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完）

    在那之后，我不再孤独，相反每一日都过的充实幸福。

    兴起时，我们会去踏一踏青丘的山，游一游幽冥的河，看一看某处仙岛的某种花，四海八荒走一遭；闲暇时，我们会月下小酌，谈一谈哪个神仙的八卦，说一说哪个神仙的趣事；偶尔的，也会偷偷下凡，去大草原策马奔腾，畅声大笑。去凡间各地吃凡间美食，饮凡间美酒。去花柳街听姑娘唱小曲儿，享受温柔乡。

    真好，成仙真好，没有选择忘记真好。不论在何处，做何事，每每见到他，看着他在我身边，我都会这般想。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下去，直到重瑶的出现，彻底打破了我与莫言平静美好的日子，更是将六界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自重瑶出现，便一直是仙界美谈。不仅因她是紫微大帝君亦萧的唯一徒弟，更是因两万多岁便飞升上仙，封为玄女。且人又长得漂亮，被那些个无聊的神仙封为天界第一美人儿。

    重瑶飞升那日，我并不在场。那段时日玉桃林出了些问题，不知因何突然枯萎加速。掌管玉桃林是我的职责，为了不被仙帝开除，我只得费尽心思，日夜想办法解决。因而那段时日我连莫言都没见。

    第一次见到重瑶，是莫言带她过来的。我们一同饮酒，后重瑶醉酒，莫言温柔地将她抱起带走。也便在那时我便隐隐发觉，重瑶于莫言似乎是不同的。

    而后莫言几乎没有再过来。而我，因害怕看到莫言对重瑶的柔情，也并未去曾找他，懦弱的选择逃避，守着玉桃林这一片小地方。心中总是有着期待，期待某一日莫言会想起我，想起我们以前相处的时光，然后来寻我。

    直到有一日我收到了请柬，是莫言与重瑶大婚的请柬。那一刻，我的期待破碎了。脑中一片混沌，又偏生不死心，跌跌撞撞的跑到重瑶处，只为问上一句，“瑶瑶……你要同阿言成亲？”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终于我的心也跟着死去了。“他要成亲了……我喜欢他几万年……他却要娶她人为妻了……”

    后来的日子，我一直过的混混僵僵。大婚那日，我穿了一袭白衣。我知参加婚事，应避免白色。可与我而言，这是一场葬礼，祭奠我还未开始便已死去的爱情。然而我未曾想到，这场婚礼竟是被重瑶亲手毁了。更未曾想到，重瑶所爱之人并非莫言，而是她的师父。看着重瑶与雪嫣上神发生争执而离去，看着莫言失神落魄的模样，我当真对重瑶产生了恨意。可内心深处，却还是有一点欢喜的。

    仙刑官领着人将莫言带走，那一丢丢的欢喜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恐慌。他们说雪嫣上神因气愤险些杀了重瑶，而莫言为了救重瑶，错手杀了雪嫣上神，更毁了她的元神。仙帝大怒，下旨将莫言打入轮回十世，且十世内不能靠自己的力量修仙而归，便会魂飞魄散。

    前些时日为了玉桃林废了我不少灵力和心头血，还未曾养过来。乍一听此噩耗，我竟是气血攻心，晕了过去。当我再次醒来时，莫言已入轮回。

    顾不得虚弱的身子去求仙帝，求仙帝只让他受十世轮回之苦便好，收回十世内不能靠自己的力量修仙而归，便会魂飞魄散的惩罚。然而仙帝却说，如今莫言已被剔去仙骨，消去仙籍，并在他魂魄内种下法咒。十世内未能回来，法咒便会自动启用毁掉魂魄，无解。

    知此事已无法改变，后又去求司命，求司命告知我莫言如今在何处。我想去助他再度修仙。即便不成功，陪他走完最后一遭也好的。可司命只字不吐，只道一句，“这是帝君命里的劫数，非仙子可解。”便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我本想下界去寻莫言，可魔界突然开始攻打仙界，搅的六界不得安宁。听闻是重瑶入魔，成了魔尊，为报复仙界，发起战争。那一刻，我简直恨重瑶入骨。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婚礼上突然悔婚，且对帝尊表心意，雪嫣上神不会愤怒地想杀她，莫言亦不会为了护她错手杀了雪嫣上神，落得如此下场。

    我不过是仙界的一位小小仙子，而非兵将。按理这等战争并不需要我。可对重瑶的恨，使我自动请缨，入战场征讨魔界。

    天地无色，鼻尖充斥着血腥味，眼前的人一个又一个倒下，有魔界的亦有仙界的。耳边的刀剑声、怒吼声、仙法魔术撞击声，使我脑中嗡嗡作响，只是捏诀施法，抬手落剑，想着杀一个是一个。血淋淋的厮杀，反倒将我心中的恨平息了几分。

    我未曾见到重瑶，当这场战争平息时，我才得知是帝尊杀了如今的魔尊重瑶，让仙界取得了胜利。

    战争结束了，我回到玉桃林，反倒静了下来。凡间的十世，不过天上的几百天而已。罢了，我等，没准他就回来了呢。如若真的未能回来，我随他而去便是。

    当有了这种觉悟，我心里也轻松了不少。养养树，酿酿酒，带着些许期待，数着日子过着。

    大约过了五百来天，莫言没能回来，六界却变了天。魔神问世，魔界雄起，再度掀起战争。

    当听闻魔神便是曾经的重瑶玄女之时，我并未怎么恨，反而有些蒙。重瑶不是死了么，怎的又成了魔神？还不等我回过神来，又一场仙魔大战掀起了。若说上一次仙界还有所保留，这一次却是倾巢而出，哪怕是仙官仙婢都不得已的被拉上战场。因为这一次帝尊不在，且要对抗的不仅仅是魔界，还有妖界，以及一位魔界之神。

    然而这场战争并未打响。帝尊，司命以及莫言的出现，让这场战争画上句号。帝尊死了，魔神重瑶死了，司命也死了。唯剩下他，那个让我心心念念的人。

    自莫言的出现，我便一直处于空白状态，不知是何心情。看着他面无表情表情地收拾着帝尊与重瑶的尸身，听着他对仙帝说，“仙界已无留恋，从此再无莫言帝君。”看着他带着那二人尸身离开的背影，昔日种种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浮现，悲与痛亦在此刻皆爆发出来，“阿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你当真不记得南岭山上的那棵桃树精了么？”

    莫言身形一僵，顿住了脚步。然而，却终究没有为我停留，只留下了一句，“桃子，对不住。”

    我软了身子跪倒在地，泪流不止，模糊了他离去的背影，痴笑了起来，“呵呵……”那句对不住我听得出来，他记起来了，可是他还是选择了离开。

    我总以为他是喜欢我的，只是因为忘记了我，才会喜欢上旁人。直到现下我才晓得，原来不论是曾经那个莫式剑庄的少庄主莫言，还是如今这个勾陈上宫天皇帝君莫言，于他而言，我都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过客，从未入过他的心里。

    莫言的身影已消失不见，我站起来擦了擦泪，带着决然返回仙界。我毁掉了悉心养了数万年的玉桃林，仙帝震怒，除去我的仙籍，剔去我的仙骨，将我打入轮回。

    幽冥界内，奈何桥边，我接过孟婆汤，笑着喝下去。真好，从此我将生生世世步入轮回，一次又一次地喝下这碗汤，一遍又一遍地走上这座桥，永永远远忘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