慎，打伤了你，也请你原谅。” 墨离听他如此说，不由得更惊，心中七上八下的，暗忖：“此人身份尊崇，到了现在说话还如此谦和，莫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故意给我难堪？他是想到时在掌座面前告我一状，还是想到了什么恶毒的法子来惩治我，却故意说风凉话？” 他越想越惊，但又不敢多言，颤声道：“不敢，多谢小祖宽宏大量。” 姚重华纵身跃回池边，身形着地，众弟子便一窝蜂围了过来。有的嘿嘿傻笑，有的眼神如火，都直勾勾的盯着他，使他心中发毛。 “你们……要干什么？”姚重华后退，他觉得场面有些诡异，不好控制。 “小祖，你洞府缺不缺扫地童子？” “缺暖床的丫环吗？你看我怎么样？” “切，你是男的好不好。小祖，奴婢名为绛雪……” “小祖，我端茶递水，洗衣叠被，样样都会。” “无耻，不要脸，你们的骨气都丢哪儿去了？” “骨气是什么？能入青阳峰？” …… 嗡！ 忽听一声长吟，响彻天上地下，紧接着一道亮光闪过，似要划开苍穹，自九霄落下。 所有弟子大惊，眼望一道粗大的剑芒飞来，蕴含着灭世之气息，立劈而下。 众人如临大敌，惶乱散开，正要躲避运起神通自保时，却见剑气已在头顶消散得无影无踪。 便有此时，一抹青影自天而降，缓缓落在升龙池上。 随着那道青影落下，原本垂直而下的飞瀑改变方向，成了流淌在空中的天河，滔淘河水横在虚空，经众人头顶上方流淌而过，奔腾远去。 “是杜子规师姐。”看清此人后，众弟子纷纷惊叫出声。 “她要干嘛？”有人不解。杜子规向来谈然，极少有机会能见到她，对于众弟子来说，那是如神女般高高仰望的存在。 忽然间，众人只觉时光静止，空气凝固。 天上飘下一朵朵殷红如血的小花，伴着大道涟漪，落在众人的眼前，深入心上。那血红的花朵仿佛要引领自己远去，踏上一条不归之路，走入无尽的轮回中。 流水花谢，昏月西沉。天上地下有强绝的生灵在大战，无数的陨落，众生在哭，天道在泣血。整个人间笼罩着一层血色，所有人眼看亲友离去，到处充满了苦难与挣扎，悲怨与离恨。 耳旁似乎有一个声音响起，如同末世的呼唤，一个至亲至爱的人，相隔在遥远的天边，又仿佛立身在另一个时空，向着自己招手，唤醒自己的神魂，要踏上征程归去。 然而，自己想归去却迈不开步伐，眼见至亲遭劫，呼唤声越来越悲凄，越来越虚弱，却无能为力。到最后，自己只能状若疯狂，饮恨泣血。 更可怕的是自己的寿元在锐减，随着时光快速流逝，眼看着己身一点一点的老去，肤生褶皱，黑发成灰，血rou干枯，气息耗尽而亡。 此时，在场的除了姚重华和申屠，所有的人表情木纳，眸中无光，脸上神情转为悲伤。眼泪止不住流下，甚至泪中渗着血滴，在水光中映照出点点腥红，妖冶而诡异。 申屠面孔扭曲，额头渗满汗水，涔涔而下。他运转神通在抗拒这种情绪和哀鸣的呼唤声，苦苦支撑着。可是倾尽全力也只能免强抵挡，看得出他此时非常痛苦，稍有不慎便坠入瓮中，难以自拔。 姚重华一身气血轰鸣，双瞳更是乌光流转，释放出大片火光，在焚烧层层逼来的诡异气息，使之不能近身。 同时，如湖泊般幽邃的神魂迅速化为形体，结成小人模样，绽放出璀璨的光芒，在周身形成一道屏障，万法不侵。 这是他身体感知到危险，而自主爆发出的本能反应。此时双瞳复苏，在气血之力贯注下，生出神光，堪破本源，直面虚妄。 眸光透过一层灰白色的壁障，看到了池中执剑起舞的杜子规。 她青衫染霜，衣袂飘飘，剑气交错九天外，纵横三万里。身似飘游夜月下的幽魂，又如追逐春风的嫩柳，随风而舞，动人心魄。 她在施展一则秘术，名为“归去来兮”。 一种伴她出生成长的宝术，也是一桩控制神魂的功法，对于低境界的人，几乎无解。这时，只要她再度催动法力，在场的所有弟子立时泣血而亡。 子规啼血，肝肠寸断。 归去来兮，朱颜尽改。 杜子规一剑舞毕，从容立身升龙池上。侧头瞧了姚重华一眼，眸中似有诧异和不解。半晌后，才缓缓移动身形，踏波向聂阳峰掠去。 此时，仍是没有人出声，所有人如着了魔一般，沉侵在幻境中，无法自己解脱。 “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将大家拉了回来，这是姚重华见众人都不出声，自己率先喝起彩来。 众人醒来后，一个个脸色大变，心中后怕不已，似乎刚经历过可怕的劫难，面临生死，但细想起来却又不知真相。依稀间，脑中只剩下那一抹青影，一道身姿，惊世绝艳。 “永远也不可能企及。”几大外门天骄，无论男女，都心中苦涩，望着那道逝去的青影，在摇头叹息，自感不如。 这才是真正的天之娇女。 他们都听说过“子规啼血”，但真正亲身感受才知当中的可怕之处。适才，人人都在杜子规秘术的笼罩下无法脱身，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念头，更没有能力与之对决，有的只是闭目等死。 如果这是敌人，此时在场的还有几人可活？ 或许，只有境界高于她，才有一搏的希望。 申屠身形颤抖，躯体再也不能如先前般淡然自若，时隐时现。他双眸如电，望向杜子规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