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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血气燎空

    就在此时,石台放出浓郁血光,直冲云霄,如是血云华盖,笼罩住整个大洼寨。

    异象一出,寨中土人均惊诧莫名,不知所以,后来也不知怎地,竟是如受诏令一般,齐齐盘膝在地,嗡唱道:

    苍天无道,灵灯永照,参灵灯枢相,得享真我永生。

    天地有尽,咒命无疆,修十二咒命,远离一切劫尘。

    ……

    随着抑扬顿挫的调子从人们口中发出,一条条血线自空中降落,与此同时,教徒头顶也飞出一条血丝,与血线相连。

    乍一望去,如置身血色世界,满目尽是漫漫殷红,血云不停的翻滚着,冒着咕噜噜的泡泡,随生随灭,每灭一个,血云中便多出一道人影,而下方凡人也随之葬送一条性命。

    韩崇平在外围瞧见这幅景象,血线如笔,虚空为帛,涂画之下只见漫天飞血,铺展开来,一眼望去,竟不知有多广阔,入目尽是鲜红之色,他就像来到血色天地,天地间血花纷飞,一股萧瑟心寒之意袭上心头。

    看那血线直直垂落,如下血雨一般,不多时,眼前尽是血红,如一张天幕血墙,将他视线遮挡起来,顿时惊道:“糟糕,魔教以生命为基石,布下这大阵,定非寻常,希望宁道友吉人天相。”

    宁舟目望下方,见凡人挨个死去,面色祥和,似乎在生命终结的刹那,魂魄回归仙乡,得享永寿一般。

    割麦子似的,上百上百的死,眼都不眨一下。

    死者魂魄顺着血线往上爬,一直攀登到血线尽头的血云上,到了上方,在血云中身子一滚,翻身站起时已换了模样,血光罩体,身子动弹时,洒落一地鲜红。

    这一切犹如真景,惊心动魄,使人毛骨悚然。

    随着凡人的身死,他们的尸体炸开,如是红花盛开,人身似草木簇簇,万堆涛血,灰飞烟灭。

    血花哗啦啦汇聚成海,血浪滚滚,升空而起,齐齐往宁舟这处攀来。

    宁舟目光冷然,丹霆骤发,无尽黑云翻卷过去,镇压而下,此云稠密如是泥浆,浓稠如墨,隐隐可见四方之形,镇压而下。

    血浪对丹霆,二者一触便爆出连绵大响,轰隆隆震颤不休,仿佛有个巨人,在用大手在里面来回搅动,血浪上下起伏,浪高百丈,落下之时,砸出一个个大坑,再是一旋,竟是化作无数旋涡,呜呜之声响彻天际,庞然吸力对空吸摄,从上空过境的飞鸟无一幸免,统统被摄拿而下。

    经过血涡一卷,鸟儿魂魄展翅飞驰,变大数百倍,如是神鸟飞鹰,入了云中便将一个个血影托起。

    唰!

    群魂转目,齐齐盯着宁舟,眼珠子死鱼眼一般,毫无感情,滴答答的血流飞洒。

    宁舟稍一打量,见无论人畜,皆死死看着他,眼神冷冰,杀机流淌。

    这集齐数万生魂的大阵,宁舟并未小瞧,他向方才丹霆击过的地处望去,见其已然恢复旧观,如是丝毫不受影响一般。

    略一皱眉,便打算退出此间,再做计较。

    他遁光一展,寻了一处行去,方行数丈,他又察觉到不妥之处。

    那接空连地的血线,如是一根根囚牢大柱,数万道贯通下来,将大洼寨打造的堪比铁桶瓮城,在此间行动,甚是艰难,耗费法力颇多。

    宁舟估摸着,自家恐还未能走出此地,一身法力便会告罄,不能再战。

    “禁阵。”宁舟望了一眼,把袖一翻,将六景弦尊摆了出来,放置虚空,法力一催,六景弦尊中的铜杆猛然扭动起来,外面六根索弦绷得紧紧,玄器催发,便有一股无形大力,上下四方,无远弗届的掀去。

    随着六景弦尊发力,周边血帛空宇被撼动,让六景弦尊硬生生的撕开,鲜血淋漓的露出一个门户,从此门户可见外间景色,宁舟心头一喜,知是可行,便要踏步过去,出了禁阵埋伏。

    可就在这时,宁舟袖袍内中传出连绵炸响,如是小/鸡被人捏碎,嗤嗤声中还有飙血声,很是凄厉。

    此声一出,宁舟半截袖子直接粉碎,碎布中跳起百个血影,往宁舟身上缠绕过去。

    定睛一看,宁舟微微一叹。

    无他,那百个血魂,竟是宁舟方才救入人袋中的婴孩。

    这些婴孩也不知被下了什么手脚,见宁舟要脱身,连忙发动,和阵气相合吞吃一身血rou,成了血影怪物。

    这些婴孩血影甫一出现,边咦嘻嘻的怪笑,边攻击宁舟。

    宁舟面色冷然,一掌盖下,劲风激荡,五指一动,掌发五雷轰然就是黑云扑去,雷火荡开,在里面闪了几闪,这些血影一概被打灭。

    就这一耽搁,天幕如衣,血红触须如绳索,互相吸引,禁阵复又合拢。

    大洼寨上空,依旧是血云密布,血雨哗哗地下个不停,时不时的还有阵阵阴风,头上数万血影严阵以待,鬼叫连连。

    血水浩荡,血影压顶,阴风呼啸中间,立着一位道人,一手自半截残袖伸出,按着一只如鼎似尊的东西,皱眉望着这一切,似是暂时无法可想。

    化血神影大阵一座阵台上,胖道人见那禁阵恢复,不由松了口气,“幸好咱们备有手段,否则这小子就要逃了。”

    邹远冷笑道:“大阵启动之初,阵机不稳,才让他有机会,但现在大洼寨教徒,尽数化作血影,与阵相合,严丝合缝,如是铁水浇铸,哼,这魔门贼子,定是逃脱不得。”

    转过身来,邹远望向阵台最高处,有十位精通阵法之道教徒,手持幡旗,不断催发旗力,将整座大阵联系在一起,缓缓运转。

    这直接虏杀三万人,将生魂化成血影,也不是易与之事,幸好府主早有准备,赐下阵旗一套,这才堪堪布置成功。

    运转禁阵的教徒,有人喊道:“邹教友,阵外有人攻打。”

    邹远冷冷道:“与我看看。”

    教徒一指作诀,朝前一点,凭空画出一面红镜,镜光一转,照在阵外一处。

    邹远望去,见一个黑脸道人,带着不少人攻打不休。

    邹远问道:“可能将这班人卷进阵来?”

    教徒略一犹豫,道:“可以,只是我等功力不足,主持大阵cao持三万血影,已是心力疲惫,若是扩大阵气,卷外人入阵,便需耗损阵气。”

    邹远略一皱眉,暗骂这黑脸的,怎不和蓝衣道人一起进来,不然就可一网打尽。

    现今外有人攻打阵法,内有破阵之器,一个不好,两相配合之下,真有打破禁阵的可能。

    不过当时发动大阵,又是势在必行。

    盖因那时宁舟的丹霆照尘印,声势宏大,如不开阵压服,数万教徒说不得死伤惨重,那时化血神影大阵,无了立阵关键一物,只有阵旗一套,不足为依,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稍作沉思后,“耗损多少?”

    教徒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

    “三千。”

    邹远看了看规模宏大的禁阵,觉得三千之数,可以接受,便道:“动手。”

    韩崇平cao持一叉状法器,来回击打血幕,他虽是极为卖力,但这化血神影大阵,有阵旗为基,又有生魂血rou填充,又岂是好破的。

    累了半晌,拿大阵没有多少办法,韩崇平暗自焦急,“宁道友孤身一人在里面,难以撑久,万一就此身故,便是我的罪过了。”

    宁舟是无量真传弟子,如真死了,他韩崇平牵连此事,岂有好果子吃,韩崇平急的着急冒火,默默估算,打破大阵需要多久光景。

    正在这当口,面前血墙竟是露出一丝缝隙,自缝隙中可以看见,里面赤红一片,有血线血浪血云,天地空交织一片,无有一个干净地处,整个一恶怖所在。

    正一派弟子,瞧此一出,顿时吓了一跳,齐齐后退,惊疑不定。

    韩崇平盯着缝隙,还想观察点什么,自缝隙中突兀的流出滔滔血水,如是江河决堤,大浪奔行,势如疯虎一般,韩崇平直感眼前一花,已被血红充斥,四下一望,顿时心沉到谷底。

    他一望之下,发现自己到了个陌生地处,周边同门,不知去了何处,此间唯独他一人。

    目光望去,视界之中,全是红色,天空的血云如是一床大被,被人狠狠拧动,挤出血水泼洒,看着甚是瘆人,头皮发麻。

    不过他到底是修道多年,很快镇定下来,他心知这阵法不简单,非是自己一人可破,便想先寻齐同门,诸人合力再做计较。

    见正一派弟子入了阵中,邹远呵呵一笑,“诸位教友,魔门贼子已全部入阵,随我前去打杀。”

    诸人齐齐应是,身子冲天而起,入了血云中,各自寻了一头血影,把躯壳往里一钻,藏匿本身,而后率领血影,在阵中各处寻敌厮杀。

    宁舟再度用六景弦尊破阵时,陡然发觉,阵气宏大无比,如今恰在势头上,好比炎炎烈日,午时当空,为阵力最凶之时。

    六景弦尊虽是玄器,有破禁毁阵之妙,但也得看看,是破何阵。

    此阵以数万性命,充填阵中,内中蕴含血气之盛,难以估量,宁舟暗忖,凭借自己一身法力,不足以强行毁禁而出。

    不过他手持六景弦尊,可通过此物,一窥阵中玄妙,诸般阵机运转,他一一了然,六景弦尊铜柱歪斜,指向一地,他知那处,便是阵中最为紧要的阵坛。

    阵坛一破,此阵皆休。

    正要有所动作时,忽感阵机削弱许多,似是凭空抽掉了一成,他略略一想,心里大致有数,当即收拾心情,跨步而走,往阵坛处去。

    此时,又有奇景出现,宁舟看到眼前升起百道灵光,如是白日飞升,冲上云中,又可见血影之下,藏有人身。

    化血神影大阵的诸般妙处,在宁舟眼中,几乎是无有遮掩,一眼望去,可见事物本质。

    宁舟拍了拍六景弦尊,笑道:“好宝贝。”

    语罢,身子化虹,飞纵血中。

    面前忽有血浪打来,宁舟持器在手,居然是看也不看,往上一撞,便有无数冤魂鬼怪吱吱叫,发出嘈杂魔音,但六景弦尊索弦一蹦,叱的一声,诸般幻音俱是消散一空。

    他有宝器在手,行动间几无遮拦,血云上邹远瞧此一幕,暗自一凛,“此人莫非精通阵道,可看穿虚实真伪?”

    六景弦尊,有何妙用,邹远哪能知晓,不过他知,阵坛为阵法根基,不容被坏,他眼睛一眯,带着上千条血影,朝着宁舟这边杀过来。

    云头上,玉策候目视之下,发现横泾河西两岸,俱是血气冲天,生魂翻滚,一股股怨气弥漫虚空,将小半个鼓头山,都照的通红大亮。

    他立身而起,见横泾河西已经起了他所赐下的阵旗,斗得有来有往,尚在斗法之中。

    而横泾河东,充斥着冲霄红光,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光气发出。

    玉策候心下奇怪,“宁师弟怎不摆阵御守?莫非有何变故不成?”他不明究地,便欲亲身前往一探,只是方一挪步,天边飞来一只猫头鹰,扑棱棱展翅过来,讥笑道:“这位道长,瞧见道爷我来了,就想跑吗?”

    玉策候冷哼一声,一指点出,迸出一条白气长龙,唰的掠过虚空,劲风闪过,猫头鹰已是化成灰烬,被风一吹,不知飘至何处。

    猫头鹰一死,又有一喜鹊飞来,啧啧赞叹,“瞧道长玄功,真是了得,不过呢,在我面前,却是不太够看。”

    玉策候不语,拿出一本旧书来,喜鹊一愣,讥嘲道:“怎么,莫非你想现学对敌之术么?”

    玉策候懒得废话,把书翻到一处空白页,对着喜鹊一照,喝道:“说,你是何人?府主是谁?你在何处做法?”

    说来奇怪,那喜鹊如听佛语纶音,身子一抖,缓慢涩声答道:“萧千魂,江继风,飞灵寨西大龙洞。”

    玉策候一掌拍出,将喜鹊打成齑粉,身子一纵,往宁舟处飞去。

    与此同时,萧千魂陡然醒转,羞愤交加,“敢阴我,找死。”说罢主魔冲出大龙洞,化为一道血线,过不多时,血线攒射而出,打向一位白衣道人。

    玉策候只一挥手,便将血线阻隔,讥道:“缩头乌龟舍得出来了。”

    “萧千魂势拿你性命。”萧千魂喝了一声,功力催发,漫出无边血海,幻化出人间恐怖景象,刀锯矬头,铁钩穿腹,石辗婴儿等等,血海上演变许多恶事,栩栩如生。

    玉策候冷冷看了一眼,“骸晦千象功,你练的还不够深,也敢拿出对付我,笑话。”

    言讫,将手一摆,手提红灯笼,将灯笼一抛,飞到那血海上,灯光一照,处处起火,什么婴儿老者,无数惨像统统被烧毁,血海急速蒸发,氤氲之气,燎空蔓延。

    方一交手,萧千魂便心头一沉,知晓对面这位,实为自己大敌,稍有半点轻忽,便有殒命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