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惨胜
一个时辰后，谢弃尘返回盛乐城外大营直接去了花木兰的军帐，看到她正坐在床边拿着一把精致匕首怔怔出神，在他旁边还有两样东西，那件绿色的绸衣和一把胡琴，谢弃尘道：“这些东西都是他的？” “是！”她轻轻开口，拿着那把匕首道：“他曾对着这把匕首起誓，会带我走遍草原的每一个角落，看遍草原上的每一朵花。” 又指着那件绸衣道：“那件绸衣，我曾经亲自给他缝补过，他一直带在身边，就在不久之前还穿过一次。” 最后指着那把胡琴道：“在我失明的那段日子，正是他用这把琴奏出了美好的乐曲给了我力量，让我在黑暗中看到希望。不过，今日之后，就什么都不会有了。”说完神色满是没落。 是啊，她也知道，她已经完全伤透了他的心，所以这次撤离，他把这些东西都留了下来一件都没有带走，如果在小盆山发现还可以理解为是来不及带走，那么在将军府内发现则说明是真的不想再带了。纵使战争真的结束，也再也不会有什么草原和花了，就算木兰还在，那个莫将也已经消失了。 说完深吸一口气，道：“谢将军，我已经准备好了，走吧！” “去哪里？”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却还是开口问。 “我放了多伦，罪该万死，你要杀我，我不会怪你的！” “我想知道，你到战场，到底真的是为了看他最后一眼给他送行，还是原本就打算去救他，带他离开！”这一次，他没有发怒，连脸色都没有变，仿佛再问一件不经意的小事一般。 “你我都知道，他不会逃走的！” “但他还是逃走了！” “他不是自己逃走，而是被打晕带走的！”她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躺在担架上了，据也术说他想要一死以换取所有人的性命，但被铎苏风拦住打晕了。” “你好好养伤吧，盛乐之战你立有大功，我会如实上奏皇上，而且从即日起你正式升任铁血军主。这次缴获的战马你可以优先挑选，狼营的战力你也清楚，我希望你能好好带兵，把铁血军训练成一支能够比肩甚至超过狼营的强军来！”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这里，这一次，他没有再对她说多伦对魏国的危害，因为他知道没有意义了，他已经说了太多了，战前还专门提醒，但她还是把他放走了，除非他想杀了她，否则说再多也是无用。 而且他此来也不是兴师问罪的，他只是好奇他竟然会丢弃部下独自逃走，因此想来一探究竟，此时得到答案，也就不再多待了。 战场清点工作一直持续到了下午未时末才彻底结束，此战魏军阵亡将士六万七千三百二十三人，重伤一万四千六百七十二人，龙骧军三万兵马最后不足七千人，为了消灭这支西域精骑，他们调集了所有能够抽调的兵马付出了两倍的代价才把他们全部歼灭。西域军除城里的五千多名重伤员外全部遇难，共阵亡三万六千二百三十六人，但作为获胜的一方，魏军缴获西域军战马四万余匹，战甲兵刃及相应的马具近三万套，加上之前龙骧军阵亡遗留的战马与马具兵刃，能够快速给五万骑兵换装并展开相应训练。 经过狼山、河套及盛乐三次大规模战役的打击后，曾经雄视天下的魏国已经霸权旁落，可战之兵已由全盛时期的三十五万锐减到目前的十四万，且要防御四方，可用于北疆之兵更是不足六万，兵力严重不足。 而与之相反，虽西域军损失惨重，但柔然王庭主力却几乎未损，除各处留守外可抽调的机动兵力仍有十三万之多，实力远超魏国，短时间内取得了极大的战略优势。但长远来看，一旦这五万兵马训练完成，魏国就有六万如龙骧军一般的精锐战骑，足以扫荡群雄，傲视天下。始光三年，是魏国最难的一年，也是柔然最强的一年，只要熬过这一年，战略形势将再度发生极大逆转，六万龙骧军成军，使得魏国有了深入柔然腹地的战略力量，不再仅仅是被动的防守作战，届时，西域军与龙骧军将在草原大漠追逐，再度展开激烈拼杀。 “盛乐大捷，斩首四万余！”酉时末，随着红绫急使纵马奔回平城，盛乐复克、西域军全军覆没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平城，所过之处，无论宫内宫外，皆是一片欢腾，宫廷之内的禁卫军更是一片欢呼，整个皇宫再没有一丝威严与庄重。 而在御书房内，独自坐在龙椅闭目沉思的拓跋焘初听到外面的欢呼声缓缓睁开了眼，慢慢向门口走去，每一步，迈的都是那么艰难。拉开殿门，外面的欢呼声更是清晰可闻，“盛乐大捷，斩首四万余！” 听清这几个字后，他心中终于长长松了口气，眼圈竟然红了起来，眼眶中也泛起泪花。王星韵说的很对，他的压力太大了，一个欣欣向荣的王朝在他手里短短三年有了亡国之危，怎能不让他整日如坐针毡。自定下调集全国兵马围歼西域军后，他除了上朝外就一直没有离开御书房，吃住都在这里，王星韵时不时会来看一看他，但也从未在这长时间待过。如今力尽艰难险阻终于区得胜利，怎能不让他万分激动。 不多时，拓跋兴拿着个竹筒跑过来道：“皇上，盛乐捷报！” “念！” “是！”拓跋兴答应一声朗声道：“臣谢弃尘启奏皇上，经多日准备，我军终于于昨日晚亥时攻克盛乐，多伦率残部从城东往武川潜逃时被臣围困于小盆山山头，经彻夜激战，五千残兵除多伦及三名侍卫乔装逃离外全部被歼。至此，四万西域军全军覆没，我军缴获战马四万余匹，战甲兵刃三万余套，城中留有西域军五千伤残，如何处置，望吾皇裁决。” 拓跋焘郑重道：“传旨给谢弃尘，五千伤残可复原重新作战者一律斩杀，余者全部遣返柔然，朕要让他们把我大魏国威带去西域，让他们再不敢踏入中原一步。” “遵旨！”拓跋兴说完转身离去，拓跋焘眼含热泪，凝望着远处欢呼庆贺的宫廷侍卫与挂满繁星的夜空，长长松了口气，这场胜利，来得太不容易了，旋即离开御书房向后宫走去。那么多艰难的时刻她都陪她一起度过了，如今捷报传来，他自是要去与她一同分享胜利的喜悦。 初到漪蓝殿门口，就看到王星韵带着拓跋跃正静静地站在门口含笑望着自己，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至此一般。他快走两步，握住她的手满是激动道：“星韵，我们赢了！” “嗯，我们赢了！”望着他那激动地面孔，她亦是欣慰一笑，眼中渐渐闪亮起来，自盛乐开战以来，她也一直关注着战局，思他所思，愁他所愁，如今取得了胜利，她亦是长长松了口气。不过最让她感动地，还是眼前这个大魏皇帝，能够在接到捷报的第一时间赶来这里，与她共同分他的喜悦。尽管她预感到他可能回来，所以才在这里等，但当看到他来的如此快如此急之时，她心中更是欣慰，他赢了盛乐，但她赢了一生。 只有在下面的拓跋跃，不知道二人赢的是什么，抬起小脑袋满是好奇道：“父皇，你和母妃赢什么了？” 拓跋焘这才想起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个小公主了，弯腰把她抱起来道：“父皇啊，为你赢得了幸福快乐的一生！” 王星韵听后更是感动，他说的不错，不止是她，还有他怀中的这个女孩，也赢得了一生，尽管知道，拓跋焘所指的幸福快乐指的是荣华富贵，而她企盼的幸福快乐是nongnong的爱，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只要她能幸福快乐，就好！ 就在这一日的申时，经过一天的猛攻后，武川终于也被柔然攻克，魏军两万守军伤亡大半，娄伏连仅率不足六千人逃回盛乐，虽然城破，但他的功绩却不可抹杀，没有武川一月坚守，又何来盛乐大捷。 而在盛乐以南刚刚行至此的多伦，望着在城头为攻克武川而欢呼的柔然士兵，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痛的自嘲。在此之前，他无时无刻不再关注着武川战局，等待着攻克武川的消息，可是直到全军覆没听到的依旧是武川在坚守，而自己全军覆没仅仅才过去不到一日，武川就被占领，这一切，该是多么的巧合？此时他真想去问问吴缇，盛乐败了，拿下武川，还有什么意义。 大那对马上的多伦道：“多伦殿下，吴缇殿下已经攻克武川，我们进去吧。” 多伦摇头叹道：“我是败军之将，有何面目进新克之城，也术，我们走！”说完欲从城墙两侧绕过武川城。 “多伦！”然而刚走没两步，就听到身后满是担忧与深情的呼喊，他的身体闻言一僵，战马也停了下来。 她快步走到他的马前，看到他那满是憔悴的面容与通红的双眼，身边只剩也术和两名侍卫，亦是心中一酸，道：“多伦，盛乐的事，我都听说了，铎苏风他们…” 听赫红说起铎苏风，多伦心头一酸，眼中再度涌出泪水，深吸一口气，道：“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什么盛乐，更不要提丝绸，我也不想在看到丝绸，尤其是五凤谷的丝绸。” 赫红连忙点头道：“好，我们不说盛乐，你这是要去哪？” “回王庭！”是啊，他的部下都已经死了，西域他没脸回去，武川更是不会进，天地茫茫，或许唯一能够让他容身的，也只有可汗王庭了。 “回王庭？”这倒是让她一惊，疑道：“大汗已经敕封你为兵马大元帅，让你指挥所有兵马筹谋伐魏之战，大军在这里，你为什么要回王庭呢？” 多伦道：“我现在是败军之将，有何面目进新克之城，而且我作为统帅，临阵脱逃，更无颜统领三军，回王庭后，我会向父汗辞去帅位，你让吴缇好好掌军，伐魏之战，与我再无关系。”说完催马欲走。 “多伦，你不要这么说。”见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统帅如今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赫红不由得热泪盈眶，想要出言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赫红，你让开，我要走了！”说完一拨马头绕过他离开。 她连忙到马前把他拦住道：“你等一等，我跟你一起走！” “不用了，丞相跟吴缇都在这里，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不，我要跟你在一起，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说完对不远处的顿珠喊道：“顿珠，立即去收拾东西，我们回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