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关键一脚
此时在阵中,铎苏风与多伦这两个一起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也终于在重重包围中,再次相见。 “殿下!”看到多伦,铎苏风既是欣喜,又是羞愧,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深深低下了头,眼圈竟红了起来。 本来多伦心中有气,可是看铎苏风如此模样,心中那股不满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觉得有点好笑,靠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什么也不要说了,我们先杀出去要紧!”说完转身向来路杀去,此时天色太暗,四野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原路返回,有敖登跟那曲的接应,才能突出重围。铎苏风也不再多言,带着狼营四百兵将随多伦一起作为突击箭头,为全军开路。此刻他们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地方,进来容易,想出去可不简单。 谢弃尘又道:“多伦现在向哪去了?” 她没有开口,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她知道此刻她的作用胜过千军万马,换做他之外的另一名柔然将领,他都不会皱眉,而是配合谢弃尘把他们消灭,可唯独对他,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他却一定要她做到,“花弧,你不要忘了,你是一名士兵,作为士兵,为了国家,当不计牺牲!而且你也不要忘了,盛乐之战对我们魏国意味着什么,一旦失败,会是什么后果。” 他终于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原路返回!” 谢弃尘随即对传令兵道:“告诉拓跋云,多伦朝他去了,让他立即出击,一定不能让多伦突破他的防线!”他虽能借着微弱的火光大概看清战场情形,但却难以分辨敌我只能依靠花弧给他提供的情报作出决策。 很快,随着信号再度发出,最后五千龙骧军也投入战场,以密集的队形,如同一块铁板一般,拦在了西域军的面前,承受着他们狂风暴雨般的冲击。而其余在外围游离的龙骧军,也纷纷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朝西而去,准备堵截西域军。 此时在盛乐城中,又有一万五千骑兵奔出,朝战场扑来,而出城不过两里,就遭到了埋伏在右侧山坡上魏军的阻击,箭雨密集泼下,瞬间有几百名士兵被射翻在地,其余西域军士兵也连忙举盾防御,由于早有准备,所以也并未惊慌。 见魏军不足万人,敖登对那曲道:“那曲,你去救殿下,我来消灭这股魏军!” “好!”那曲也不犹豫,立即率部打马而出,七八千名士兵紧随其后,举着盾牌冒着两边的箭雨超前奔去,虽仍不时有士兵被射下马,但并无大碍。待那曲走后,敖登指挥部下列队迎战,三个千人队迅速下马,或手执圆盾与弯刀,或弯弓搭箭,或手执长枪。以数十名士兵为一排组成盾阵列着整齐队形如同一堵堵墙般一步步朝山坡迈去,后面两排弓箭手为其提供掩护,不断向上抛射,虽不时有人中箭身亡,但并不能影响他们的前进。剩余的士兵则举盾做于马上准备冲锋,按照他们的训练,接下来应该会有魏军骑兵的冲击。 这个缓坡只有几十米高,很快在山坡上列队冲锋的西域军就行至半途,果然只闻群马嘶鸣,山坡上冲下数千名魏军骑兵。山下的骑兵立即出击,而在半坡的西域军则快速聚拢,长枪兵上前列成枪阵迎击冲来的骑兵,虽然只有两排,但在弓箭手的配合下足够坚持到己方战友的增援了。 而反观魏军骑兵,或手执长枪,或举着环手刀,穿着皮甲,冒着箭雨冲锋而来,在魏军之中,能够与西域军相抗衡的,只有龙骧军,而这些魏军,他们还未放在眼中。他们对付王庭的那些游牧骑兵或许可以,但想对付他们,还差得远。 就在魏军骑兵冲入西域军军阵之时,山下的骑兵也冲至半坡,与魏军接战,而方才冲阵的西域军则从马缝中快速向上冲去,与山头的魏军步兵激战一处。而这,则大大震撼了司马延之,虽然知道西域军骑术了得,见过他们破步兵方阵,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们的步战水平竟也是如此之高。 西域军如此之快就攻了上来,除了硬拼他也没有办法,此次他奉命率一万步兵,五千骑兵组成第一道放线,拦截增援的西域军,若失败,就会被问斩。此刻也不敢再怠慢,对身边的副将道:“你带五百弓箭手组成督战队,谁敢逃跑,当场射杀!”待副将离去后他也拿着长剑领着亲兵冲了上去。 而在前方的那曲也遭到了两万魏军骑兵的阻拦,尽管冲击的颇有章法,也给了魏军极大杀伤,可是由于人数上的劣势,还是很难取得突破。对于普通的魏军,一万五千西域军,就足以压得他们三万多步骑抬不起头,这就是精兵与普通士兵的区别。 此战之后,魏国也汲取教训,借着缴获的大批西域军军械,在短时间内快速装备起数万骑兵。尽管由于训练不足无法与西域军和龙骧军相比,但也对同等数量的普通柔然骑兵形成压倒性优势,在武川会战中发挥了重大作用,把进犯的十万柔然大军消灭大半,彻底扭转了战局。直到那时,那些把西域军陷于盛乐以打击多伦势力的王庭政客们才意识到,他们当初的行为有多么愚蠢。 一直冲击了将近半个时辰,突进了有数百步,可是魏军却如同杀不尽死不绝一般,一直出现在眼前。 铎苏风急道:“殿下,这样不行啊,谢弃尘好像把全部的兵力都聚集在了这里,我们冲不过去。” 多伦亦是眉头紧皱,对铎苏风道:“既然魏军把主力都放在了这里,那我们就朝反方向突围。”说完掉头再次奔回原路,朝纵身杀去。 见战场有了变动,谢弃尘继续问道:“多伦现在朝那里去了?” 她木然道:“向北!” “告诉拓跋云,多伦向北去了!”随着火把晃动,在隆隆的马蹄声中,魏军再次向北而去。而向北突击的多伦,冲杀了许久后发现身边的魏军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密集。 铎苏风也意识到了这种怪相,大声骂道:“真他娘的怪了,哪里来的这么多龙骧军?”看到部下已伤亡近半,多伦亦是满脸焦急,来之前虽然料到会被魏军包围,但觉得天色如此黑暗,总是被围凭借西域军的战力也能轻松杀出,万万未料到战斗会变得如此艰难。 “魏军最多只有三万人,绝不肯能处处设防,这附近一定有魏军的指挥塔,找打他,打掉他,我们再换个方向!”说完再度拨转马头向东而去,边跑边观察四周。 “他们向东了!” 明亮的火把再度在空中划过,魏军纷纷向东涌去。 “在那里!”也术第一个看到了在众人右侧的亮光,果然,之间在微弱的火光下山坡的塔楼上立着几个人,周边站着几十名亲兵,不用猜也知道,那里一定有谢弃尘。 “杀过去,冲!”多伦再度一马当先向前冲锋,想要打掉那立在塔楼上的人。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前方的一角,几十张弓弩已经举起,等待着他一步步冲入射程。 “放箭!”待前方的龙骧军被斩杀完毕,随着那名军官长剑一挥,几十支箭矢朝冲在最前方的多伦疾射而去。 “殿下小心!”随在他身边的几名亲兵疾呼一声,旋即飞身而起,直朝多伦扑去,然而终究还是有一支箭矢,越过重重人影,钉在了他的右胸之上,他举着弯刀冲锋的右手也渐渐垂了下来,身体也慢慢向一边栽落。 “殿下!”乌恩连忙上前把他扶住,众人把他围住,拥在中间,冲锋的势头终于停了下来。 而一直在塔楼之上注视着他的她,看到他中箭坠马,神色一慌,差点栽倒在一旁,连忙扶住前面的栏杆才稳了下来。 谢弃尘问道:“你怎么了?” 她连忙摇头道:“没,没什么,只是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而已!”她不敢告诉他多伦中箭的事实,因为她知道,一旦让他知道他中箭了,今日多伦就真的再也出不去了。 “多伦中箭了,多伦中箭了!”她以为自己可以瞒住,可是渴望战功的魏军岂会低调,很快,多伦中箭的事情就很快传遍整个战场,魏军如打了鸡血一般朝剩余的两千多名西域军冲去,想要获得盖世功勋。
而此刻,在战场的南边,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又一支数千人的西域军急速杀来,看到有人来救后,被围在中间的西域军也纷纷掉头,与南边的部下汇合,似乎放弃了打掉塔头的打算。 “传令,不要阻拦,把它们放进去!”虽然拿下多伦与狼营就已经很满足,可是对于送上门来的西域军,他也不会错过,他的包围圈,足够把这几千西域军消化掉。而且他已经下定决心,只要能杀掉多伦,就是把这龙骧军拼光,也在所不惜。 就在所有龙骧军朝南涌去之时,有几十骑却逆流而上,悄悄向塔楼前进,他们以为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可是有一双眼睛却看到了,从他们换军服的那一刻,她就看到了,而且领头之人,她也认识。只是她什么也没说,慢慢看着他们前来,直到塔楼到达他们的射程,他们才停了下来,拉弓引弦,目视数十支利箭直朝塔楼飞来。 “谢将军小心!”她迅速把谢弃尘扑倒,虽只有几十支箭,却箭箭咬rou,除了射向这二人的六枝箭扑空外,其余三十多支全部射在了身边的十多名传令兵身上,当场死亡,而就在倒下的那一瞬间,她一抬脚,把身边熊熊燃烧的火盆架踢翻在地,塔楼上迅速变得漆黑一片。 “保护将军!”李江看到塔楼遇袭,连忙冲了过去,带着几十名亲兵手执盾牌连忙把二人护在身后。而那些刺客,早已在混乱中消失的无影无踪。而这一变动,对整个战场的形势影响却是十分重大的。如果说白天有帅旗的话,那么在夜间作战,主帅旁边的篝火就相当于帅旗,篝火被灭,就意味着主帅遇袭乃至阵亡,整个龙骧军不知所措,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而此时,一直注视着那个塔楼的铎苏风等人也看到了这一可喜的变化,连忙一脸欣喜的对多伦道:“打掉了,殿下你看啊,魏军的篝火被也术打掉了!”被众人围在中间脸色苍白的多伦,看到那盆篝火熄灭,紧皱着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干得好,也术!”轻轻低吟一声,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趁着魏军混乱的这段时间,以新增援的固德部为前锋,西域军再度朝南突围而去。他们都以为是也术打掉了魏军的篝火,却从不会有人知道那关键一脚的存在。 “快,把火盆立起来!”从地上爬起来的谢弃尘显然也知道那盆篝火的巨大作用,连忙吩咐亲兵去旁边寻找火源,以便让全军将士知道主帅依旧存在。 看着混乱的战场,谢弃尘忙向身边的花木兰问道:“花弧,你快看看,现在多伦去哪了?” 花木兰看了一会摇头道:“看不清,他消失了!” “消失了,那铎苏风呢,铎苏风在哪?”多伦受伤,不能再战也属正常,但作为多伦最信任的部下,铎苏风所在也必定就是多伦所在。 “往西去了!”第一次,为了掩护他突围,他骗了谢弃尘。 “往西,信号兵,信号…”他想呼唤信号兵立即发出信号往西面堵住多伦,可是扭头一看,十几面传令兵已全部被射到在地,又忙对身边的亲兵道:“你们,谁会打信号?”可是,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无人应答。 “报!”就在这时,一名前军斥候来报,“启禀将军,司马将军让我来告诉你,西域军攻势很猛,若没有增援,他就顶不住了!” 谢弃尘还未答话,李江亦道:“将军你看,柔然人要从南边突出去了!” “你说什么,南边?”谢弃尘闻言一惊,抬头一观,果然在南边一支骑兵急速冲击,前方的抵挡越来越少,如同一条小溪迈过堤岸般逐渐冲出了包围圈,而且缺口也越来越大,而在远处,更多的龙骧军坐在马上,一脸的迷茫,不知该往何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