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梨花胜雪
梨花自幼父母双亡，与爷爷相依为命，喝百家奶长大的。那一年初春，家家谷粮断缺，食不果腹。村里的青壮年自发组织队伍，进山打猎。于是，一个由十余人组成的狩猎队成立了，梨花的父亲也在其中，岂知十余人一去数日，不见返还。 梨花母亲久侯丈夫不归，心生焦急，那日一早便在山边的梨园旁等候。当时她正怀着梨花，苦站了一天，疲累交加，眼见天色渐晚，不免黯然失望，心伤之下忽觉腹痛如绞，便知是动了胎气。 其时离家尚远，眼见腹中胎儿出世在即，要想回村已是万万不能，而田间耕作的妇人们也早趁夕阳下山之时归去了。梨花母亲挣扎着爬入林中，靠在一株梨树下，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拚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终于诞下了一个女孩。 清风吹抚，花瓣片片飞舞，如一双双白色的蝴蝶，飘然落地。梨花母亲双臂紧搂着女儿，扯下外衣裹住，却再也没有力气抚去脸庞上，发鬓间的花瓣…… 当晚，村人举着火把寻到她时，早已油尽灯枯，没了气息。梨花则静静地躺在她的怀中，漆黑下那明亮的眼睛里，映照出点点的光明。 过得两天，进山打猎的人终于回来了，队伍收获丰硕，人群中却惟独少了梨花父亲一个。 梨花从未见过生父生母，往日见别人父严母爱，心中非常向往。此时又见元贞氏瞧向二崽时，目中慈祥流露，纵是骂声中亦尽显怜爱之意，看着母子亲情，水乳相融，再想到自己的身世，心中自也不免有些落寂。 姚重华心道：“梨花无父无母，自幼孤苦，此时却是触景生情。其实自己与梨花身世又何偿不是一样？” 梨花叹罢，随手折下一截花枝，低声道：“姚大哥，你看这花儿美不美？” 姚重华回过神来，说道：“嗯，自然是美的，就跟你的白色裙袍一样好看。” 梨花听他赞自己，心中美滋滋的，回过头来嫣然一笑，当真是容光胜雪。 忽然一对蝴蝶翩翩飞过，一会立于枝头白花上，一会同在半空翻飞起舞，一前一后，忽上忽下，相互追逐。梨花把玩着花枝，低声吟道：“蛱蝶穿花过，停树影，越春江。逐五湖烟景，自个儿成对，自个儿成双。” 姚重华不明何意，但见她双眉微蹙，脸上似乎既喜且忧，只是怔怔的瞧着她，却不知说什么好。 过得半晌，梨花道：“姚大哥，你看这蝴蝶儿都能自己成双成对，我们凡人却要由父母之命……”一言未毕，已是羞得满脸通红，把头深深的埋在胸前。 姚重华略一沉吟，说道：“想是它们习性如此，自然而成的。” 梨花一怔，脸现不快，微有失望之色，叹了一声，幽幽的道：“唉，你永远都是这般，凡事只看表面。” 姚重华自小一个人长大，哪里懂得男女之情，更不知道梨花此时显是心系于他。虽朦胧中似有所感，却也没想那么多。 梨花自小由村中妇人带大，相处日多，于世间男女之事常有说起，相较之下，自然比姚重华懂得多了。 两人半晌无语，梨花忽然问道：“姚大哥，你会离开历山麽？” 姚重华道：“嗯，过一段时间，等我修行有成，想出去闯荡一番。” 梨花脸色微变，顿足道：“干嘛要修行？修道成仙之事，终属飘渺虚无，哪及平平安安，快快活活的在此渡过一生。” 姚重华不知如何答她，修行为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心底里最初的想法，就是能够帮助别人，日前遇到放勋野及黑水部落众人，深感修士的强大。突然之间，他也渴望拥有异于常人的力量，自己越强大，所帮助的人就越多。 梨花未听他回答，眼圈一红，低声道：“爷爷说得没错，浅水困不住蛟龙，他日必然入海，越游越远。” 姚重华见梨花神色黯淡，美目含泪，不由心下恻然，大为感动，伸出右手握住她的左手，柔声道：“无论我去到哪里，总是会回来的，这里永远都是我的家。” 梨花被他握住手掌，心神荡漾，脸上浮起红云，说道：“姚大哥，你教我修行好不好？” 姚重华一怔，说道：“你也想学修行之法？” 忽然，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我也要学，我也要学，都君哥哥，我也要学修行之法。” 却是一干小孩向这边跑了过来，一路嚷着走近，七嘴八舌乱叫，声音很快便将这里淹没。 梨花见众孩童过来，大觉不好意思，忙抽回手来，转过身去，偷偷拭了拭眼角，回头笑骂道：“一群贼小子，学也轮不到你们。” 众孩童哪里怕梨花，一个个大叫：“就要学，就要学。” 姚重华笑道：“好！大家都来一起学。” 几个孩童齐声欢跳：“嗷，修行喽，修行喽。” 姚重华与梨花相视一眼，摇头苦笑不已。 姚重华收起兽皮卷，交给梨花，说道：“梨花meimei，我识字不多，也不会教人，这卷中记载了修行入门之法，你以此教这群小猴儿，来日当可去除百病，强身健体。” 梨花自幼跟爷爷学医，识字也多，医理与修行颇有相通之处，对卷中字符自然比姚重华理解得多。 她接过来，说道：“姚大哥，这是送我了么？” 姚重华愕然，似觉得此举不甚妥当，但随后又想：“放勋阿叔赠我之时，也没说不许转赠他人，况且我己学会，由梨花将卷中的方法授与孩童们，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当下说道：“便送给你了，你人聪明，定然明白其中的奥妙，也能教会这帮小家伙。” 殊不知梨花冰雪聪明，慧根早种，后来根据卷中所载，竟创出了一门绝世神通，名为“素女脉诀”，此是后话。 姚花应了一声，心中大喜，暗忖：“他这是第一次送我东西。” 她斜眼看向众童，笑吟吟的道：“从明天开始，便由我教大家修行之法，不认真学的，哼！瞧我不打他屁股。”说着，转身背起药篓回村去了。 众童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在想：“她会不会真的打我屁股？” 姚重华道：“好啦，大家都回去禀明父母，明天一早跟梨花jiejie学修行之法。” 一个道：“都君哥哥，我要跟你学。” 另一个道：“都君哥哥，学会了是不是就能像你一样，进山里跟山魈打架？” 姚重华头疼，一拍脑额，说道：“跟我学，我打你们打得更历害，只要你们认真学，迟早能打败山魈。走！我带你们去摘野果，掏鸟窝。” “嗷”！众童齐声高呼，蹦蹦跳跳的跟在后面。 翌日清晨，姚重华吃过早饭，便稍作收拾，在腰间别了一把石刀，只身往后山走去。 村后是历山主峰，山顶终日烟云缭绕，望不到尽头，主峰后面则是延绵无尽的山脉。 历山山脉虽不如苍莽森林凶险，却也数万里内山林幽邃，植被丰盛，巨木参天。深处隐伏着实力不一的凶兽，任何一头窜出来，都能屠灭一城一镇的平民。 只是兽类都有自己的活动范围，不会轻易离开。森林内的环境利于兽类修行成长，一但离开自己的地盘，则意味着要被其它实力相当的凶兽取代，再图夺回已是万难。 是以，实力相当的凶兽，都以此作为相互牵制的手段，不敢随意远行。 姚重华进山，便是要寻到实力与己相符的蛮兽，与之决斗，在战斗中成长，磨炼己身。 他一路不停，径直往原始森林中走去，路上也遇到不少凶兽，只是力量低微，偶有扑身上前的，皆被他一拳震晕过去。 哧！ 深入数千里后，姚重华终于遇到了一头强大的妖兽。 这是一头开了灵智的赤蓬金狼，全身毛发松蓬，形体如牯牛般大小，两眼绽放金光，灿若灯笼，境界堪比度血境的修士。 甫一遇上，便直接动起手来，那金狼四爪生风，爪钩探出，如闪电般划过，轻轻一拉，便在姚重华手臂上留了一道长约尺许的伤痕，鲜血汨汨而流。 姚重华大惊，暗道：“啊哟，这可托大了。” 他之前看放勋野老与石兽相斗，以及那伙黑衣人对他追杀，瞳中对方的动作皆慢如蜗牛，自己轻易便能躲开。岂知这神异的功能如今竟然失效了，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 姚重华心中稍定，当下凝神静气，收敛起轻敌之意。深知此时如有些许放松，便有可能命丧当场。 赤蓬金狼前爪着地，立时弹起，在半空扭转身躯，又已扑至。 姚重华运起神通，激荡自身气血，轰的一声，周身法则流动，神力释放出来，加持在手臂上，与狼爪硬撼了一记。 噗！ 一人一兽各自退开丈许。姚重华自感无恙，心中大定，抖擞起精神，凝视眼前的对手。 那金狼猛恶至极，眼见对手兀自不弱，更是激发了本来的凶性。只见它一声长嗷，两道乌光闪过，前爪如一双魔钩推出，嗤嗤风响，同时嘴巴一张，露出森森尖牙，直取姚重华胸腹与咽喉。 姚重华蓦地退出数步，避过了利爪锋芒，右手横出，往左格去，一拳击在金狼的颈脖上，金狼吃痛，落地后呜呜直叫，头颈向后微缩，眸光似箭，牢牢盯住姚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