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我若为王
在死神的力量面前，几乎任何生命都没有抵挡的资格，毕弗隆斯的哀嚎声彻底消失了。 这在所罗门王时代就闻名于世的魔神灰飞烟灭，只留下一颗核桃大小的澄澈宝珠悬在半空闪烁着青翠的光芒——那就是所谓的“魔神之核”，是毕弗隆斯力量的结晶。 正如光与暗、正与邪，生与灭，诸多矛盾必须互相依存一样，有代表着绝对秩序的正神力量，自然也就会有代表混乱秩序的魔神力量，那是就连强如死神也无法彻底消灭，并不得不承认其存在的“必要之恶”。 死神将那颗宝珠放在掌中，毕弗隆斯已经被从世上抹去，这种拥有绝强力量的魔神之核如果落到心术不正之人的手中，不知道会为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浩劫。所以把它交到冥律处刑人的手中是最好的选择。而死神在这个世界停留的越久，造成的不良影响就会越大，现在是时候离开了。 阿信身上浮现出刺眼的白色光晕，那些飞舞在半空的神秘符文纷纷回到他身上，它们散发出的光辉渐渐消失，重新沉入皮肤表面下，阿信恢复了正常的模样。与此同时，天地一片纯白的景色开始消退，所有的东西都在渐渐恢复原本的色彩。 独蛇虽然无法看到，但他很清楚地感觉到有庞大到骇人的什么东西正在从阿信身上抽离。 他盯着阿信心中暗自盘算着：如果就这样等到死神离开，那核魔神之核岂不是手到擒来？ 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突然至今灌进他的脑海：“深陷血海的迷惘之人啊！此子之命运星宿，将指引你寻找仇敌！” 独蛇大惊失色，他的脸先是变得通红，然后又忽然变绿，紧接着又变得的漆黑。短短几秒钟竟然换了十几个颜色！ 他突然喷出一口血！然后狂躁地笑起来：“嘿嘿嘿嘿！你好像知道些很不得了的事情啊！你最好现在就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我！！！！” 死神的声音并没有如独蛇所愿：“命运自有其神秘流向，因缘际会之时便有分晓。此刻无需多言！”话音落处，一道华光从阿信头顶激射而出，在冰眼乌鸦的簇拥中没入天空深处！ “你们这些神明！总是喜欢说这种让人发怒的话！”独蛇盯着死神离去的天空，凶厉的魔眼飞速旋转着，脸上的血管像发狂的蛇一样暴起，那样子看起来要比毕弗隆斯可怕多了！他看了看阿信：“不但不能向这小子出手，还必须保他周全吗？还真是个诡诈的腹黑神啊！” 在死神降临在身上的一刹那，阿信自身意识的主导地位被突然被换了位置。明明只是精神领域，却很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在被“压缩”。他的意识被突然闯入的强大精神推到一边，从身体的主人变成了旁观者，之后死神与毕弗隆斯之间发生的事情在他看来，就情像银幕上的电影一样在灵魂中闪过，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做不到。 现在死神已经离开，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就像被压缩到极限的一团气体失去禁锢力量后突然爆炸了，那种感觉简直诡异到神奇。 当阿信终于从那种奇异的冲击力下恢复过来时，他第一时间就将魔神之核拿到眼前细细端详，毕竟魔神之核这种东西对于阿信来说是前所未见的未知事物，对于魔神一窍不通的他，根本无法断定毕弗隆斯留下的这颗圆珠到底蕴藏着何种危险。 如果不是知道它的来历，恐怕人们会以为这是一颗稀世罕见的夜明珠，任谁也不会想到这颗荧光流转的圆珠是从多少人的性命和鲜血中孕育出来的。霸道一世的强横存在，吞噬无数人的生命和希望，甚至连后代都成为其野心的饲料，恩怨纠缠到最后只剩下一颗珠子，怎能不令人唏嘘万千。 “你想知道魔神之核有什么用处吗？” 突然听到独蛇的声音，阿信的心脏差点在胸膛里来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他一下子跳出十几米远，惊魂未定地盯着独蛇，心里暗暗叫苦。 如果说毕弗隆斯的行为只是会令阿信义愤填膺，那么独蛇则给他留下了很恐怖的印象，无论是惊悚的外貌，凶险的赤羽凶蛊还是残酷的手段。 阿信一直觉得独蛇才是敌人中最可怕的，因为他不像毕弗隆斯傲慢轻敌，不像第二将军蛮勇无谋，也不像肾厨子任性妄为，他不但有能与医生匹敌的实力，更有缜密无懈的智谋。 阿信真的很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能令这样一个杰出的人类堕落到如此疯狂的地步？ 但是，阿信曾恍惚中听到独蛇说过不能对自己出手之类的话，想到这个他庆幸地松了一口气，用试探的眼神向对方望过去。 站在不远处的独蛇，脸色不停变换，青筋暴起，眼眶和嘴角的周围鲜血汩汩而下，简直一副修罗上阵的模样。 但最重要也最令人魂飞胆丧的是：他在笑！他居然在笑！！！ 看到那个样子的独蛇，阿信稍稍放下来的心又猛然绷紧，暗道：“靠！你这家伙才是真的魔神吧？！不觉得累吗？快滚到水星去补充优质睡眠啊！” 独蛇眼中弥漫着意义不明的焦躁笑意：“这颗魔神之核是毕弗隆斯的力量核心，在《所罗门封印秘法》里记载，拥有它的人可以吸收其中的力量，然后成为新一代魔神。你手里现在握着的，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至宝，是可以统治整个世界的力量！”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阿信，很期待地问：“知道这些后，你会怎么做呢？” 阿信望着魔神之核，那上面澄莹流光散发着充满迷幻的诱惑，仿佛是充满引力的漩涡在将他的灵魂吸进去，他的心里忽然充满了对力量的幻想…… “对人类的绝对控制……” “成为世界之王也是可以的！” “有了这种力量，就可以影响和支配全世界！所有人都会成为拜服于脚下的奴仆！” “一挥手就令千军万马俯首听命，一露面就会得到山呼海啸般的颂赞和欢呼！平时的无聊举止会受到追捧！就连说出来的话都会成为金科玉律！” “可以把那些为非作歹的人全部歼灭！用自己的意志随意对这个世界做任何事情！” 阿信突然狂甩脑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是那样的话…我又会变成什么？！这样的我还有资格做冥律处刑人吗？”他口干舌燥，忍不住再次望向魔神之核，那上面散发出的诱惑之光似乎变得更加炫彩迷人了。 看着内心激烈挣扎的阿信，独蛇露出充满恶意的微笑：“就算是冥律处刑人，但毕竟太年轻，抵挡不住这种诱惑吗？嘿嘿嘿嘿…接受它吧，就这样堕落到黑暗里，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吧！有你在的话，我就终于可以找到‘他’了！” 望着那唾手可得的“整个世界”，阿信的心底渐渐涌起无法抵挡的饥渴：“管他呢！只要成为一个好王，无论做什么都会被理解吧！”然后他听到了张狂的笑声传进耳朵，原来那是自己发出的笑声，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笑声这么难听！ 就在这时，魔神之核里有什么东西突然流入到阿信的心里！ 就像是在播放别人的记忆一样，阿信在那里看到很多，也感觉到了很多…… “大哥你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哦，是谁家的牛跑出来了吧？” “不对！蛇！好大的蛇！还有熊！大哥快跑！大哥——” “大家快跑啊！妖怪吃人啦！！！” “快！快把孩子们藏起来！！” “老伴儿…谁看见我的老伴了！” “二婶！你看见我家阿菊了吗？她刚才还在呢！” “mama…我的腿不见了！好痛啊！！呜呜呜呜……” “我的孩子啊！！” “害人的畜生！我和你们拼了！！” “是谁！是谁害了我们！是谁害了我们！我们与世无争，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绝！！！” “jiejie，大伯他们去哪了？” “嘘！咱们别出声，只要好好藏在这里，爸爸他们打跑了妖怪就会来接咱们的！” “叔叔…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叔叔…你的眼睛好吓人啊！我好害怕……啊！！爸爸！mama！你们在哪啊！” 周氏一族临终的庞大的感情流入到阿信的心里，如同无数冤魂在围绕着他嘶吼出自己的不幸，他能切实地感觉到那些绝望、愤怒、恐惧、不甘、怨恨、和亲人在眼前被吞食的深深悲伤！ 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刚刚还在熊熊燃烧的欲望之火顿时被周氏一族充满哀伤的绝响彻底扑灭，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的羞愧与愤恨。 “我这他妈是在想什么…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我怎么配做冥律处刑人？这样的东西…这样的脏东西！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它！！”他疯狂地冲着独蛇怒吼：“你是故意在害我吧？！既然这东西这么宝贵，你为什么不自己拿去用？！” “哦？居然拒绝成为王吗？” 独蛇对阿信居然能从这种天地之间第一大诱惑中挣脱出来的表现大感意外，他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年轻人，眼中写满了惊讶和赞赏。他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对权力没有任何兴趣，而且…我已经是一个暴君了……” 阿信暴跳如雷地怒吼道：“我也没有！！永远不会有！！这种害人的东西，看我现在就把它毁了！”他用尽全身力气举起魔神之核！ 独蛇一撇嘴：“愚蠢！那种东西你毁不掉……” “噗！” 阿信感到后脑传来剧烈的疼痛，连番剧战后又被死神附体的他早已油尽灯枯，立刻陷入天旋地转的沉睡…… 举着石块的周心怡歉然地望着阿信，她抽泣着说：“对不起阿信！对不起，我不能让你毁了它。” 看到这一幕，独蛇不由皱了皱眉，他早就察觉到周心怡已经醒过来，但万万没想到这少女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打昏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不由轻蔑地冷笑一声：“哼！为了魔神之核，连恩人都会下手吗？真是丑陋！” “不用你多嘴！”周心怡毫无畏惧地瞪视着弹指间便可取自己性命的独蛇，她拿起魔神之核，面目凄厉可怖：“我的家乡被夷为平地，这是我周氏在世上唯一留下的东西！怎能就这么被毁掉！？” 独蛇鄙笑道：“你真的是这么想吗？恐怕你的目的没那么简单吧？” 周心怡凝视着独蛇，语音凛冽：“随你怎么想！我是周氏最后一人，这是我理应继承的遗产！你有意见吗？！” 如果阿信看到周心怡现在的样子，他一定会吓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之前只知道哭泣着逃命的柔弱少女，在短短时间内竟变得这么咄咄逼人，甚至在气势上能和独蛇抗衡，并且与之理论。 在经历了这么可怕的磨难和刺激后，无论是谁都会在精神上发生巨大的转变吧？ 她…已经不是那个她了…… 对于这种转变，曾经深有其感的独蛇再清楚不过了：“昨日已死！这少女在悲哀的残骸中蜕变了…成为一个不同于以往的，全新的她。” 独蛇眯着眼睛，露出妖异的笑容：“所言极是，无论是从血统的伦理上看，还是从事情的因缘上看，你都拥有魔神之核的继承权。这是属于你的，在下没有任何意见。” 周心怡根本不相信这个血腥屠杀了所有亲人的凶手，：“杀人凶手！你们暴君俱乐部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她杀气腾腾的视线直刺独蛇双眼：“你不怕我掌握力量后杀了你？” 独蛇毫不遮掩自己的轻蔑，他的脸上挂满恶毒的挑衅：“哦？尽管放马过来！不过…愚蠢的少女啊！！告诉你一件事：你全村的亲族都是被我杀掉的！我并不介意把你这最后一人的命也收入囊中！毕竟…灭族这种事情…会令我很有成就感！哈哈哈哈哈！！！！”他的语气简直张狂到无以复加！ “你这禽兽！！！！！”周心怡悲怒如狂：“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杀了你为大家报仇！！” 周心怡手捧魔神之核，突然感觉到之前曾流入到阿信心里的那些感情。她双目尽赤，盯了独蛇好久才舍得收回目光，满是泪水的脸上露出毛骨悚然的笑容：“这…这是乡亲们的声音！太好了！马上…马上就可以永远和大家在一起了！阿信，对不起……”然后仰首吞下了魔神之核！ 独蛇jian计得逞，忍不住笑了出来：“幼稚！魔神之核不是什么入口即化的糖果，凭你一介少女之力，岂能立即吸收其精髓？不懂一口吃不成胖子的道理吗？” 周心怡恍然大悟，但仔细想想，魔神之核的力量那么庞大，一个普通人想完全掌握运用方法，当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情！ 见多识广的独蛇稍加分析就会明了其中奥妙，所以才有恃无恐地对周心怡发出恶毒的嘲笑！ 惊觉中计的周心怡用难以想象的怨毒眼神凝视独蛇，她猛然十指如钩，疯狂嚎叫着扑过去：“我才不管！我现在就要你死！” 独蛇露出他一贯狂傲的表情：“哼！愚不可及！凭你这种蠢货还想杀我？痴人说梦！”他飞掠而起，一掌在周心怡后颈劈下，将她击晕后夹在腋下。 独蛇可怖的魔眼环视着满目苍夷的宰相村，阵阵阴风从凌乱的羽毛和凄厉的尸骸上吹过，发出仿佛厉魂在幽冥深渊中轻吟浅唱的呜咽。 在这里，围绕着毕弗隆斯的复苏，冥律处刑人的妖魔讨伐之战，和暴君俱乐部的魔神重生之战，终于落下了被鲜血浸透的帷幕！ 独蛇邪异地笑着：“哼哼哼…这少年真是让人吃惊，但最后还是我们暴君俱乐部赢了啊……”他幽暗的目光落到医生身上，迈开狰狞的步伐：“断罪联盟的蠢才们！接下来要如何处置你们呢？先从你开始吧，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