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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劫变之始

    “这北宗嘛!”越长信沉默片刻,回忆以往读过的卷册,“因修道环境,极为优渥,道人越来越多,天地灵物入出之间,难以平衡,为此自然升起争执,这时又兴起理念之别,也就是宗别之分,概为一南一北。”

    宁舟听得津津有味,这段典故,他还不曾听闻过。

    只听越长信续道:“那时还无玄灵之说,这南北二宗也不是完全不同,也有借鉴融合之处,其最主要的区别则是,清气道者,主张”炼得一口内元法,一气飞阙逍遥仙。”旨在修己,此法入门极难,故走此道者,贵精不贵多。而浊气道者,却是“截得天地不死命,合炼道通踏丹丘。”此法要点在于,截取魔头为用,参炼己身,借魔修法。这既是南北二宗的最大差异,现今玄灵道脉,虽继承的是南北二宗的路数,但已改变许多,或者说,繁杂了许多。”

    宁舟暗暗点头,此言不差,那时南北二宗,崇尚自然,人人都可修道,没有出身之说。可说是,只要能修,只要愿修,一定可以修道,没人来管束压制。

    现今的十州道土,接续南北二宗,整出不少新东西,但却失了上古时的自然趣味。

    只听越长信又道:“说到这里,你们应该明白了,玄灵敌视的原因在哪里。”

    项青鼎笑道:“我是知了,宁师弟可知?”

    宁舟一笑,“我大致一说,有不对之处,望三位师兄斧正。”略一停顿,他缓缓道:“而今玄灵,互视对方为敌,最根本的原因不在于理念。”

    越长信笑而颔首,“这头一句,算是不差。”

    “理念只是想法,若认为对方不对,可以思辨,怎会演变成今日,大打出手的格局?”宁舟道:“我认为有两个方面,其一则是,玄门修道,不求魔头,而身陨后魂散天地,被卷拿冲入地脉,接通地气,孕化魔头,这些魔头的原身,有部分来自玄门。说句难听的,你我四人祖辈中,或许就有成魔头的,此是天地之规,玄门对此,亦是无奈,可却不愿见亲人友朋化魔,是宁杀掉断其魔身,也不愿被旁人驱策,辱没生前声名nAd1(而灵门修道,魔头为重中之重,魔头有数,小魔头成长起来,耗时又久,唯有诛杀强人,投入地脉孕化成煞魔,缩短时限,加快道途进境,由此往复循环,此辈越来越强,玄门岂能坐视?个人私/欲,与其他人利益相冲突,斗争则永不可避免。”

    言讫,他看向越长信,“我所言,不知然否?”

    “大致如此,相差不远。”越长信叹息一声,“修道求长生,意在逍遥,本该避免意气之争,可道途不同,目的不同,理念不同,立场不同,再有世间宝材衰减,相互牵扯下,争斗杀伐,在所难免。”

    宁舟等人,亦是认同,不觉唏嘘不已,直感上古道风,真真儿是现今道人的向往所在。

    项青鼎问道:“南北二宗,仅仅是因此而成立的吗?”

    “也不尽然。”越长信道:“世间修道宝材不足支出,自然人心思变,为己求个出路,但和睦道风犹在,一时间也未转变过来,故虽有小争执,却也未酿成大祸,直到妖修开始第一刀,才有翻天覆地的大争之世。”

    他眼目一闪,沉声道:“那时妖修最强,见修道境遇,越来越差,此辈中有先见之明者,认为不可固步自封,自斩翼尾,衰弱下去。于是妖修结部,诸脉联合,立妖主,列道主,分从属,剑锋外指,要压服其它炼气士,这一举动,立成燎原,席卷两界十州,处处烽烟,天地改换,这一段历时极长,成就了妖部一时辉煌,终结了上古道风,迎来了列国开端。”

    宁舟心中一动,“想必这一时期,南北二宗,才正式立派吧?”

    “南北二宗,不是如今的宗派。”越长信纠正一句,道:“南北二宗的理念,这种迹象早就有了,只是没有因由把它点燃,这时妖部势大,为抗衡此部,携相同理念者,自发合纵,歃血为盟,因所在地处不同,一称北,一称南,为玄灵始肇,这二宗没有宗主长老,只有志同道合之士nAd2(”

    宁舟了然,根子上来讲,只是散修结伴,昔年两宗能合谋,而今余脉却对立,听罢之后,感概不已,这些散修,可称散修最鼎盛时,两宗兴起,乃余热发挥,散修的极荣极衰,便在这时产生。

    他若有所思道:“想必二宗斗妖部,激烈非常,创出不少手段,而禁阵斗法的路数,就在这时现出越来越精妙的端倪。”

    “宁师弟才思敏锐,一想就透。”越长信赞许一声,眼眺远方,“不过这些对我们而言,只是谈资典故,现今还是寻那青剑湖吧!”

    言讫,清气升旋,一缕金风去远,宁舟三人对视一眼,一同跟上。

    却道秋斩楼,立于堂中,看着外间山河错变,诧异万分,细思之下,悟得些许关窍,“看来碑界外阵,已被人破除了。”

    念此,他心下一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

    孙伯长对南帆渡曾言,在神仙园内的,是秋斩月。

    实则内中究竟,则是秋斩楼在这,孙伯长消息错漏,为秋斩楼有意为之。

    他道基被创,没了进境余地,反观秋斩月还有大好前程,他这做兄长的,作此抉择,对自己下了大狠心。

    他来回踱步数遍,叹道:“临死之前,需去看望前辈一番。”

    焚/香沐浴,收拾整洁后,没有告知他人,丹风一纵,去得千丈远,回首看了一眼,又是一叹,不做停留的远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一根青竹飞临这处,上有一位长身玉立的道人,下观一眼,略有喜意,垂气而落,望前方简素的院宅,也不进去,振声道:“此间主人可在?观元宗沈壁涯,特来拜会。”

    少顷,有一位老道飞出,瞧了他一眼,不卑不亢一拱手,“沈道长,在下有礼了nAd3(”

    沈壁涯还礼相问,“尊驾可是青剑湖府下?”

    “是又如何?”老道却不怕对方来头大,哼了声。

    沈壁涯并未回答,“贫道来此,意在与贵府府主,谈一桩事情。”

    老道则很谨慎:“请道长说来,我自会通传。”

    沈壁涯自负他到了这,青剑湖便再无退步余地,大大方方道:“南帆渡定要绝杀秋府主,贫道有心保下他。”

    说天道地,没谁愿意被大派敌视,有观元宗门生作保,就可出去外间,老道不知秋斩楼所谋,听了神情一喜,“真的?”

    “定真不假。”

    老道为难道:“沈道长来的不巧,我家府主,方才出去了。”

    沈壁涯观对方神色,不似作假,当即就有些担心,秋斩楼被其它派门先得到,于是问下,“可知去往何处?”

    一筑居。

    秋斩楼缓步走向浮亭,出于敬意,没有进去,拜道:“晚辈得前辈授法,有缘修得上乘法门,感激不尽,苦修百余载,未有一丝懈怠,惜无巧慧,不能悟通关窍,看来与前辈真卷无缘了。今日过后,不知何时,晚辈许会神消命散,再也不能将前辈绝学发扬光大,望前辈勿怪。”

    昔年他游走历练,机缘巧合进了神仙园,得了北宗接的传承,还得了件宝贝。

    虽知颜寄北,不是有心传给他,可总归是承了这份情,他感激不尽。

    如今禁阵被破,不想可知是六玄来人了,面对危局,不免怅然,若自己没得这传承,或许就没野心,也不会演变成今天这幅模样。

    可深想下去,他却不后悔,秋家数代蹉跎,没一个响当当的修士,对此他十分遗憾,这回窥见弈象宗机缘,势要搏一把,宁死不悔。

    正心情恍惚时,忽然听见脚步声自背后传来,面容一凛,转身看去,见一位道人踏来。

    沈壁涯来这后,与王朝棕一般,亦觉惊奇,遥遥而立,先看了亭台一眼,才转向秋斩楼,道:“秋府主?”

    秋斩楼戒备道:“你是谁?”

    “贫道沈壁涯,观元宗门生。”沈壁涯笑道:“这亭中前辈,秋府主可知来历?”

    秋斩楼淡淡道:“这位既是碑界主人。”

    “果然。”沈壁涯点点头,没有意外,他开门见山道:“秋府主应知,南帆渡势要杀你。”

    秋斩楼哈哈大笑,“秋某只是小人物,你们大派中人想杀谁就杀谁,我能如何?沈道长来此,莫非是专程笑话我不成?”

    “秋府主莫要把我观元宗,与海蟾宫混为一谈。”沈壁涯微微摇头,“沈某有个法子,能让秋府主避过死劫。”

    “是何法子?”秋斩楼饶有兴趣问道。

    “你率青剑湖,投入我派下府。”

    秋斩楼眼神微冷,“我当观元宗多有诚意呢!秋某虽不才,却也怀有大志,附人骥尾,屈膝臣服的事情,恕我做不来。”

    这要是没修大空炫剑罡,没得曦轮时,他说不得也就应了,可得了神功宝贝,自然有了其他心思。

    拜观元宗为上宗,青剑湖沦为属从,他也知这般,也可在弈象宗占一席位,可要是这样,便是观元宗的一枚棋子,待被利用殆尽,随时可抛,且进了弈象宗,是由孙伯长为尊,哪有青剑湖半点利事,他自然不愿。

    而且认了这个名分,日后秋斩月行事,纵然成功,也是为观元宗做嫁衣。

    他这人心很大,要求便求最多,独占弈象宗,赌徒心态,到了极致。

    沈壁涯劝道:“秋府主言重了,屈膝是万万谈不上的,你且想想,合则两利。”

    “抱歉,秋某并无此愿。”秋斩楼心意已决,语气淡漠。

    沈壁涯不由暗叹,好说歹说,这秋斩楼毫不知趣,心下有些厌烦,便要出手强压下对方,忽而神色一动,道:“既然秋府主决意如此,那便罢了,不过我派诚意十足,沈某随时恭候,足下心思回转。”

    说罢也不多留,转身即走,却叫秋斩楼惊疑不定,不明白对方为何这么好说话。

    沈壁涯方才感应到,附近有一股魔气盘踞,惊讶的同时,也转念想到,要是这暗中窥视者,与秋斩楼起了冲突,他就可趁机卖好,救对方一命,相信经此一事,秋斩楼会改变原先想法。

    出了一筑居,攀上云头隐匿住。

    秋斩楼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对着亭台一礼,准备离开时,忽然发现不对之处,只见一筑居自外向里,有一层层魔云,汇成仞壁推来,其中有魔头游走,貌相一般无二,此气倾如翻倒大锅,魔头上半身探出云中,目光从四面八方扫来。

    秋斩楼稍惊既止,面浮嘲弄之色,眼目环视,似电光游走,“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一见。”

    “遂你所愿。”魔云豁然两分,从中步出一位麻衣道人,劈头就问,“这里主人是谁?”

    “关你屁事。”秋斩楼哼道。

    “好胆色。”晋魔主仰首一笑,声穿云天,激越绝伦,倏尔笑声一收,把手指下,“念你无知,暂不杀你,你即在此,可知怎么出碑界?”

    “确然知晓。”秋斩楼似笑非笑道。

    “那快速速说来。”

    秋斩楼道:“你听仔细了,这碑界本有外阵相牵,外阵在时,可寻经而出,现如今嘛……”他收声不语,冷笑连连。

    “现如今怎样?”晋魔主道。

    “不可出去,都得死。”

    云中沈壁涯听到此,本拟是秋斩楼故意气晋魔主,可往心里一想,顿觉此话不假。

    身为修士,自然需要灵气滋补,这里灵机清浊并缠,不可取用,那么只能用丹药宝材替代,可这些东西,身上是有数的,来时也没想到,会遭遇这个。

    沈壁涯估摸着,自身所携,顶多用个十年左右,届时无气炼化,就算再也不挥用法力,隔个两三年,法力也会自衰,持续下去,沦为凡胎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清浊二气一磨,能活个几年?

    这段历程,自然是长远,可没人能接受,道行衰减,想到这他心情沉重,祈望门中能注意到大碑,将其破开。

    晋魔主也非愚钝之人,一听就明白了,忍不住叹了声,“想不到竟有此遭遇,罢了,先把你杀掉,解个闷先。”

    他起掌一挥,使出太阴揽月手,迎空一压,一筑居顿现黑暗。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秋斩楼自从改练大空炫剑罡后,眼力见识早非往昔,大略一看,就知这晋魔主是平生所遇的最了得劲敌。

    索性他把希望倾注在秋斩月身上,自身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这一刻不惊不惧,一身战意攀至顶峰,骈指成剑,指尖清气神逸,似炫星,一气成芒,赫然是凝气为剑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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