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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还丹峰主罪难恕

    这驱魔之道,经梅竹清说来,当真是恐怖非常,竟有这般厉害。

    宁舟暗自一想,厉害或许不假,毕竟四大灵门和六大玄门对持多年,实力自是不差。

    但真要说横扫天下,那也未必,他道:“这魔门既有这般便利,随手就可取用魔头,那与玄门弟子相较,岂不是在修炼上,占了莫大便宜?如此一来,长久以往之下,我玄门一脉,该当弱于魔门才是。”

    “实力比较,非是这般简单。”梅竹清徐徐道:“魔门修士虽有大量魔头,可供取用,但是魔头又岂是泛泛?这些魔头诞生,多为生灵死后,残魂散魄被浊气席卷,卷裹入地孕化,时候一到,又是一条新的生灵。虽说魔头浑浑噩噩,不通智慧,但也不会甘心被魔门修士压服取用,是以,此两者之间,也是经常斗法,魔门修士,丧生在魔头手上的,亦是不少,这般一来,魔门炼神通快则快矣,但同时自家折损也是不小。”

    说到这嘿了声,“天地自有衡定,若是魔门炼魔而不损,那我玄门一脉,岂不是要遭殃了。”

    宁舟长舒一口气,听得入神不已,遥想这魔门修士,驾驭魔头杀敌,真是驱神乱世,返魔炼真,虽则有个魔字称呼,但这个魔字,何尝不是玄门蔑称?

    当然,那些宰杀生人劫夺魂魄,投入浊xue炼魔者,称一个魔字,也算是名副其实。

    宁舟在无底洞时,就听过此间灵门修士,称无量圣宗为无量魔宗。而玄门修士也将灵门一脉,冠以魔门称呼。

    宁舟自家想来,灵门若不宰杀生魂炼魔,只用浊xue自产,驾驭魔头,使得魔头不能出世祸害,这也是功德一件。

    这玄灵圣魔之间,真是不太好说。

    此般想法,宁舟是不敢说的,否则他便被要斥为异类,遭受无数排挤。

    人生在世不称意,十之八\/九,此般想法,宁舟虽不能宣诸于口,却也不太郁闷。

    “这些魔门修士,往后你自会遇到,先且不说,只说眼下。”梅竹清续道:“那人将手段打入你体内,用的是入念手段,虽则有所顾忌,没有与你斗将起来,但下回他若被人差遣,上命压迫下,指不定会狠下心来,与你斗法定生死。”说到这,将茶端起,品了一口,又道:“虽则修士可控制毛发血rou,不会轻易失落,你之法器,也不借与他人,但凡事皆有万一,下回他若得机会,恐会用物藉法来害你。”

    宁舟道:“弟子也是为此事而来,师尊也知,我破境不久,诸般手段,还未习得,这物藉之法,分外诡异,弟子想来,却是好陌生。倘是与之斗法,凭借我那太平五符,恐也难以消受精通此道者的手段。”

    “太平五符,终究是外器,可借用,但不可自持此物,便骄矜自满,你能想到这儿,很好。”梅竹清稍微赞许一声,“物藉之法,易学难精,我这有一本‘御镜篇’上有诸般物藉之道,亦有入念攻守法门。本想你方才破境,又无外事,该当先打磨功行才是,只是这暗敌在侧,你可先习了此篇,往后遇险,也可防备一二。”

    说罢,梅竹清抛出一书来,打了个弧儿,乖觉的落在宁舟掌中,他翻开篇章,大致一观,上面各般法门,却是不少,粗粗一看,只觉不甚难解。

    难怪梅竹清不亲自相授,原来此篇分外简单,也就是念咒画书,印诀拿捏而已。

    简单虽则简单,宁舟往深处一看,只觉另有玄妙,似乎还可探究,易学难精,大概就是如此了。

    宁舟将御镜篇收好,当下师徒二人,便在这凉亭中,畅谈数刻,然后宁舟便打道回府,闭了门户,将御镜篇展开,只见头篇写道:

    从容和缓号为平,物藉分属需细研,咒念印法心如镜,挥镜执简可御繁。

    这一段话,短短二十八字,概括了御镜篇精要之处。

    施展此篇法门,须得从容淡然,不疾不徐,如此方不会乱了章法,被敌人所趁。

    御镜篇上述法门不少,人力有时穷,短时内难以全数习得,但确需对每道法门,作以了解,免得对敌之时,面对不解之术,而惶然失措,届时悔之晚矣。

    而欲习此法,便须得自行先练一口‘御枢正镜’,三魂七魄,神念出于心魄,斗法需动用神魂支撑,一者为枝干,一者为根系,缺一不可。而御枢正镜法门则是驾驭神魂,调控心魄,以心为眼,照见凡尘,便似如臂使指,掌中观纹,对敌时,透观诸般法门,一一应对。

    御枢正镜,习来不难,却可驾驭繁杂法门,是为第一要纲。

    宁舟将御枢正镜看下来后,便准备先练上一些实用的,恰好他手上,还有从瀚海得来的外物,有些事物,也还用得上。

    至于用不上的,宁舟唤来府中仆婢,命他们持自己物事,前往宝星阁,换些可用之物回来。

    宁舟在此参悟御镜篇,却是不知,外间已经起了阵阵波澜。

    公开庭,正斗碑。

    正斗碑,摆在偏远地处,向来少有人问津,盖因此碑不常动用,一旦动用,那便是有人,要借此碑,了结恩怨,划定恨仇。说不得,还会有人因此丧命。

    不过今日,正斗碑周边却是有不少弟子在此旁观,交头接耳,互相攀谈,其中的话题,正是正斗碑上,悬挂的一张斗书。

    上面写道:

    还丹峰主宁舟,乃汗青庭梅庭主弟子,身居要职,掌汗青令主,又得监兵台掌台萧师兄器重,特授都师司职,如此大的恩荣与宗门宠眷与一身,宁舟本该报效宗恩,为宗门效力,誓死不变节,为我派典范楷模,树立神心正气,为我宗中弟子之标尺。

    宁舟掌都师司职期间,前往东宿瀚海,肃清此地妖邪党羽,此事如是正常而展,我被定当辈效法。

    奈何,在东宿瀚海的三年中,宁舟见得瀚海之利,心境难守,便被迷乱本心,失了德行,私心日益加重,为独揽大权,便排除异己,打压同门,使得随他而去,为宗效力的同门,苦不堪言。

    更为人可耻的是,宁舟贪念外物,将东宿瀚海监兵台之外物,近乎全数收入自己腰包。

    此事一发,道令戚春霖便看不过眼,斥责宁舟,又有刘同宇正气禀然,不惧强权,欲要告发此事。

    万万想不到的是,宁舟生怕事情败露,被宗门追责,居然丧心病狂,心生歹毒,以权柄强令刘同宇,出外征伐强敌,还暗中排布手段,将刘同宇生生废去,害成痴呆之症,此生不可恢复。同时,又私下将戚春霖道基毁去,贬成凡人,此后宁舟还不放心,竟是丧尽天良的,毒杀戚春霖,又有卫东城横死外间。

    上述种种,不过是宁舟罪过之万一,宁舟之罪,恶迹昭著,罄竹难书,东宿瀚海弟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怕他势大权重,背景深厚,故而不敢相告。

    宁舟此人,罪不容恕,天也难饶。

    今日,清荷坞岛主孟津川,欲行杀伐手段,将此恶贼打杀,还诸位同门一个公道,为宗门除一祸害,便以生死斗书之名,邀宁舟一决生死,还请公开庭明鉴押记,允准此战。

    这斗书下方,盖着一方大印,殷红如血,却是同意此战。

    诸人望着那印记,只觉一阵恍惚,宁舟的大名,早在三年前,因白鳞渡、琅宣阁之事,已经传遍宗门,众人皆知。

    那时宁舟,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强硬打死梁世新,掀掉李还真真传之位,斗败李寿卿,葬送李氏一族基业。

    后来惊涛岩上,击败卫东城,虽只出手一次,但在场观战者,无不印象深刻,隐隐为那一次惊涛亭之战,内外双修之首。

    而后来,又是将白鳞渡一众,生生弄死弄残,更是因宁舟之事,琅宣阁也随之遭劫,上下千余众,纷纷身死道灭,打入凡尘。

    这些事迹,但凡知晓者,小辈弟子,无不是闻虎色变,不敢与之为敌。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仅仅三年之后,宁舟的名声便要被人挑战,甚至还要杀死宁舟。

    诸人暗自摇头,他们虽不曾见过宁舟,但听闻事迹,暗自遥想,也知宁舟是个了得人物。

    却没想到,仅仅三年,便已经堕落至斯,加害同门,此般罪行,便是无需孟津川出手,也有公开庭,会将其正法,以儆效尤。

    诸人以为,这是孟津川瞧准机会,来借宁舟来博得名声。

    而孟津川却知,他那斗书全是出自屈少彬的手笔,其中真伪,他也不知。

    但他想,这般大事,屈少彬该不会肆意编造,否则被查出之后,那还得了。

    当然,孟津川也是想借此事名利双收,戚族已经答应,无论宁舟生死,都会与他结成姻亲关系,这般好事,他早就乐得开怀不已。

    再说如果真的打死宁舟,那么宁舟之前的名声,将全数转挪到他身上。

    孟津川站在正斗碑前,望着洋洋洒洒的斗书,心里满是得意。

    甚至已经开始幻想,宁舟死后,他便可占了还丹峰,坐拥第一等福地修道,那该是如何快活,娇妻美眷,名利在怀,实在是美哉。

    有些看不惯宁舟行事的人在旁,望着孟津川,暗骂自家怎就慢了一手,不知这些消息,否则自己就可下斗书,占了这机缘。

    也有世家子弟,在旁暗笑,孟津川与宁舟俱是外修师徒相授,论较起来,算是一脉相通,而今却要打生打死,这个笑话,他们看定了。

    他们还在这等着,就是要看看宁舟到底敢不敢,接书一战。

    公开庭,内室中。

    两位副掌庭,相对而坐,桌面上摆着瓜果糕点,不过此时,却是没人餐食。

    顾兴堂把玩着手中书札,玩味道:“这个孟津川,时机瞧得极准,宁舟方一回来,他便开始发难,好心机啊!呵,这斗书也写的不错,将宁舟的本性,全然揭发了开去,此人不畏强权,一副嫉恶如仇的好心肠啊!”顿了顿,又笑道:“斗书已经写上正斗碑了,这孟津川的手札,孙师兄要不要再看看,有无疏漏之处?”

    顾兴堂之意,孙靖宇怎会看不明白,这是嘲笑孟津川。

    外修对外修,啧啧,顾兴堂想想就乐了。

    孙靖宇淡淡一晒,“这斗书所言,顾师兄信么?”

    顾兴堂见对方无意接书,也见好就收,随手将书札放置一旁,“书中所言如是真,岂会轮得到他孟津川,来行公开庭之责,可笑。”

    不错,罪责如真被定论,什么生死斗书,公开庭全然不受,直接上门押人,不服就杀。

    此番公开庭未曾前往还丹峰,捉拿宁舟,就是不认可孟津川所述的宁舟罪行。

    孙靖宇笑道:“孟津川斗书一到,庭主便去信大师兄处,求证此事,后回书过来,将宁舟罪过,全部摘拿,认为不符事实。”

    顾兴堂微微点首,这些他也是知道的,否则依他的性子,早就派人捉拿宁舟去了。

    孙靖宇又道:“东宿远离崇胜州,瀚海之事他区区一个孟津川,怎会知晓内情,虽则他的言词,多为编造撰写,其中事迹,多有穿凿,但如不对瀚海之事,有过一番了解,是绝然写不出,这样一纸斗书来的。”

    顾兴堂也听明白了,这是有人要害宁舟,在背后指使孟津川,着手此事。

    不过,这与他何干,顾兴堂高卧云端,作壁上观,岂非乐事一件。

    “那孟津川,我也曾见过几面,此人志大才疏,贪财好物。”话说到这,孙靖宇摇了摇头,“此般人物,怎敢招惹宁舟?哼,他身后定还有人指使,而指使者出自哪家,想必顾师兄也可判断出来。”

    顾兴堂当然有自家猜测,只是他却不会说出来,呵呵一笑,“孙师兄考校我了,依我看来,这就是孟津川自家要踩宁舟,博取名声而已,哪有什么弯弯绕绕。”而后道:“时候也不早了,这斗书,该当由宁舟书上名姓了。”

    孙靖宇暗自叹息,暗骂孟津川无智,竟被人当了打手还不自知。

    这斗书已经被公开庭主下了大印,孙靖宇再是不愿看,两人相斗,这一场生死还是避免不了。

    他对宁舟了解不多,却也知道,对此事,宁舟是不会退让,更不会不敢接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