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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箓境罡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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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牛山,丹鼎宫。

    此宫新建,并无齐备,宗政延立于宫外,观望伏牛山气象。

    只见伏牛山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脸,心情不错,似乎并无有受到瀚海乱局的影响。

    他感慨一声,“宁道令果是能人,来此不过数月,竟能经营处这般景象。”

    伏牛山独立世外,并不受外间干扰,瀚海也管不到这里。并且宁舟广开恩泽,但凡散修皆可来此居住,可受监兵台保护。

    就此一点,已经吸引不少修士前来,在伏牛山下安营扎寨,虽则没有加入论道府,无形中也给监兵台聚拢不少人心。

    正在思量间,有童子前来,打了个躬,“宗道长,道令有邀,请你去玄霄金阙一会。”

    宗政延神情一动,自他来此后,宁舟从未召见过他,此番来唤自己,定是有事了,“前面带路。”

    不多时,二人走到金阙之前,童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立于宫旁。

    宗政延整理衣冠,跨步而进,行至主殿,见四下无人,唯有宁舟高踞主座,他愈发肯定,必是有事,当下行礼道:“见过道令。”

    宁舟温和一笑,“今日有件大事,托你去办。”

    宗政延神情一肃,慨然道:“道令但请吩咐。”

    “你手边人手,眼下身在何处?”宁舟问道。

    宗政延略一怔然,随后如实回答,“正在东瀚。”

    “好。”宁舟精神一振,“我已收得消息,灵道窟全员出动,经瀚北而走,观其动向,似是要直上金雀台,欲与宗世冠,一较高下。”

    宗政延大惊,只觉不可思议,随后又一想,以东瀚如今境况,的确是灵道窟的好时机,“道令留心了,若让他们得逞,定会掀起血雨腥风,不利本台啊!”

    “就怕他们不来。”宁舟笑了一声,自信从容,“再者得逞二字,倒也未必,我观你兄长,也是枭雄之辈,不会无知,眼下东瀚生乱,未必不是故布陷阱。”

    宗政延诧然万分,“道令是说,宗世冠诛灭勋贵,颁布法令,其意不单是争取散修拥护,还有诱敌之意?”

    “无论有无,皆需试探。”宁舟点首,“宗世冠雄踞大宝,多少有些手段,暗中或有筹谋,此番灵道窟前去攻伐,贫道却是可以看看,金雀台到底有何暗手。再者你不是说,宗淳孝要与殷氏结亲么,此番金雀台若无暗手,怕是会动用殷芷怡,借助此人身份,平息干戈,对此冒充殷氏之人,贫道也好奇得紧,”

    宗政延不解,不明白宁舟为何肯定,那殷芷怡是假的,宁舟不说,他却不好细问,便道:“道令有何差遣,还请吩咐。”

    宁舟目光投下,“你派人与灵道窟联系,如此……这般……”

    宗政延失声道:“道令为何相助灵道窟,此辈不是本台之敌么?”

    “鹬蚌相争的典故,你可曾听闻?”宁舟自然不会把详情道出。

    宗政延若有所思,点点头,“明白了。”

    “你我二人亲自走一趟东瀚,且看看这场大戏。”

    稍后,宁舟驾遁光而起,带着宗政延一同前往东瀚。

    宗政延资质不佳,又常年掩饰,如今还是灵台一重修士,论起来,这还是他首次遁空。

    不过他此刻,丝毫没有凌霄纵云,一览众山小的感慨。

    他想的是,宁舟驱策他的人,他有些心疼,“此战一起,也不知能留下几个。”

    宁舟观他表情,看出他的心思来,笑道:“你莫心疼,俗世权柄,贫道还不放在眼内。”

    宁舟这话明显是提点之意,宗政延若听不出来,当真是傻了,立时惊喜交集,半真半假,万谢不已。

    宗政延得了准话,也算是想明白了,自己如今托庇在宁舟羽翼之下,如何行事,由不得他自主,还不如相信宁舟。

    此去东瀚,宁舟丝毫未停脚步,一路遁空,三日\/后,终是到了地界,心觉真元亏损颇多,取了一粒丹丸服下。

    这处是一座荒山,百里之内,皆无人烟,宁舟飘立半空,犹如夜中明灯,立时被山中所藏之人发现。

    宁舟神意感应,往下看去,却见得枯石乱岗,只是看不见窥视之人,他把遁光一矮,落到了地头上。

    此时,暗中窥视的人也瞧出来了,来者显然是有心寻至此地,躲藏已是无用,暗中招呼人手,自己先站将出去,喝道:“呔……咦?”

    狠话还没说出,他就看见了自家主子宗政延,本欲唤上一声参拜,但因宁舟在侧,他一时不明,心有顾忌,便没有出口。

    反是宗政延看了他一眼,斥道:“张龙,见了本王,还不见礼?”

    那人得了话,赶忙纳头就拜。

    宗政延此刻恢复一方王侯的气概,大气雍容,挥挥手,“起身吧!”

    少顷,又有二十来人到此,纷纷拜见不提。

    宗政延见人到齐了,朗声道:“诸位复仇机会已是来了。”

    众人眼睛一亮,他们都是被宗世冠迫害的家破人亡之人,若无宗政延暗中护佑接济,他们早就不知死到何处去了。

    留得性命在,便无日无夜,不想着血洗大仇,奈何金雀台守卫森严,根本无有好机会。

    这会宗政延亲至,一开口,众人都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提刀持剑,冲上金雀台,杀上王宫宝殿,宰了宗世冠。

    “稍安。”宗政延双手下压,止住了窃窃私语,然后开始吩咐。

    众人闻听,竟要与灵道窟合谋此事,虽觉诧异,可也未多说什么,在他们眼中,复仇为第一要务,余下的是非正邪,全然不在他们考虑当中。

    “尔等放心去吧,若有死伤,身后事无须担心,本王当照料妥帖。”

    众人拜谢,而后离开此地,联络好友去了。

    苦命人的朋友,也多是苦命人,再者最近宗世冠清洗东瀚,也惹得一批人不满,他们按照宗政延吩咐,先去拉拢这些人,再与灵道窟会合,一同杀向金雀台。

    一日后,两方人马终于会面。

    张龙道:“贫道张龙,哪位是妶掌盟?”

    “鄙人便是。”妶烽火排众而出,“温道兄可有与你说清楚?”

    “什么温道兄?”张龙不解。

    妶烽火也是一愣,随后一想,宁舟从未现过真面目,或许对这些人,又是另一身份,他有心探寻,“未请教,张道长主家是哪位?”

    “管这许多作甚。”张龙心有警惕,此番杀宗世冠,乃行险之举,万一事败,便是天大祸事,宗政延乃是他恩人,怎会出卖?

    妶烽火暗自皱眉,“这温长生藏的可够深的。”见张龙态度不佳,他也不好再问,免得合作还未开始,就出了嫌隙,那便不美了。

    妶烽火呵呵一笑,揭过这茬不提,“此番攻杀金雀台,事关重大,妶某便先拿个章程,诸位好参详一二。”

    张龙点头,“妶掌盟请说。”

    “我等人员众多,一经出手,必是隐瞒不住,妶某以为,我等可合兵一道,自西向东,一同攻杀,在护府未反应过来之前,确定胜机。”

    张龙稍稍一思,此法可行。

    护府在金雀台东端,而王宫在西端,两者相隔三十里,自西向东,如果手脚麻利些,的确可以确定优势。

    当下,双方近三百人,四散而开,三个一伙,五个一丛,分散潜行,待到了金雀台十里处,众人会合,乔装打扮成商家,押送货物,浩浩荡荡,奔赴金雀台。

    他们的乔装虽好,但骨子里杀气流露,瞒不了明眼人,再来三百人数也忒多了些,立时就被发现了。

    无有二话,既然被发现,妶烽火立时喝令,刀出鞘,枪上扬,杀他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金雀台上,修士只有一小部分,凡人是大多数,见得他们杀性大气,纷纷骇然躲避,但躲不及的,全数做了刀下亡魂。

    这边战事一起,附近巡弋修士连忙敢来相助,在巷子,屋顶,大打出手。

    妶烽火等人是有备而来,对付一些无有统帅的游勇散兵,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时间杀的哭爹喊娘,连连推进,尸骸从山下堆置半山腰,其中大多是受了无妄之灾的凡人。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话不假,灵台修士,动手就覆盖几十丈,神威浩瀚,几百人中虽则大多是真气境修士,但人多势众,一起出手,更是惊天动地,血气冲霄,似乎要把金雀台整个翻个个。

    “速战。”妶烽火一锤敲死一个修士,大跨步冲在前头,直往王宫冲去。

    宁舟立在云头中,隐在一旁,观察此战。

    金雀台虽是瀚海重地,但毕竟是小地方,连禁制也无,等若无有遮掩,不到半盏茶工夫,妶烽火已经捶开王宫门户,带着人直往里面冲去。

    这般大的动静,自然早就惊动了宗世冠。

    “王上,贼子来犯,臣下愿领军杀退来敌。”说话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头戴金珠冠,一身贵气,说话时英气凛凛。

    宗世冠哈哈一笑,“贼子宵小,哪用得着吾孙出手。”他看起来愈发苍老了,但语气却是豪情万丈,“有孤王在此,任是万马千军,也得伏诛受死。”

    “王上神威。”青年正是宗世冠嫡孙,宗淳孝。

    “淳孝你跪下。”宗世冠突然大声道。

    宗淳孝无有犹疑,恭恭敬敬跪倒在地。

    宗世冠拿出一方大印,“可识得此印?”

    宗淳孝抬头看了一眼,“臣下识得,这是太祖大印,传国玉玺。”

    宗世冠轻抚大印,眼中略有留念之色,而后把声一提,“今日孤王便传位于你,望你护住祖宗基业,开创盛世。”

    宗淳孝一惊,喊道:“爷……”

    他只说了一字,便被宗世冠止住,“孤王时日无多,吾孙无需再说。”语声稍顿,又笑道:“孤王清洗权贵,将东瀚搅乱,本以为那逆贼宗无涯会伺机而来,没想到来的是妶烽火,可惜了,不能亲自终结那逆贼性命。”

    宗淳孝眼中流下泪来,哽咽道:“臣下必将亲取此人项上人头,不使王上遗憾。”

    “吾孙孝顺。”宗世冠抚摸宗淳孝头颅,突然冷声道:“孤王临死,却有三事未了。”

    宗淳孝素知宗世冠有三志,却不知这三事又是哪三事。“王上请说,臣下一一照办。”

    “第一便是我那兄长不死,孤王死不瞑目,其二则是你祖王叔宗政延,他素来服侍的孤王心里舒坦,孤王此去,到了地下,也需他来伺候。”宗世冠临死之前,丧心病狂,歹毒至极,“不过他眼下在丹鼎宫谋事,待事情一成,你便拿了他的性命,送他入地府陪伴孤王。”

    宗淳孝听了这些,一点也不惊讶,连连点头。”其三么,便是宁舟,孤王平生最恨两人,他算是其中之一。”宗世冠嘴里如似迸出冰渣子,彻骨冷寒。

    宗淳孝大声道:“臣下必将取了此人性命。”

    宗世冠满意的点点头,“祖上基业,如今算是大厦将倾,孤王却是无时间来平复了,这重担便交予你了。”

    宗淳孝眼中却充满信心,“臣下豁去此身,也要护住祖宗基业,百死不悔。”

    “很好。”宗世冠笑了笑,忽然叹息一声,“可惜孤王将死,看不见吾孙成家了。”

    宗世冠纵然毒辣异常,但对自己的血脉,还是十分关心,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必诚,他此时此刻,全是真情流露,没有半分遮掩。

    宗淳孝有些惭愧道:“芷怡说,三个月后,才肯嫁给臣下。”

    “殷氏子嗣,等上三月也无妨。”要是旁人要他孙儿等三月,他早就开杀了,不过对方乃是殷氏之人,他自然不敢说什么。

    他心里暗想,“吾孙有殷芷怡为妻,当能一扫妖氛,平复万千贼子,我瀚海有殷氏庇护,上天垂青,看谁敢灭我国祚。”

    “靖维钧道长欠孤王一个人情,我观此人来历莫测,当有路数,你日\/后如有难处,可去让他还这个人情。”宗世冠交代道。

    宗淳孝点头应是。

    宗世冠此刻将后事安排妥当,大笑一声,豪迈的步出书房,随手取了一把宝剑在手,龙骧虎步,直赴妶烽火处。

    妶烽火攻破王宫,心中大喜,约束人马莫要抢掠,先杀人要紧。

    但入宫后,他便察觉有异,宫中近乎无有抵抗,一路冲杀,顺风顺水。

    此等情况,非同寻常,他心生警惕之心,大声喝道:“诸位留神了。”

    他嗓门虽大,众人却不以为意。

    盖因这是多年来,众人头次登上金雀台,大仇有望,心情激动的难以自持。而且攻杀如势如破竹,近乎不可抵挡,他们自觉,此战胜负已定,妶烽火却是太过谨慎了。

    一路杀至瀚海上朝金殿,那殿上金雀,光辉如朝阳,金光灿灿,晃得众人喜不自胜,“杀破这殿,擒拿宗世冠。”

    吱呀一声,金殿朱漆大门缓缓洞开,殿中金碧辉煌,众人顺声一看,只见殿中有一人缓缓步出,灰发披肩,腰缠蟒带,眼珠子半凸,瘦如皮包骨,脸上棱角如锋,寒芒毕露。

    见得这幅恐怖之相,不少人不知为何,心底一寒,大有怯意。

    宗世冠扫视左右,一咧嘴,讥讽而笑,“诸位来此,孤王未有远迎,却是招待不周。”

    妶烽火等人看见宗世冠,无不是龇牙欲裂,目光喷火,胸中杀意盈满,枪如林,刀如海,寒光阵阵,直指宗世冠。

    妶烽火持锤一指,“老匹夫,今朝便是你身死之日。”

    “哈哈,可笑至极。”宗世冠狂态毕露,目光一寒,眼冒凶光,“你该称我为王,胆敢冒犯,死罪。”

    罪字一出,宗世冠脚步一跨,长臂抓拿,劈头盖面,直打妶烽火面门。

    这一手如同鬼神,众人直感眼前一花,宗世冠身形就到了妶烽火不远处,俱是心中大寒,如看妖魔。

    妶烽火心头一紧,似被猛虎盯上,不由暗吸一口气,暴喝一声,金瓜锤一挥。

    宗世冠面露讥讽,指掌一吐,有烟气喷出,此烟淡淡,如同薄雾,一缕一缕,轻飘飘的。

    但这烟在妶烽火看来,却似闸刀临头,不禁头皮发炸,“箓境!”

    轻烟一撞,金瓜锤咣的一声,瘪成薄饼,妶烽火双臂震颤不休,大起忌惮之心,喝道:“宗老匹夫已经成就箓境,大伙齐上。”

    见他吃亏,有几个临近的,赶紧上前帮忙,宗世冠鹰视狼顾,冷笑道:“谁来谁死。”罡烟鼓荡,有崩裂涛海之力,那几人还没到近处,便被罡烟裹住,烟气一揉,身躯爆出断骨声来,骨血乱飞,殷红一片,却是当场惨死。

    宁舟在云头看的真切,目光微动,暗忖,“这宗世冠动手时,似有妖气浮动,怪哉。”

    他看向宗政延,目光如电,“你兄长有箓境修为,你可知道?”

    宗政延脸色惨白,还以为宁舟怪罪,他没有吐出实言,“我真不知啊,宗世冠许久都没出过手了,本以为他受重伤就不行了,谁知道他竟破境登关,踏入箓境。”

    箓境与灵台境,有着质一般的变化,盖因一身真元,全数化作罡烟,虽非丹境的丹罡,但也非同小可了,动辄取人性命。

    宁舟目视下方,心知这是一场惨烈的厮杀,妶烽火等人如若应对得法,倒也可以灭掉宗世冠。不过要做到此点却是难,妶烽火等人,勇猛有余,却无法号令一统,只会被个个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