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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狴犴渊

    宁舟羁押入公开庭狴犴渊一事,此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了一眼,很快就在对此感兴趣的人中传开了。

    但因为宁舟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收押,因公开庭方面不露口风,宗门之中知道的目前还不多,而知道的,都是有资格或有门路的知道的。

    纪小茶裙衣飘飘,行走在花丛之间采花蜜,似乎颇为享受一样,实则还丹峰中仆役不少,完全不需要她做这样的事情,不过岁月漫漫,就拿这当个兴趣,打发下时间。

    忽听惶急的声音传来,“小茶姐,不好了,大事不好。”

    纪小茶秀眉微撇,看白小碗慌慌张张的样子,摇头笑道:“你又来吓jiejie了,哪能信你。”

    白小碗叫道:“这回是真的,十万火急的事情,不敢跟jiejie玩笑。”

    见其如此,不像说谎,纪小茶收起笑意,“出了何事,莫不是你在外面闯祸了”

    白小碗道:“要是我闯祸就好了,是峰主被公开庭拿了去,听说压进狴犴渊了。”

    纪小茶大惊失色,据说那狴犴渊,专门羁押罪大恶极之辈,只见人进去,不见人出来,可以说,进了狴犴渊就去了半条命。

    定了定神,问道:“峰主是犯了何事,竟被拿去狴犴渊看押?”

    白小碗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晓,只是从外面听来的。”他想了想接口道:“会不会是峰主以前对头设谋害他,毕竟峰主这时候回来,肯定有了丹境修为,那些人害怕峰主夺下道传之位,故先下手为强。”

    “休得妄言,让人听去麻烦不小。”纪小茶轻斥一声,她主持还丹峰一应事务,本身也是聪慧,不像白小碗这样无甚主见,“或许如你所说,峰主有威胁他人,成为道传的实力,但值此时机,宾客云集,众弟子回归,门中诸真人长老关注,此时此刻,我想没有敢于做此龌龊之事,就算有人做了,也只会私下行事,绝不会借公开庭之手,还闹得众人皆知,这其中定有我们不了解的地方,或许,或许……”言语到此,竟是说不下去了。

    白小碗追问道:“或许怎样?”

    纪小茶略微茫然道:“或许峰主他,真的犯了弥天大错。”

    白小碗脸色一变,从来没有任何一刻,他是如此关心宁舟,纪小茶何尝不是如此。

    当年是宁舟让他们脱离贱役之身,他们对此极是感激,因为宁舟的身份,他们才能在还丹峰上舒舒服服,无忧无虑的生活,一旦宁舟倒下,他们何去何从?当年的贱役生涯,他二人已不敢想象。

    “走,跟我走。”纪小茶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连忙朝外走去。

    “去哪?”

    “梅沁坞!”

    梅沁坞景色依旧,四季如春,风景宜人,花开正艳,红黄蓝绿,各色各样,清香细细不住的钻入鼻端,不过这些在纪小茶二人眼中,如是腐朽的草木,多看一眼都浪费时间。

    那接引童子与他们早已混熟,奇道:“小碗兄弟,你们怎是这脸色,急匆匆的是出了什么大事。”

    白小碗大摇其头,“事情不小,真人何在,请带我们过去。”

    一个白发老人躺在湖边长椅上,手持钓竿,精神头十足的盯着鱼竿,脸上略有期待之色。

    那童子道:“老爷,小碗和小茶姐来看你了。”

    梅竹清哈哈一笑,“小碗来的真是时候,我刚钓上来几条大鱼。”

    转过头来,是一张清瘦的脸庞,看上去倒也精神,但其实已经是风烛残年,行将就木,并无多少时间可活了。

    梅竹清活了数百年,一看这两个小辈的神色,就知道有些不对,“怎么了,你二人都哭丧着脸。”

    纪小茶道:“峰主老爷被公开庭拿了,压在狴犴渊。”

    梅竹清心里咯噔一下,沉默良久没说话,叹了叹,放下鱼竿,“什么时候?”

    “前日!”

    “可知是什么事情?”

    “小婢无能,未能探听到峰主老爷是因何事进了狴犴渊。”

    梅竹清闭上双目,暗忖,“我徒与越长信他们,失踪不见,这期间想必是遇见了大事,不然舟儿一旦回来,定会先来我这里,莫不成,因所遇之事过于重大,他们出了罅漏,导致我徒被追责?”

    他明白自己不过是空想,一切还需弄清楚事实究竟,他缓缓起身,往梅沁坞外走去。

    “这宁舟当年算是百战不倒,如今一回来,居然一下掉进谷底,真是奇了怪了。”公子卿笑了笑,道:“梁世兄,你如何看?”

    梁卷书手捧茶盏,轻轻一抚,却未回答,而是看向另一人,“顾世兄,你说那杜上真是何意思,宁舟天赋异禀,出类拔萃,短短时日修成丹境不说,还得了妙一之品,可敬,可怕,可这般人才,竟然被其一竿子打入深渊。”

    顾兴堂也略有不解,“这事儿说来也怪,宁舟刚回来便与我撞见,当时他很是谨慎,肚中有话却不对我说,径直去了杜上真处,可过了不久,就被鹤童子带来了,说其诸般罪行,两者所说有冲突,也不知真相如何。”

    梁卷书默然不语,就算王朝棕与项青鼎,真死在宁舟手中,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以杜真人的手腕,完全可以兜得住,另外,只要越长信不说,谁能知道?

    公子卿道:“两位,越长信带头cao办事宜,在他眼皮底下,居然还发生了互相残杀之事,这是强行打他面皮,他岂能不怒?任是宁舟再如何,也不可能保他。”

    梁卷书道:“可惜,如此天资,竟就离归天之日不远,真是可惜。”

    顾兴堂点头,“确实可惜了些,宁舟所说的牵丝惑戾,不知是编造,还是真有其事,我在族中问了,竟无人知晓。”

    “确实不曾听闻这东西。”公子卿也点头,“马上就要道传竞夺了,就算宁舟被人保下性命,也不会出现在此次竞夺中,梁世兄,你可轻松一些了。”

    梁卷书微笑道:“如此竞夺,正要将遇良才,棋逢对手,宁舟虽成妙一,我却不惧他,若此次有宁舟这样的人物与我竞夺,才不负胸中所学。”

    但梁卷书知道,宁舟这次,恐怕九成要道传无缘了,而他自己,也不几乎不可能登临道传,毕竟现今道传中,梁族梁道中占据一位,梁族若想再占据一席,希望渺茫。

    公开庭后园。

    盛叔振脸上含笑,出迎作礼道:“道兄来得正好,你再不来,我便去你府上与你说个详细。”

    梅竹清微微带笑,还礼道:“这回过来,却要叨扰道兄了。”

    “这是哪里话。”盛叔振连忙迎梅竹清入内,“我知道兄来意,令徒就在狴犴渊,你且放心,我知他是道兄徒弟,故有所安排,那里环境虽差了些,却也没人敢于欺辱他。”

    梅竹清谢道:“道兄有心了。”

    盛叔振道:“可要现在去见他?”

    “不忙。”梅竹清从容不迫,并未因宁舟之事乱了分寸,“实话说,现在我还是糊涂得紧,我这徒弟虽然顽劣,纵是小节有失,大节却不亏,怎会闹到进了狴犴渊。”

    盛叔振道:“正要与道兄说。”

    “请道兄费些唇舌,详情说来。”

    当下,盛叔振便把公开庭上的事情一一讲来,最后道:“这件事眼下还弄不清楚,不过我已经差人去杜真人那里候着,一旦有了转圜余地,当通知道兄知晓。道兄也莫过于担心,说不定事情正如令徒所说的,一切只是越长信记忆错乱。”

    梅竹清却未言语,这件事也忒奇了些,想了想,还是要亲见宁舟一面,“烦请道兄安排一下,我要去那狴犴渊一趟。”

    狴犴渊中有重重禁法,除非极其特殊的人物才不让探望,一般人并无大碍,也不怕出了闪失,盛叔振自无不可,唤了人来,陪同梅竹清去那狴犴渊。

    不久后,一位年轻俊朗的道人前来,拜道:“师父,你怎不出面担着一些,反还暗帮那鹤童子,让人把宁道兄弄进狴犴渊了。”

    这人则是盛叔振徒弟,当年宁舟在门中所做的事情,大扫世家颜面,行事颇对他胃口,若有机会,早就想与宁舟结交了,因此不大愿宁舟遭此祸事。

    盛叔振心中暗忖,“那宁舟成就妙一丹品,在碑界大杀四方,连各门各派败死在他手中的道传都有,如此实力,若不让他去狴犴渊呆些时候,你岂有半点机会成为道传。”

    然这般苦心,却不能宣之于口,斥道:“你懂什么,那宁舟惹了天大麻烦,为师也不敢轻易沾染,更遑论助他一臂之力,况且,此事有规法依循,为师身为公开庭掌庭,岂可因私废公。”

    年轻道人一惊,道:“宁道兄究竟犯了何事?师父可否明说?”

    盛叔振冷着一张脸,“越长信相告,说他残害同门。”

    道人脸色一变,叹了叹,半晌才道:“原是如此,此事眼下可有定论?”

    盛叔振道:“尚无定论,不过面对诘责,宁舟无法解释清楚,言语中不能令人尽信,大是可疑。”

    那道人说着,“只因有疑,就拿入狴犴渊,是不是太过了些,或许此事只是误会,也说不准。”

    盛叔振轻笑一声,似有玄机,望了自家徒儿一眼,“误会与否,宁舟是否清白,为师也说不准,不过送他去狴犴渊,门中上下,应无人会出来反对,如此算来,也是盖棺定论了。”

    那道人奇了,“这是何道理,哪能这样不明不白,就让宁道兄蹲在狴犴渊,

    有些话盛叔振不能明说,“你休要再问,老老实实给我回去参修,准备道传竞夺一事。”

    年轻道人甚是惧怕师傅,不敢不听,带着一脑袋疑惑,施礼告退。

    “梅真人,地方到了。”公开庭执事道人开口道。

    梅竹清往前一看,一面宽大的狱门,横亘在山脚下,上面趴着一只凶恶的虎头怪,威风凛凛,长尾如鞭,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竟能甩出噼啪破空之音,睛目虎视,极具威严,他识得此物便是狴犴,被人拘来看守此渊,时日一久,这地方就叫做狴犴渊了,原名反倒没谁知道。

    狴犴瞪了瞪眼,摆出凶狠之相,恶狠狠道:“兀那道人,且站住了,没什么孝敬,就敢进这大门。”

    梅竹清却不理他,径直进去了。

    狴犴气的咬牙切齿,仰天吼叫:“连个快死的泼道,都敢不给我面子,惹急了我,一口吃了你。”

    那执事道人凑过去,好心提醒道:“狴犴大王,你这要吃人的话,小的若没记错的话,说了大概有三百多遍了吧!”

    狴犴大怒,“你大爷的,本大王不知道?还要你提醒?”

    狴犴本是山中大王,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向来嚣张霸道,但被拘在在渊中禁法中,就不得不低下脑袋,但整日在渊中的日子,毫无乐趣可言,实在憋得难受,也只敢叫嚣几声,却不敢真个如何。

    狱门后是一片黑暗,也无灯火,梅竹清走在其中,迎面而来的气息,极为阴冷肃杀,还有浓郁的死气怨气,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如蛆虫在体内孵化,无孔不入,身在此间,能把活人逼疯。

    过了百丈后,顶上出现有气死风灯,糊的厚厚的,本就昏黄的光亮,也就愈发暗淡,百丈一盏,中间光照不到的地方,依旧是漆黑,那地上也不知铺着什么石板,材质奇怪,整个光照上去,就像一层长长的断断续续的尸油,油光发亮,梅竹清一低头,就看见了无数妖魔扭曲的挤来挤去。

    这里的一灯,一纸,一木,一石等等任何东西,都不可小觑,都有可能是禁法的一部分。

    梅竹清就踏在禁法上,只要他不做出过激的事情,禁法也不会伤害他,他知道那些妖魔,是死在这里的人,魂魄不得转世,被强行留在这里打碎,拘拿在禁法当中,增添禁法威力。

    执事道人来到这里,似也害怕,屏息凝神,低头缩脑慢慢走着,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个石洞前,“梅真人,令徒就在里面,你去看吧,但要记得时辰,这里每隔一个时辰,就有一个时辰的禁法刑法,罡雷,玄火,风刀,电鞭等等不一而足,按各人修为来,虽不致人死,却也令人难受的紧。”

    梅竹清点点头,进了洞中,就见一个衣衫褴褛道人被吊在空中,一眼望去,悲伤满怀,几乎老泪纵横。

    只见一对狰狞的大铁钩,生生穿透宁舟的琵琶骨,铁钩尾部有手臂粗的铁链,四仰八叉的挂在黑洞洞的上空。

    宁舟悬在空中,伴随着洞中的凄厉冷风推着,铁链哗哗,摇来晃去,像是一个吊死鬼,虽是受刑,敏觉任在,睁开憔悴的双眼,看了看那熟悉又苍老的面容,心底一叹,却咧嘴一笑,“师傅,原谅小子不能见礼啦!”

    梅竹清凝视半晌,忍住泪流,强自笑道:“你这混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