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露莉德村与赛尔卡

    “怎么样，易衍？还要挥斧吗？”

    “嗯……痛觉已经消散些了。”林易衍双腿蹬地站起身，伸出右手。接过龙骨之斧，的确要比青蔷薇之剑轻不少啊。

    至少祈求通过挥斧的行为能够提升那个参数吧。我想着这些，同时握紧斧柄，向后侧拉。

    ………

    “呜啊啊……真是舒服啊……”带着尚未习惯的疲惫身躯沉浸在温热的水中，这一刹那，林易衍便不禁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露莉德教会的澡堂，是在铺满烧瓷砖的地面上嵌入一个巨大的铜质浴缸，并往设置于墙外的灶台处添加柴火将水温烧热的构造。让人不由得想到中世纪欧洲的澡堂，是世界的创造者这么设计的，还是在内部模拟的数百年时间独自进化的结果呢，林易衍完全搞不清楚。

    吃完晚饭，首先是修女阿萨莉亚和赛尔卡这两名女生使用澡堂，之后是我和其他四名男生入浴，小孩们在一番喧闹结束后终于是走出去了。然而，这个满盆的洗澡水却一点也没有污浊。用双手捧起透明的液体，猛地泼到脸上，再次发出呜啊的迟缓声。

    到现在这个时刻，来到这个世界约有三十三小时了。

    下意识间我挥动右手，划破水面，飞溅的水花碰撞到正面的墙壁上，发出微微的声响。同一时间，通往脱衣间的门的那头传来了声音，让林易衍回过神来。

    “阿勒，又有谁进来了啊？”林易衍意识到是赛尔卡，于是乎慌忙站了起来。

    “啊，那个，我——易衍。抱歉，我马上就出来了。”

    “嗯……嗯，慢慢洗没关系的，出去的时候要记得拔出浴缸的塞子，关掉灯哟。那就再见了……我回自己房间了，晚安。”意识到赛尔卡准备离去，林易衍突然间隔着门喊住了她，“啊……赛尔卡。我有点事要问问你，今晚你有时间吗？”

    突然停下脚步的赛尔卡，虽然犹豫似地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不过最后还是用勉强能够听到的嗓音，说道，“……只是一点点的话，倒也可以。我房内的小孩应该都已经睡了，我就在你的房间等你吧。”

    没等我回答，她就迈着小步离去了。林易衍慌忙从浴缸中出来，拔出缸底的木塞，关掉墙壁的灯火，走到了脱衣间。就算不用毛巾擦拭，水滴也会很快干掉的，于是在披上一件家居服后，便来到了已恢复平静的走廊处，顺着楼梯向上攀爬。

    打开客房的门，坐在床上前后摆动着双脚的赛尔卡抬起了脸。和昨晚不同，他身着着木棉睡衣，棕色的头发扎成三股麻花辫。表情没有变化的赛尔卡拿起摆放在身旁桌子上的大水杯，朝自己递过来。

    “哦，谢谢。”林易衍接过水杯，坐到赛尔卡身旁，一口气喝完了冰凉的井水。感觉着水分灌注进干渴的身体里，一点一滴地渗透到四肢前端去，这种感觉让我不由得感叹道，“呜，甘露甘露啊！”

    “甘露？那是什么啊？”随后，赛尔卡摆出一副不解的表情倾斜头部，糟糕了，该词汇是这个世界所没有的啊，慌忙的解释道，“诶……就是说很美味，只需饮用就能得到治愈一样的水……大概就是这样。”

    “嗯……就像艾里克希尔一样？”

    “那，那是什么啊？”

    “教会的修道士大人们的祝福圣水。你可能没见过，不过只要和一小瓶那个东西，因伤势疾病而减少的天命瞬间就能恢复。”

    “诶……”既然有这种东西，为何传染病会造成许多死者出现啊，虽然想到这点，但意识到还是不要追问为好，于是陷入了沉默。至少，被称作公理教会这般了不得的名号所统治的世界，并不是乐园啊！

    从林易衍手中接过喝干的水杯，赛尔卡用很快的语速说道，“如果有什么要问的话，就快一些吧。洗浴过后是禁止进入男生的房间，不过客房不包括在内，但要是被修女阿萨莉亚知道了可是会被责备的。”

    “那……真是对不起。我就简单说一下吧，那个……我想听的是，关于你jiejie的事。”突然，白色睡衣下的纤细肩头，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是没有jiejie的。”

    “是，现在吧？我从优吉欧那里听说了。你的jiejie，爱丽丝的事……”在林易衍的话还没说完之际，赛尔卡抬起了脸，这让林易衍稍微吃了一惊。

    “从优吉欧那？他跟你说了爱丽丝jiejie的事？说到哪里？”

    “啊……嗯。那个……爱丽丝也在这个教会学习神圣术……六年前，被整合骑士待到了央都……”

    “……这样啊……”赛尔卡微微舒了口气，低下了头，用细微的声音，继续说道，“……优吉欧，还没忘记啊……爱丽丝jiejie大人的事……”

    “诶……？”

    “村里的人……不管是父亲、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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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女，都绝不会说起爱丽丝jiejie的事。jiejie的房间在几年前就收拾干净了……就像是一开始爱丽丝jiejie都不存在一样……所以，我认为大家都已经忘记爱丽丝jiejie了……优吉欧也是……”

    “忘记什么的，优吉欧可是很挂念爱丽丝的。正因如此……如果他没有天职的话，可能马上就会奔往央都的。”听到林易衍这话，赛尔卡沉默了一会儿后，低声说，“那种事……那，优吉欧无法笑出来，果然也和爱丽丝jiejie有关啊。”

    “优吉欧……笑不出来？”

    “嗯，jiejie在村里的那时，他一直都是保持微笑。很少见到他不露出笑脸的时候。我那时还很小，但依旧清晰的记得……不过，在jiejie不在后，就几乎见不到优吉欧的笑脸了。不仅如此……在休息日他不是闷在家里，就是前往树林，一直都是一个人……”

    边倾听着这些，边在内心思考起来。的确优吉欧是个处事冷静的人，但没有给人一种封闭情感的印象。去往森林，已经从那儿回村，还有休息时间，他与自己交谈时露出微笑也不止一两次啊。

    他在赛尔卡以及村民面前无法展露笑脸，那个理由恐怕是——罪恶感吧。让被人爱戴，被寄予厚望的下一代修女爱丽丝被抓走，而且连帮她都做不到的这份罪恶意识……？只有在不明白当时的情况，身为外人面前他才不会责难自己，大概就是这样吧。

    必须得去央都。林易衍再次加强了这个念头。并不是只是为了自己一个人，还要想法让优吉欧离开村子，见到爱丽丝，两人团聚不可，这种想法也在心头久久无法散去。为此，必须得把基加斯西达给砍倒……

    “……嗯，你在想什么呢？”赛尔卡的话音把林易衍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于是林易衍抬起脸，对她说，“没……只是想起一些事。优吉欧，就像你所说的，一直都把爱丽丝看的很重。”

    就在林易衍把心中所想说出之时，赛尔卡的脸像是有些颤动。秀丽的眉毛与大大的眼瞳，渗透出了一种寂寞的神色。

    “这……样啊，果然。”看着她耷拉下肩膀，低声道出这话的样子，林易衍很快的就察觉到了，迟疑着问道，“赛尔卡……喜欢优吉欧吗？”

    “什……你在说些什么啊？”虽然眼角上扬表示抗议，不过她面朝林易衍的脸都已经羞红到了颈部。本以为她会就此低下头，不料她却用稍有些紧张似地说出了这话。

    “……只是感觉，无法忍受罢了。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虽然没明说，但他们拿我和不在了的jiejie大人作比较时总是会不由得发出叹息。其他大人也是如此。所以，我才离开了家，搬到了教会。即便来到这里……修女阿萨莉亚也是，在教授我神圣术时，我总是认为她会说jiejie大人只需教一次就能学会。优吉欧就不是这样的人……不过，他却总是避开我。可能一看见我，就会想起jiejie大人吧。这些……都不是我的错啊！我连jiejie大人的面容不记得了……”

    裹在单薄睡衣下的娇小背影颤动起来，就在林易衍看着十二岁的女生哭泣，不知如何是好，浑身变得僵硬时，赛尔卡用右手擦了下眼角，将泪水拭去。

    “……抱歉，我有些激动了。”

    “不……没事，那个。想哭的时候，我认为还是哭出来比较好。”林易衍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呢。虽然这么认为，不过这番在二十一世纪的现实世界泛滥的偶像剧台词，却让赛尔卡露出了微笑，并且率直地点了点头。

    “……嗯，是啊。总感觉有些高兴啊。在别人面前哭泣，很久都没有过了。”

    “诶，赛尔卡真是厉害啊。我在你这个年纪还在别人面前哭哟。”听闻林易衍这么一说，赛尔卡睁大了眼睛，望着林易衍，“那个……易衍，记忆恢复了？”

    “啊……没，没有，怎么会呢……我只是有这种感觉……总，总之啊，自己就是自己。而不是别人……所以，赛尔卡只要做到自己能做的，我认为就行了。”这依旧是些引用的台词，赛尔卡在思考了一阵后，再次点了点头。

    “……是啊。我……可能一直无法正视自己还有jiejie啊……”看到她充满斗志的说出这些话，林易衍总觉得把要把优吉欧从她身边带走的这事充满了罪恶啊。就在林易衍陷入苦恼之时，头顶上传来了钟楼奏响的和旋。

    “啊……已经九点了。我该回房去了。对了……易衍想要打听的事，就这些吗？”对着偏头说出这话的赛尔卡，‘嗯，已经足够了’做出了这样的恶回答。

    “这样啊，那我就回去了。”离开床站起身，赛尔卡朝着房门走出数步之后，停下了步伐，转身过来，“我说……易衍，连jiejie为何会被整合骑士带走的原因，也知道了吗？”

    “嗯……啊，这又怎么了？”

    “我都不知道哟。父亲什么都不说……虽然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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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我就朝优吉欧问过，但他不肯告诉我。那个，理由是什么呢？”林易衍稍微有些犹豫，不过一想到那个原因，就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那个……好像是，进入了位于河流上游处的某个洞xue，并且通过那个洞xue穿过了终结山脉，手触碰到了暗之国的土地，我听说的就这些……”

    “……这样啊……穿过了终结山脉……”赛尔卡像是思索着什么似地，不过没过一会儿便点了下头，继续刚才的话，“明天虽然是休息日，但祈祷的时间还是和之前一样，要记得起来哟。我可不想再来叫你的。”

    “我，我会试试看的。”一瞬，赛尔卡露出了微笑，随后便打开了门离去了。

    林易衍听见她的脚步声远去后，才躺倒了床上。虽然想得到爱丽丝这位谜之少女的情报，不过对于当时只有五六岁的赛尔卡来说，果然是没有任何记忆啊。知道的只有，优吉欧对爱丽丝的感情十分的深。

    林易衍闭上眼，尝试想象那位名叫爱丽丝的少女的身影。但脑海中肯定浮现不出她的面容，眼睑中只看到了一缕金色的光芒闪过。

    ………

    第二天早上，林易衍痛切地被事实告知了自己的考虑有多么不周到。

    铛，五点半的钟声敲响的同时睁开眼睛，一边想着‘想做还是能做到的嘛’一边爬下整洁的床。打开东边的窗户，伸了个大懒腰，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拂晓颜色的清冷空气。深呼吸了几次，残留在后脑勺附近的困意残渣便完全消失了。

    侧耳倾听，走廊对面房间里的孩子们也开始起床了。为了能在他们之前到井边洗练，动作迅速地换起衣服来。

    林易衍的束腰上衣和棉裤子上还没有明显的污渍，不过优吉欧说衣服如果不经常洗的话天命会迅速减少。既然这样，差不多到了必须考虑获得换洗衣服的时候了。今天找优吉欧商量一下这件事吧——林易衍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走出后门，来到井边。

    从桶里舀了几杯水到脸盆里，俯下身擦了几把脸的时候，突然感到身后有人快步走近。大概是赛尔卡吧，林易衍一边想着一边抬起身，擦着手上的水转过身。

    “啊……早上好，修女。”站在那里的是身穿让人感觉不出一丝马虎迹象的修道服的阿萨莉亚修女。林易衍慌忙低下头，对方也点头回答早上好。看到她那严厉的嘴角比平时绷得更紧，林易衍心里吓了一跳。

    “那个……修女，有什么事吗……？”林易衍战战兢兢地问。修女迟疑地眨了眨眼，简短地说，“——赛尔卡不见了。”

    “哎……”

    “易衍，你知道些什么吗？赛尔卡好像很亲近你……”

    这难道是在怀疑自己对赛尔卡做了什么吗？一瞬间倍感狼狈，但立刻又觉得不是这样。这个世界里有禁忌目录这个无人违背的绝对法律，拐骗少女这样的大罪恐怕修女连想都想不到。也就是说，她认为赛尔卡的消失是基于她本人意志，纯粹只是想问自己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那个……不，我也没有听说什么……今天是休息日对吧？是不是回家了？”一边用尚未睡醒的大脑拼命思考着一边说，但修女立刻摇头。

    “赛尔卡来教会之后的两年里一次也没有回过家。即便真的回去了，她也不会一句话也不和我说，连早上的礼拜也不出席就走了。即便——没有规则禁止她这样做……”

    “那么……是不是去买东西了？早饭的材料平时都是怎么准备的？”

    “昨天傍晚已经买好了两天的食物储存起来了。因为今天村里的店铺也全都休息。”

    “啊啊……原来如此。”至此，林易衍贫乏的想象力就已经到头了。

    “……她一定是有什么急事。肯定马上就会回来了。”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阿萨莉修女依然担心地皱着眉头，但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说。

    “那么，就等到中午，如果还不回来的话就去找村公所的人商量。抱歉打扰你了，我还要准备礼拜，先告辞了。”

    “哪里……我一会儿也在附近找找看。”目送修女点头行礼之后离开，把脸盆里的水倒掉的时候，林易衍的心里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记得昨夜和赛尔卡交谈的时候，感到了一点担忧。但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担忧。林易衍说了什么导致赛尔卡从教会失踪的事情吗？

    带着心中的不安做完了礼拜，一边安慰七嘴八舌地询问着‘赛尔卡jiejie去哪里了？’的孩子们一边吃完早饭的时候，少女依然没有回来。林易衍帮忙收拾完早餐的碗筷，走出了教会的正门。

    虽然之前没有和优吉欧约好碰面，但八点的钟声敲响的同时，依然看到了亚麻色的头发从北边的大路走进广场，林易衍松了一口气向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