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当头一枪
黎明的太阳，在海平线上射出微弱的光线，将充满白色雾气的世界照亮。 淘淘海潮声中，带着海水腥味的晨风，在耳畔粗鲁地呼啸着。 这里的海滩是一片绮丽的粉红色，因为沙滩是由被海水冲碎的红珊瑚构成的，属于闻名世界的一大奇景。 但是，现在正疾驰其上的那道身影却没有任何欣赏留恋之意。 四周的寒气，仿佛在拼命向阿信挤压着。飞奔的双脚下，砂砾发出潮湿的呻吟声，在身后留下一连串轻盈的脚印。 查明顾孝华本家所在地的阿信，连夜乘上飞机赶到这个地方。也许是想发泄一下独自办案的忐忑压力吧，他没有坐车，而是沿着海岸线，向目的地呈直线轨迹飞速行进。 这里是巴哈马群岛，西印度洋群岛的三大群岛之一。 虽然，这座群岛由700多个海岛和2400多个岛礁组成。但是适合人类居住的岛屿，只有三十几个而已。而其中条件最好的，就是巴哈马联邦政府的所在地——新普罗维登斯岛了。 这里不仅是旅游者的天堂，也是国际的金融中心，而且在地理上又临近美国，所以一向被称世人之为“加勒比海的苏黎世”。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得天独厚的环境，顾孝华那位在旅游业界闻名天下的父亲，才会将新普罗维登斯岛作为本家的居所吧？ 在阿信那凌驾于常人的耐力和速度的加持下，晨雾的另一方，城市的轮廓渐渐清晰了————那是国际大都市和天然热带风光完美的融合体。 即使是在凌晨四点的现在，也仍可以远远看到：港口在金色灯光的照耀下，发出璀璨的光芒。 在这个以旅游业为主的岛上，时时刻刻都充满了消费者，所以各种店铺永远不会有关门打烊的时候。 阿信很高兴地望着对面的灯火，被干燥海风拂过的唇发出低声轻笑：“嘿嘿！旅游大都市就是方便~”他正想把这身烂棉花团一样的衣服换掉；而且在接连几天不休不眠后，他急需大量食物，来补充这段时间被急剧耗损掉的能量。 阿信从怀里拿出医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偷偷放在他身上的金卡，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仿佛化成医生充满揶揄的贼笑：“出门在外，有钱好办事~学着点吧，热情火辣的小菜鸟。哈哈哈哈哈……” 看着这张小小的卡片，阿信露出明亮的微笑，感到一股暖流像温醇的老酒，从心里顺着血液流淌到全身。 医生一直都是这样，一面毫不留情地，用各种低俗幽默虐待他的忍耐力，一面又无微不至地，暗中给予他各种关照。 阿信的嘴角爬上一丝暖意：“总之，多谢款待！” 清晨的临海街道，虽然行人寥寥，但却意外地很喧闹。 刚刚从夜场狂欢归来，仍余兴未尽的情侣；把垃圾桶误认为是老友，不断倾吐心事的醉鬼。 运送物资的船正在港口上卸货，隆隆的发动机声将清晨的宁静赶走，而货物里的生鲜食材则将附近大群饥肠辘辘的海鸥吸引过来。 头顶盘旋着恼人鸟叫声，阿信自然心情不会好到哪去（他联想到了那群要命的冰眼乌鸦）。他低着头，快步穿过街头的十字路口。在一家比较大众化的服装小店里，挑了件宽松的夏威夷衫和一条湛蓝色的七分亚麻裤。 然后走进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快餐厅，当他察觉到服务生有些警戒的目光时，才对着桌边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哑然失笑：这幅模样实在没什么安全感（发如杂草、肤如油纸、神色疲乏、目光饥渴）。 好在小费一到手，对方的脸色立刻亲切了许多。 （唉！果然有钱好办事啊！） 阿信不得不在心中感叹医生所言极是，也正好顺便向这个服务生打听了一些关于顾氏家族事情。 酒足饭饱后，阿信按照服务生指点的路线来到了顾家的大门。 阿信看到那座建筑物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我靠！这分明是个城堡！” 据说在这世界上，48个最贫困的国家其资产总和，还比不上全球最富有的三大家族，由此可见富可敌国这个成语是真实的。 而顾家的豪宅，就像是为了印证这个成语的真实性而存在一般，巍然耸立在这处面对海洋的巨大岩盘上。 洁白的高墙和石柱在清晨阳光下显得格外庄严，但同时也给人一种冰冷的无机质感。 滨海地带清爽的早晨，再加上这座气象高阔豪门宅院，本来是赏心悦目的风景。 但阿信却敏锐地从空气中捕捉到了一丝紧张的气味，那种感觉就像是：周身被飘浮的火药包围着，随时都会引发大爆炸一般。 “请问…您是来应聘的吗？” 被枝叶繁茂的月季藤所覆盖的大门左手边，一扇不太起眼的侧门后，衣着整洁的女佣躲在门后，用非常畏惧的目光打量着阿信。 “嗯？嗯！！”阿信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紧接着就把满脸疑问的表情藏起来，换上了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是啊是啊！我就是来应聘的！” （真是天助我也！原以为到了这里，免不了要上蹿下跳地偷偷调查。这下好了，顾家似乎在招聘，恐怕是园丁仆人之类的吧？如果能这样混进内部，潜伏在这里，调查难度就简单多了！） 女佣听了阿信的话后，露出一种很不可思议的表情，但她并没有忘记自己应有的礼节，低声说：“那么，请跟我来，招聘大会正在进行！” （招聘大会？要招很多人吗？希望别是什么企业人才的招聘，不然就没办法进入这座城堡了。） 经过四重精美奢华的走廊，阿信被女佣带到一间由白色大理石雕砌而成的宽阔大厅。 女佣用手示意阿信说：“那位就是这次招聘大会的发起人，也就是我们家的老爷——顾仁青先生！” 阿信顺着女佣所指示的方向望去，然后双眼瞪得溜圆地惊呆在原地。 在大厅正中央深处，铺着厚厚红地毯的双重阶梯上，有一座精雕细刻，如同龙椅般的汉白玉石座。 一个如同梦幻中天神下凡般，散发出璀璨光芒的老人正坐在上面，他是这间大厅里最耀眼的存在，仿佛执掌光明的神祇降临在人世般庄严神圣。 就算没有女佣的提示，阿信也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他那种强烈的光芒。 （不，那不是老人发出的光芒。） 阿信突然注意到，在老人正上方，大厅的顶穹，是由很多块晶莹剔透的玻璃，按照很巧妙的角度组合拼接而成的。 这些玻璃的质地和角度，会将阳光的七种色彩完美地折射下来，然后照射在石座上面，令坐在上面的人看起来凛然而圣洁。 不明就里的人一眼望去，还以为是天上降下的七色荣光，加诸在那位老人的身上。 （哈~~这种玻璃顶穹的设计，一定花了不少钱吧？就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威风一些吗？唉~~无法理解这种有钱人啊！） 就在这时，从那耀眼石座上，一道犀利的视线射来，阿信察觉到老人充满审核与估量的目光，他带着淡然的微笑迎上了对方的视线。 没有被岁月掩盖其光辉的双眼，坚定而深沉；苍老而坚硬的面部线条，勾勒出坚强的意志；脸上的皱纹里写满了智慧、猜忌和焦虑；裁剪合体的西装掩盖不住壮实的胸肌；还有一头精悍的花白短发，都在向人诉说着历经沧桑后，淬炼而来的超凡内在。 像在严格挑选武器的战士一般，顾仁青用非常挑剔的眼神检视着阿信，像是要细细数遍他的每一根肋骨。 而当顾仁青发现，阿信也在用同样的目光在打量自己时。那双不动如山的眼睛里，似乎有了几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同时，从这位强势的老人身上，收回全部注意力后。阿信这才发现，大厅里还有很多其他人。而且，他们充满敌意的目光正在“扫射”自己。 不知道是谁小声嘟哝了一句：“怎么来了个小meimei？” “哈哈…难道是来招揽生意的？喂喂！你们谁有这种嗜好啊？” “碰巧迷路的观光客吧？” 满含鄙夷的嘲笑飘进阿信的耳朵，他向四周望了望后，才发现自己与现在的场合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这里充满了混沌般，有若实质的戾气。仿佛无数看不见的刀刃，悬在四周的空气里。 在大厅里站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物，虽然衣饰各异，但大都气势汹汹，脸上充满了凶悍和自信的表情。 这些狂躁的人，源源不断地向四周释放着躁动难安的杀气。 他们恐吓其他人的同时，也像做广告一样，有意无意地，向高高在上的顾仁青，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阿信从这些人肌rou隆起的形状就知道：普通的健身方法，是没办法锻炼出那种姿态的，只有常年和人搏杀的家伙，才会有这种肌rou的形状！ 反过来看阿信，色彩鲜艳的夏威夷衫，宽松休闲的亚麻七分裤，又被这么一群仿佛随时都会褪掉人皮，化成野兽扑过来的家伙们围在中间…… 怎么看都像是得罪了哪位神仙，然后被从慵懒的度假海滩一下子丢到中东战场上的倒霉蛋。 而且这些人的身上，几乎都散发着血和铁锈的味道！ 这是来自战场的味道！有这种味道的人，一定是刀尖舔血的亡命战士！ 这令阿信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测。 （这些人可都是亡命之徒啊，是从各地聚集而来的雇佣兵吧？） （一个正当的商业大亨，为什么要把这种危险的人聚集在家里？） （招聘大会…哦！难怪刚才的女佣用那么害怕的眼神看着我。原来是把我和这些凶神当成一路人了……） 他脑海中忽然闪出在密室里看到的那条消息：“家中近日频发怪事！” “难道？”阿信再一次将目光锁定在顾仁青身上。 与此同时，面无表情的顾仁青，眼中突然寒芒一闪，他从怀里掏出一只手枪对准阿信！ “呯！” 这个世界充满着各种各样意外，比如说：一颗莫名其妙，就意外地向你射来的子弹。 而且还是对准你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