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心憔悴（六）

    距九月初九不过还剩下七八日。

    几日的调息重瑶已好的七七八八，只是烙下病根，情绪过于激动胸腔便会一阵闷痛。莫言伤口正处于愈合之时，虽说行走已没了问题，却无法大幅度的动作。而雪嫣已完全好了，如今正在大荒忙着试喜袍，以及指点大荒的装饰。

    前些日子，莫言向仙帝请示要娶重瑶为妻，并想把婚期定于与君亦萧在同一日。仙帝本是对重瑶十分赏识，听闻莫言要娶重瑶为妻，十分高兴。师徒同日成婚，双喜临门，如此天界又要热闹了，更是觉着甚好，自是准了。只是准备的时日短促，因此莫言这些日子一直不见踪影，仙童仙婢们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唯有重瑶同君亦萧，这两对新人中的当事人却是闲得很。整日的一个窝在紫微宫，一个窝在勾陈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似这场婚礼不干他们的事儿一般，不闻不问。

    已入九月，天界逐渐走入秋季。夏季花儿凋谢，秋季花儿含苞待放。青草绿树，菩提青藤皆已染上秋意。而勾陈宫后玉桃林内的桃花却依旧开的鲜艳。

    这日，重瑶正坐在窗沿望着窗外那一片艳丽的桃林发呆。她拼命地不让自己想心中那人，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去想他。此刻他在做些什么？可是在心心念念地想着自己的未婚妻子？一直以来都是白衣加身，若是穿起大红喜袍将会是何模样？每想一次，心里就会痛一次，可却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也不知想了多久，痛了多久，忽地被一声通报打断思绪。“重瑶玄女，桃花仙子前来见您。”

    扭过头将目光移向前来通报的守卫的脸上，微微一怔。不待她说什么，便见到桃之夭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呼吸有些急促，面上苍白无力，朱唇失去红润，那双以往总是充满笑意的眸子此刻却是被悲伤覆满。

    见桃之夭这等模样，她神色间闪过一丝惊讶。而后跳下窗沿，走到她跟前，担心地询问，“桃子，你怎的了？”

    只见桃之夭惨白着脸，手上拿着一张红色喜帖，颤抖着将喜帖展开举到她跟前，连声腔里都带着一丝颤抖，“瑶......瑶......你要同阿言成亲？”

    看着面前的喜帖，红面金字，惟妙惟肖的鸳鸯图，是同君亦萧与雪嫣的喜帖相同。唯一不同的是新郎与新娘的名字是她同莫言。重瑶心里暗自惊讶，不曾想莫言竟如此之快地发了请帖。以为她被她二人的“闪婚”吓到了，抬起头朝着她笑笑，“是啊。有些突然，可是被吓到？我以为莫言早已告诉你了呢。”她话一出口，桃之夭的眸间立刻由悲伤转为绝望。那神色，竟如当初她看到她师父请帖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桃之夭踉跄着后退一步，举着请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她转身脚步虚晃地离开，似自言自语，“他要成亲了......我喜欢他几万年......他却要娶她人为妻了......”

    声音飘渺，小之又小，却还是传到重瑶的耳中。她心中狠狠一震，原来桃之夭竟喜欢莫言......且喜欢了几万年......望着桃之夭摇摇欲坠的背影，好似随时会倒下般，那么凄凉。她好似看到了自己......莫名的痛楚汹涌而来，痛彻难当，几欲将她撕碎。自己几万年来心尖尖上的爱人要同自己的好朋友成亲，桃子一定很心痛罢。亦或许心已碎了罢.......就好似她。

    凄凉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在一个拐角处消失不见。重瑶终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缓缓蹲坐到地上。尽管心中已被痛苦与酸涩充满，此刻她却很想笑。她爱的人要娶旁的女人，她要嫁的人却是自己好朋友的心上人，这是怎样一个混乱且又复杂的关系？如此想着，她笑出了声。而后便是无尽的哭泣......

    ***

    自那次大哭之后，重瑶便如同个活死人般，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不哭不笑，面无表情。任凭莫言亦或是其他人同她说话，都如同没听着一样，看都不看一眼，毫无反映。

    莫言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前些日子还好好的一个人如今竟跟木头似的，便以为她旧伤又犯，请来药君好几次。而药君为她把了几次脉，都道重瑶身体并无大碍，纵是烙下病根，也不会变成这番模样。

    来来回回十几次，药君终是不耐烦了，“我说天皇帝君啊，重瑶玄女身体着实无碍。你便是让我看上几百几千次，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莫言干着急，“那你说她怎么会成这样？以前好歹会哭会笑，如今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怎能没病？”

    药君探了探她的灵识，发觉她已自封了灵识。只得微微摇头，叹了声，“许是心病罢。心病还须心药医，恕我无能。”

    听药君这么一说，莫言便也猜出个大概，登时被不安充满。他怕她会反悔，怕她会不嫁他，更怕她会忽地做出什么傻事。婚事已准备的差不多了，还有些琐事便交予仙童仙婢等去做。而他便在余下几日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

    将她抱在怀中，不停地同她讲话，“瑶瑶，喜袍已做好了，很漂亮。你不试一试么？”

    “你从未见我穿过红色罢？其实我穿红色也蛮好看的。”

    “你看，勾陈宫也布置得很喜庆，都是我亲自布置得，你可喜欢？”

    怎奈不论他说什么，她都没有任何反映，好似他的声音并未传入她的耳中。莫言长叹一声，声腔中带了几分哀求，“瑶瑶啊......你且说说话罢。”

    寝食难安，度日如年。在担心与不安的情绪下终于捱到了九月初九。

    这日，一大早的，天界便变得十分热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北极紫微帝尊君亦萧以及有着天界第一美人儿之称的重瑶玄女，且不说师徒二人一个娶一个嫁，在同一日成亲。娶的那个是大荒九尾白狐族的大公主雪嫣，而嫁的那个是仅次与君亦萧之下的勾陈上宮天皇帝君。不管是哪个，都如此厉害有名，四海八荒的神仙岂有不给面子的道理？

    原本君亦萧同雪嫣的婚礼定于紫微宫。但因着重瑶同莫言的婚事也定于这一日，仙帝便将四人婚礼直接定于凌霄殿，并同帝后同时主婚。

    两台花轿由四十二只仙鹤拉绳，十几个身着大红衣裳的仙婢分别在后跳着动人的舞蹈，撒着花瓣。一台奔往大荒，一台奔往勾陈宫迎亲。而两个喜袍加身的新郎已在凌霄殿随着众神仙等候着新娘。

    一大早，重瑶便被一群仙婢拉起，呆呆地坐在镜前，任由她们摆弄。净身熏香，梳头挽发，换衣上妆。此刻她凤冠霞帔，画着精致的梅花妆，坐在花轿里。虽说依旧是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却并未丝毫影响她那绝美的容颜。

    行驶了一段路程。途中，两台花轿相遇，一路浩浩荡荡地朝着凌霄殿奔去。

    此刻凌霄殿中，四海八荒的神仙们一面议论纷纷，一面伸长脖子等待新娘，那模样好似比新郎们还要着急。而今日的主角，两个新郎却是神色复杂的站在殿下等候。昔日关系不错的二人在同日成亲，本应该相互道个恭喜，可却是不言不语，只静静地站着，甚至不愿看对方一眼。

    日上三竿之时，只听仙官尖着嗓子喊了声，“新娘到——”而后便见两个凤冠霞帔的新娘，由一边一个仙婢的搀扶下逐渐走入大殿。当两个新娘分别交到各自的新郎的手上后，仙帝与帝后起身，同声道，“礼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