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会见戟达
三日后五原 五原城南的一片树林旁，旌旗招展，群马嘶鸣，在临边的一片空地上，一千架大黄弩排成五排整齐的排列在空地上，四千名柔然士兵整齐的列队在组装好的大弩旁，等待着多伦射击的命令。在弩阵后面，多伦面色凝重紧盯着前面的弩阵，铎苏风、色车、那曲、木鹿和木骨依次排列在他的两边。在众人后面，两万西域军将士以千人队为单位聚在一起，个个满脸兴奋的盯着前面的弩阵，想看一看传说中弩阵的威力。 “开始吧！”看着严阵以待的弩兵，多伦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 “是，殿下！”一名传令兵点头后手中狼旗一挥，顿时密集的鼓点声响起。 “咻咻！”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数千枝弩矢划过长空，带起的声音尖锐刺耳，划着漂亮的弧线，落在树林里。树林摇晃不已，好象给不计其数的凶兽冲撞过一般，一片狼藉。不少树林禁受不住，翻倒在地上。 大弩的威力震惊了所有人，击发过后，四野一片静谧，从多伦到士兵，都被眼前弩阵的威力震骇到了。 “呼！”看着眼前树木的惨景，祝龙大大呼了口气，由衷的赞叹道：“厉害，厉害，真厉害，怪不得在磨石口，数千魏军瞬间就被消灭了！”木鹿和木骨也都认同的点了点头。 “是啊，这就是中原文明的力量。大弩一直是我们草原骑兵的克星，威力不可小觑，当年秦朝大将蒙恬在河套之战中用弩阵射杀了数十万匈奴骑兵。现在只是刚刚开始，若是过段时间，等拓跋焘打造了数千上万架这样的大弩，那么就再无我们柔然的生存之地了！”弩阵的威力不仅震骇住了众多将士，就连多伦也是惊讶万分，上次在磨石口，自己一心记挂花木兰的安危，对其他地方都没有过多关注，现在第一次看到弩阵有如此巨大威力，震惊之余又满是后怕，若是再过三年五载，等魏国弩阵形成规模，那时柔然就再无与魏国对抗的可能，像匈奴一样被打的七零八落也是必然的结果，这一刻，更加坚定了他消灭魏国的信念。 自从决定要重新振作起来，他便尽己所能，想要恢复以往的状态，虽然还时常想起花木兰，让他感觉心里空落的，梦中也会时常梦到，但无论梦境多么美好，他都会强迫自己醒来。因为他知道，若自己沉侵其中，醒来之后只会让自己更加难过。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尽可能的让自己忙起来，白天他就去巡视各处军营，督导部队进行攻城演练，甚至亲身参与其中，只为不让自己有一刻空闲。多伦的亲自督导本就让对胜利充满信心的柔然军士气更加高昂，个个对击败魏军、入主平城充满了信心。受将士的感染，多伦感觉自己的心中也再次有了往日那种渴求胜利的感觉，尽管还很是微弱，但他心中已经万分肯定，这正是自己所期待的那种感觉。现在，自己只需要精心呵护，让它变的更加强大。 “你们知道吗，这个弩阵还不是最完美的，我在汉代的史书上见过汉宣帝时的弩阵，前后散列，大小弩夹杂其间，射程由四百步到五十步间距不等，那对于骑兵来说就是一段死亡天堑，没有任何正面突破的可能，若是再以轻骑护住两翼，那就是一座无敌堡垒，匈奴之所以被汉朝打败，并不是士兵不勇武，而是没有能够克服弩阵的利器，才会一败涂地。” “殿下！”这时铎苏风笑呵呵的说道：“现在魏国的弩阵到了我们手中，被打的七零八落、一败涂地的应该是魏军才是。我们有如此利器，何愁沃野不破，天下不平。” 多伦闻言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可了铎苏风说的话，接着转向色车问道：“现在凉州方向战事如何，我让达赤派一部兵马与我军一同围攻沃野，现在有回复了吗？” “是的，殿下，达赤已任命前军大将戟达统兵两万配合殿下攻占沃野，现在戟达率军驻守武威，只待我军到达沃野后就立刻赶来汇合。” “戟达？”多伦闻言不由得皱眉思索，确认没有听过此人后开口问道：“这是什么人？” “启禀殿下，戟达是新近崛起的吐谷浑将领，之前是吐谷浑王庭卫戍营的一名千夫长，此人在去年的一次围猎中救过吐延可汗的爱女沙宛公主，从此进入吐延可汗的视线之中。据说沙宛公主十分钟情此人，此次出征，被吐延可汗直接被任命为前军大将，目的就是让他立下战功好让两人完婚。” 色车话音刚落，铎苏风满脸不屑的说道：“哼，我还当是个什么人，原来是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白面小生。我看吐延可汗也真是老糊涂了，竟然任命这样一个人为前军大将。” “那倒也不是！”色车闻言继续补充道：“据说此人勇武过人、而且杀伐果断、才识过人，不久前他仅仅用一天时间就一举突破了魏军的凉州防线，可见也绝非无能之辈。而且吐谷浑从四年前试图染指西域被我们击败后，一直没有大的战事，他就是想立功也没有机会。” 铎苏风闻言撇了撇嘴，没再说话，显然还是打心里看不起这个靠裙带关系升任前军大将的吐谷浑准驸马。 好了，不要再管这个戟达了，现在我们的敌人是拓跋信，此人是拓跋焘的族弟，十分得拓跋焘的信任，虽谋略略有欠缺但十分骁勇，战功卓著被封为勇王，武威大将军。去年父汗和拓跋焘在黑山会战时就是他率军攻破了我军左翼防线，使我军失去了先机，逼得父汗不得不答应和谈。 “现在他据城死守，沃野城城高池深，易守难攻，万不可掉以轻心。若是我们不能在谢弃尘挺进西域时拿下沃野，就有被前后夹击的危险，所以沃野之战，我们一定要速战速决。” 说道谢弃尘，不由得又想起了在五凤谷与谢弃尘一起相处的时光， “莫将，我决定赌一次，我相信你是朋友！” “莫将，于公于私，我都不希望你成为我的敌人！” “我也一样！” “我一直以为我与多伦的第一次交手是在战场上，彼此拼得你死我活，为此我还做了许多准备，却没想到是这样交的手！” “有的交手是用刀，有的交手是用智慧，你不觉得这样更有意思一些吗？” “不管是用刀还是用智慧，都需要勇气！” 想到这里，多伦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谢弃尘，这次我们真的要用刀交手了，你准备好了吗？”虽然觉得自己有点亏欠谢弃尘，但是为了柔然，他别无选择。 铎苏风还以为多伦是为拿下沃野而忧愁，满脸自信的保证道：“殿下放心，虽然沃野城易守难攻，但不过是一座孤城，且魏军打败，士气低落；而我军器械充足，士气高昂，定能一鼓而下。” “嗯！”多伦点了点头，显然认可铎苏风的看法，对众人吩咐道：“时间不早了，出发吧。” “诺！”众人答应一声，以狼营为先锋，开始向沃野挺近。 四日后沃野城 沃野城位于五原城西北一百二十里处，是魏国长城防线最西边的一个据点，东北面是绵延百里的阴山山脉，西边是广袤的西域，南边是一马平川的河套草原，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路，魏国常年在这里驻有两万守军，城池高大坚固，易守难攻，由魏国皇族拓拔信在此驻守。 多伦率领两万大军来到城池东面，士兵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正在扎营，多伦在铎苏风、也术色车和那曲的陪同下站在沃野城东的一处高地上，看着高大的城池和上面严阵以待的魏国士兵，多伦感叹道：“好雄伟的一座坚城，想要攻下它恐怕没那么容易啊！” 铎苏风毫不在意的说道：“在雄伟的坚城也挡不住我柔然的铁骑，殿下我们有那么多先进的攻城器械，只要你一声令下，铎苏风愿为先锋，替你攻下沃野城。” 多伦听后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一边的色车，“戟达现在到哪里了，还要多久能够赶到沃野？” 色车听后也不由得满是疑惑，“我们出发之时就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了，按理说他应该比我们先到才对啊？” 色车话音刚落，就见一名狼营哨骑疾驰而来，“启禀殿下，吐谷浑将军戟达率两万兵马前来增援，已到达三里之外。” “知道了，下去吧。”铎苏风挥了挥手，不由的开口骂道：“这个戟达，真不是个东西，武威到此不过一百多里，且道路平坦，他又没带什么攻城武器，竟然比我们来得还晚。”色车、那曲也随声附和，显然是对戟达极为不满。 与三人的抱怨不同，多伦却从中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自己让戟达先期抵达，本意是给拓跋信留出空挡，给他一个各个击破的战机，让他先与戟达交兵，从而消耗拓跋信部分兵力减轻攻城压力，又可借机教训吐谷浑。 吐谷浑装备训练均不如拓跋信手中的两万兵马，若是野战获胜希望极大，而且拓跋信为了鼓舞士气也必定会率军出城迎战戟达。 可是戟达却与自己同期抵达，若是他迟到太多，虽然自己不是他的主帅，但以柔然的实力和自己的威望，以此为由对他惩处吐延可汗和达赤也不敢说些什么。可是巧就巧在他与自己是同时抵达，自己纵然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行军时间计算如此准确，这绝非一般将领所能做到。 “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戟达故意而为？”多伦此时对这个叫戟达的吐谷浑准驸马也不由得来了兴趣，静静等待他的到来。 三里的速度对于轻骑兵来说转眼即到，几息之后，隆隆的马蹄声震得大地都抖动起来，几人扭头向右望去，只见一支土龙正在急速向这里袭来。距离众人还有里许时，一名将领在几名亲兵的伴随下脱离队伍朝多伦所在地驶来。 “戟达见过多伦殿下！”到达多伦面前时，戟达驻马行礼。 多伦还没有说话，只听铎苏风开口讥讽道：“戟达大将军，你好大的架子，殿下的军令是让你先期抵达做好攻城准备，可你倒好，贴着我们的屁股跟来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殿下的军令放在心上。” “殿下恕罪！”面对铎苏风的讥讽与质疑，戟达并没有慌张，“由于我军数日来在凉州连续征战，士卒疲惫，亟需休整，于是卑职就在武威多停留了几日。拓跋信虽不足畏惧，但手中尚有两万精兵，若是拓跋信趁我们未合兵之际率军出城，卑职实无必胜把握。为避免多生事端，故此才与殿下同时赶来，确保一击成功。” 看铎苏风还要开口，多伦伸手制止，笑着开口道：“将军所言在理，是我思虑不周了，沃野城高池深，易守难攻，不知将军可有办法破城？” 戟达想了想说道：“现在的情况，拓跋信已陷入孤城绝地，唯有死守待援，想要破城，别无他法，唯有强攻一途！” 戟达话音刚落，色车满脸好奇的开口道：“戟达将军，我看你面与西域胡人有几分相似，莫非你不是吐谷浑人吗？” 听到“西域胡人”这四个字，戟达面色不由得一紧，浮起一丝怒气，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末将祖籍龟兹，父亲是商人，常年往来于吐谷浑与西域之间，后来龟兹城破国灭，我们便定居在了吐谷浑。” “哼，龟兹！”铎苏风闻言满脸不屑道，“当年龟兹王那个老混蛋竟敢私下勾结吐谷浑偷袭高昌，以为靠着吐谷浑就可击败我柔然铁骑，结果如何，还不是被我们打得丢盔弃甲，自己落得身死国灭还不算，还连累了一城百姓。既然戟达将军是龟兹人，希望你识趣些，不要想你那个老糊涂国王一般…” 听着铎苏风在那冷嘲热讽，戟达脸色越来越黑，一股杀气渐渐从身上冒起。 “铎苏风！”铎苏风还未说完，便被多伦厉声喝止，当年柔然刚刚击败匈奴占领高昌，龟兹王与吐延可汗趁柔然立足未稳，与吐谷浑合兵讨伐。被多伦击败后趁势杀入龟兹，为警示西域其他邦国，破城后城中居民被屠戮一空，龟兹国就此灭亡。 “现在大敌当前，我们两军是盟友，往事莫要再提，我希望诸位以大局为重，谁再敢说影响两军和气之言辞，定严惩不贷！”这话既虽然是训斥铎苏风等几人，但主要是警示戟达，毕竟灭国屠邦之仇不是那么容易忘记，他不希望在攻城之时出什么乱子，虽然知道戟达不会明目张胆的背叛，但如果给自己制造些小麻烦，也会十分扰人。 “诺！”相较铎苏风三人的回答，戟达口中明显多了几分不甘与愤怒，但是势不如人，也唯有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