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破阵
续的枪击声仿佛死士的咆哮，guntang的热度隐隐从枪膛传到手心——在连续不停地射击下，枪口和子弹摩擦产生的热量是不可小视的。 但是持枪的人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这股热量，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投入到怎么去射杀目标上了。 “咔嗒！”一声后，怒吼的枪口突然沉默，这已经是最后一个弹匣了。 保镖马上向其他同伴打了个“弹尽”的信号，飞快地抽出腰间的军刀跳进大光头掀起的旋风里一同砍杀起来。 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滞阻和犹豫，像早就被动作指导设计好的镜头一样，这是多年严酷训练和战场厮杀才积淀下来的经验。 顾仁青一脚踢开那团已经被打得模糊不清的物体，他用真丝方巾缓缓擦拭着手杖，坚硬的嘴角终于泛起一丝微笑。 （嗬……总算能从这怪事里解脱了吗？）他扫视了一下附近的战况，随即将目光停在了更为奇特的一场搏斗的两个主角身上。 仿佛是为了令这战场不至于被嚣狂的杀戮撕裂，阿信和魔神仔的首领就像两根大铁钉一样纹丝不动地对峙着，如同他们所处的时空被单独静止了一般。 岳峙渊渟的静，与周围炸裂的战场形成了诡异而鲜明的对比。 但凡武者，出手前必然会在对峙中分析对手的战力、并尽快寻找对手的破绽。 而且，对手的实力越是高强，对峙的时间也就越是漫长。 而在对峙的过程中，是对一个人观察力、判断力、爆发力、定力、体力、心理抗压力的综合考验。谁在这方面的素质更差，谁就会立即被抢走致胜战机。 阿信以前听医生讲起过：王子曾和一个对手对峙了整整一个月之久，直到那个地方发生地震，飞来的乱石将对方注意力扰乱，王子才得以找到出手的机会，将那场恐怖的对峙僵局打破。 在魔神仔首领挨了阿信一拳之后，双方都已经对彼此的实力有所了解。 阿信的拳头上，仍残留着砸到魔神仔首领时的那种打击感，他知道对方的身体异常强韧，因为刚才那一拳的力道，是当初连第二将军的巨熊都能打死。 魔神仔首领自然也知道阿信不好惹，虽然它具有他心通的能力，但是却无法跟上阿信的速度和力量。明知道会遭遇到什么，但还是无法躲避，这令它感觉糟透了。所以它现在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充满忌惮地盯着这个“奇怪的人类”。 “啊！！” 这时，痛苦的怒吼像箭矢一般，毫无预警地突然射进阿信的耳朵。 那是一个被扑倒的保镖，一头魔神仔的尖爪深深陷入他的半边脸，皮rou翻卷的伤口鲜血狂泄。而另一头跳过去的魔神仔，正张开唾液满溢的大口，马上就要撕开他的喉咙！ 阿信天生热血，战友在眼前被杀是他绝不能容忍的。他一个乌龙入洞翻过去，飞速旋转的同时，伸出双手将两头魔神仔的后颈牢牢抓住，用上稍一用力便将它们的颈子捏碎，然后在落地的同时把它们丢出窗外。 这一连串动作在瞬息间完成，快得连被救的保镖被吓得呆住，完全忘了自己的伤口有多么痛。 与此同时，阿信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被吓出一身冷汗。 （其他人渐渐没子弹了，如果展开rou搏战的，会有更多的人被打倒，我不可能救到每一个人，这样拖下去……战局会崩溃！啊！糟糕！我知道，它也会知道！） 那一刹那，阿信暗呼不妙，他猛地转过头，刚好迎上了魔神仔首领的目光。对方的眼神仿佛在说：“多谢你的提醒！” 阿信猛然大吼：“久战不利，不能拖延战局，大家速战速决！” 战场之上，实力高强者即为龙首。 阿信所展现的实力，已经无形中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他的话自然就成为了指挥官的命令。再加上阿信情急之下发出的吼声竟异常骇人，所有人都被震得打了个激灵，他们像被输入了指令的机器一样，马上不假思索地拼尽全力厮杀起来。 于是，经验老道的保镖们彼此配合，开始精确地猎杀着每一头落入眼帘的魔神仔。 怒吼声和咆哮声混合着鲜血飞溅到墙上，原本就已经狂暴不堪的战况更加混乱了！ 但这时的魔神仔首领却笑了，它飞快地举起爪子对着顾仁青，发出浑浊的嘶叫。 其他魔神仔听到首领的叫声之后，立即重整已经被撕扯凌乱的队形。 然后…… 它们居然全体向顾仁青，不，是向着顾仁青身后的房门扑了过去！！ 阿信见了后非常懊恼，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嘴巴：“唉！我真笨！” 是啊，战局胜负不过是过程的插曲，魔神仔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那间房里的顾家儿媳！ 阿信认为魔神仔首领会拖延时间，令己方的战斗力消耗殆尽。所以应该尽快速决胜负。 而这其实是魔神仔首领的诱导，它知道阿信会在短时间内一决胜负，既能感知到意图，又怎么会让阿信如愿以偿？ 所以它将计就计，故意让阿信做出速决生死的的判断。然后在场面更加混乱的情况下，将矛头对准顾仁青，来了个直捣黄龙！ 真是一招狠棋！ 阿信确实犯了足以致命的错误：这些保镖并不是专业的，他们大多是是佣兵出身，相比于守护，更擅长攻杀。虽然现在士气高昂，但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渐渐转移到“拼杀”上。别说其他人，就连他自己都忽略了最根本的也最重要的事情————保护那扇门！ 阿信和魔神仔首领的脑海里，在同一时刻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呵！你真是太稚嫩了！” 就在阿信咬牙切齿，恨不得化出一个分身暴打自己一顿的时候，魔神仔们越过顾仁青的身边，狂暴地冲击着那扇房门。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瞪圆双眼望着那扇门，他们已经来不及冲过去了。而且他们手中的子弹、飞刀、弓弩也在同一时间沉默下来。因为那样做毫无疑问会将顾仁青也一同射杀！ 更何况，再没节cao的佣兵，也不会在没收到全部报酬的情况下杀死自己的雇主。更不用说在这一行，杀死雇主是江湖大忌，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视为异端而受到排挤。 但是，如果那扇门被冲破……任务就失败了！！ 魔神仔们粗鲁地吼叫着，它们用头撞，用尖锐的爪子猛捣在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但是那扇门却纹丝未动，一点被击破的迹象也没有。 阿信见状松了一口气，这是当然的了，顾仁青怎会不在这扇房门上下功夫？ “滚开！不许碰我的儿媳！！”距离最近的顾仁青则是倒吸一口冷气，他毫不畏惧地对着那群穷凶极恶的怪物举起手枪射击。愤怒的子弹溅起一连串的血花，并在那扇牢固的门上划出耀眼的火星。 被打中的魔神仔龇牙咧嘴地扭过头，蓄势向顾仁青跳过去。 就在这时，阿信眉梢一挑，他指着墙上挂着的装饰品叫道：“大光头，那个！” 大光头顺着阿信的手指望去，那是一对中世纪欧洲风格的精钢重剑。他二话不说直接抓起一柄丢给阿信。 阿信狂吼一声用重剑将那几头魔神仔拦腰斩断，在他猛恶的腕力之下，那柄重剑扫到门框上，咔擦一声变成两段。 阿信看到剑断了后，兴奋地大声道：“太好了！”他一手持着断剑，一手抓紧顾仁青的腰带，带着他远远跳到一旁。然后指着门口的魔神仔们：“全员射击！” 魔神仔首领早已知道阿信的想法：（既然这扇门这么坚固，连这么厚重的剑都能震断，自然也不会怕子弹射击，这下可以全灭它们了！）但是它已经来不及阻止或者发出警告了。 阿信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立即端起手里的远距离武器，没头没脑地一股脑，把所有的弹药全都送给了那群在门前挤成一团的倒霉蛋。 除了之前已经被击杀的之外，剩下的所有魔神仔就这样，像一大团在杀虫剂笼罩下的蚊子一样被全歼了。 而就在魔神仔们被全数杀死的瞬间，魔神仔首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声，张开锋利的尖爪向阿信的胸膛冲过来。 阿信连忙将还没晃过神的顾仁青扔到大光头的怀里，但此刻，利爪已经将阿信的衬衫划破，他马上就要被贯穿胸腹了！ 这时的阿信表情忽然变得很锋利，他睡意弥漫的眼睛猛地发出湛然的光芒。 魔神仔首领也无法感知到，这个瞬间阿信的精神状态，因为那股无比专注的精神力量如同一道宏大的强光，竟将魔神仔的他心通毫不客气地撞了回去！就在它感到错愕的一瞬间，它听到了至今为止，自己作为鬼道的漫长生命中，最毛骨悚然的声音：自己的颅骨正在被击碎的声音…… 脸颊撕裂的声音是如此可怕，鲜血在肌肤下迅速聚集，并将随之而来的剧痛传遍全身。它忽然发现四周的景物飞速后退，然后自己好像被狠狠摔到了什么上。 当时，陷入在一举歼灭敌人的快感中，还在欢呼的保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到阿信的身体，在一瞬间突然模糊起来。紧接着一声巨响，他和魔神仔首领所在的地方，爆发出一股可以匹敌榴弹爆炸的气浪。然后原本已经凄惨不堪的窗框几乎全被震飞，魔神仔首领的身体陷进墙里，虽然受到重创，但凶悍的本性令它仍拼命地挣扎着想再一次站起来。 反观阿信，制造这出惊人一幕的他盯着自己的拳头若有所思，似乎刚才所爆发出的力量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大光头有些担心的低声问：“老大……老大？” 阿信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大光头，又将目光转移到仍在挣扎的魔神仔首领，后者则是在接触到阿信的目光之后就马上沉默下来，只有那双凶悍诡诈的眼睛仍不安分地四处乱晃，试图寻找逃遁的机会。 大光头见了魔神仔首领那模样，立即对其他人打了个呼哨。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保镖们，纷纷不约而同地将魔神仔首领团团围住。 顾仁青从身后拍了拍阿信的肩膀：“小伙子，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这怪物为什么要来袭击我们顾家！” 这句话正中阿信的心事————探查案情！ “是啊，我也想知道！”阿信重重地抹了一把脸，对大光头说：“把它捆起来，我们有很多问题要从它身上得到答案。” 大光头点了点头，他走到魔神仔首领面前，后者突然露出很惊恐的表情。 只见大光头走到墙边，拿下刚才丢给阿信的重剑之中的另一把，森然一笑：“他娘的小王八羔子，听见没有？我老大要问你很多问题呢！”他手中重剑连晃几下，在魔神仔首领的惨嚎声中，仍在抽搐的四肢被重剑劈断，切口的鲜血喷射而出，洒落在凌乱不堪的地板上，最后和其他尸体流出的血河汇聚到一起…… 阿信忍不住出声抱怨：“唉！你也太凶残了点，只要控制起来不就好了？” 大光头听了后缩了缩脖子：“老大！谁知道这鬼东西还有什么cao蛋门道？还是这么干保险点好啊！” “呃……毕竟这种东西大家谁也没交过手，我也觉得这样比较稳妥点！” “是啊，就怕会有异数，还是谨慎些好！” 其他保镖也纷纷出声支持大光头的说法。 阿信点点头：“嗯…各位说的有道理！”他环视四周，脸上的凝重之色丝毫不减：“大家再辛苦一下，分成三组把整个庄园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或者其他潜入的分支。一旦发现，马上制造出大的声响通知大家汇合！” 在“貌似胜利”的情况下，放松戒备而被一举翻盘的例子数不胜数。阿信此刻的判断是正确的，甚至可以用异常出色来形容。 （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但拥有高强的实力，更具备缜密的战斗智慧。） 所有人都怀着这样的想法，对阿信投去激赏的目光，然后按照刚才战斗中对其他人契合度的了解，自动组成了三个小队离去。 大光头恶狠狠地做出一个胜利的姿势：“喝！老子要吃很多rou！”他走到阿信身边问：“老大，我觉得你好像知道点它们底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顾仁青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用疑问的表情望着阿信。 阿信的视线在顾仁青和大光头之间来回游移，带着三分恶作剧的神色说：“这是鬼道众生里的一种。” “鬼道…众生？”大光头眯起眼睛：“那是啥玩意？就是鬼吗？” 阿信点头：“再说明白一点，就是鬼的一种！” 大光头恍然大悟地瞪圆眼珠：“哈？鬼！哦……我说怎么这么凶，原来是鬼啊！” 阿信笑着问：“但是你看起来根本也不怕呀！胆子真是不小啊！” 大光头认为这句话是赞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顶：“呃…嘿嘿嘿！老大，你别看我这糙样。其实在海上，也经常时不时会碰上些怪东西！” 阿信的眉毛扬了扬：“嗯…的确，我也听说海上的怪事不少。” 大光头还是有些不解，他抓起一只死透了的魔神仔：“可是老大，这可是鬼呀，鬼呀！鬼不是应该…呜呜呜呜呜呜~~~~~”他伸出双手做了个幽灵飞行的动作：“透明还能到处乱飞的吗？你看这些小王八羔子，有血有rou啊，还能被打死，这是什么鬼啊？” 阿信伸出食指在大光头面前晃了晃：“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鬼道众生各有资质特性，能力形貌也是千奇百怪呢！” 顾仁青也捏着下巴赞同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就算咱们人类本身，也分黑白红黄四种肤色，更何况是这种非同寻常的邪物。” 阿信有点意外：“大叔，你也一点不觉得怕吗？” “怕？”顾仁青的苦笑中带着愤怒：“不管是什么，只要敢来危害我的儿媳，那就是我的仇敌！它们应该怕我！” 阿信本来就对顾仁青很有好感，现在，这位老人面对着鬼怪，却丝毫不胆怯不动摇的坚强意志，令他对其更加尊敬了。 “各有特性还千奇百怪？好家伙！”大光头吐了吐舌头，他指着已经奄奄一息的魔神仔首领：“可是有血有rou的鬼，怎么看都觉得很奇怪就是了！” 阿信望着魔神仔，他突然跳起来：“哎呀！差点误了事！快！快给它止血，别让这家伙死了！” 大光头一愣，然后马上拍拍脑门：“哦！是哈！”他往自己身上一顿乱抓，把结实的帆布衣裤撕裂，将魔神仔首领的四肢切口牢牢捆住。然后看了看像绵羊一样任他摆布的这头鬼道，忽然高声狂笑起来：“哈哈哈哈！一个鬼，要止血？真他妈开眼界了，笑死老子啦！” 阿信看着浑身是血的魔神仔首领，忽然觉得很是讽刺，原本凶悍无匹的它，现在居然落得不得不像照顾伤员一样为其止血…… 鬼道的同类之中，有rou体的种类可是位阶很高的存在。它们看得见摸得着，因此阿信等人有了与之一战的机会。 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不过，像这种有实体的鬼道，往往都居住在人迹罕至的荒野，从不轻易在人类面前显露。 它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一反常态，大张旗鼓地在顾家庄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阿信不知道这个原因，但他的直觉在心里低声轻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非常不得了的事情，才会将它们逼迫到如此地步。 而这，正是追查无头活尸案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