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海盗小姐
苏纶的贵族常说:接受什么样的教育,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虽然有些过于绝对,但是在很大程度上确实有它的正确性。 从污水池中长出纯洁无暇的白莲花这种事情,往往只存在于比较单纯的植物界和比较单纯的人的想象中。 接受贵族的教育会变得优雅,接受苦难的教育会变得坚忍,接受强盗的教育会变得残忍。 那么一个同时接受了三种教育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伊泽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正用小银刀将白面包慢慢地切成片状的女人,很难想象刚刚就是这个女人像饿狼一样把自己扑倒在地。 “在交谈之前,为什么不把手中的剑放下呢,小弟弟~”杰娜的嘴角挑起一条诱惑的弧线,美目笑盈盈地看向伊泽,就仿佛之前用手掌攥住伊泽喉咙的人不是她一样。 “这个女人。”伊泽暗道,“难怪可以在前世掀起那么大的风浪。” 这个女人,在前世的时间线中可是比阿斯卡罗特还要彪悍的存在,能够称之为势力交集点的存在,身上的任务线直接牵扯到三方势力,并间接影响了数个国家的命运。 只是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体内蕴藏着多么大的能量,所以伊泽才会在她身上下注。 “如果你可以保证不用你手中的银刀贯穿我的喉咙的话。”伊泽依旧保持着随时可以拔剑的姿态,“我倒是很乐意那么做。” “我保证。”杰娜小口咀嚼着面包,风轻云淡地说道,明显是受过相应的教育。 真正的贵族淑女是就算在嘴里含着十颗玻璃珠也可以正常开koujiao流的怪物一般的存在。 “我不信。”伊泽直截了当说道。 “驶向大海的渔船,和走进集市的商人,他们一定有所求。”杰娜说着萨尔敏萨的谚语。 “我还以为你会用苏纶的谚语来教育我。”伊泽笑了起来,“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杰娜船长?是什么能让一个贵族叛离他的国家和姓氏,逃亡万里之外的一片陌生海域呢”他在勾起杰娜最糟糕的一段记忆,但也是最强烈的。 杰娜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发生在一个或许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伊泽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杰娜的脸色,“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建立陌生人之间的合作有很多方式,伊泽无疑选择了最有把握的一种。 杰娜没有说话,银牙死死地扣住殷红的嘴唇。 “那是一段以爱情开端,叛逃作为发展,告密担当暗线,最终以屠杀在高潮中结局的故事。”伊泽的手一直按在剑上。 “说谎!”杰娜手中的银叉猛然掷出,被伊泽用剑身挡住,发出一声脆响,下一秒已经钉在了木质的天花板,发出“铎”的一声,尾部还在不住地抖动,“没人可以侮辱我的父亲!”她的头发在摇晃,就像火焰在燃烧。 “你最好冷静一下,杰娜船长。”伊泽用剑架住了杰娜的餐刀,然后一个错步后退至门旁,“我们现在并不在你的船上。海洋女神可不会容忍有人在她的神殿中放肆。” “只要你管好你的嘴。”杰娜示威地瞪了伊泽一眼,似乎要用目光从他身上剜下一块rou来。 “我只是对一些旧事比较好奇而已。”伊泽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没有引起注意的样子。 “那并不是你应该知道的故事,而你也不应该知道这件事。” “可是我偏偏知道了。” “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很多。”伊泽做出标准的微笑,露出六颗牙齿的那种,“包括密谋者、参与者。告密者、实施者在内,一条完整的链条,一份角色齐备的名单。”建立利益关系,建立神秘感,这就是伊泽为自己构建的合作基础。 如果他有白银阶的实力,自然没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但是他现在还少了一个“银”,于是费些力气就是理所当然地了。 杰娜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可是她的语气却分明已经是相信了,至少是有些相信了。 “我并不强求你相信,但是你终究会相信的。”伊泽直接从盘子里捏起一片面包,很好的面粉,还加了蜂蜜,带着一种柔和的甜味,在这里已经算是能够让人满意的食物了,要知道如果在贫民区里丢一片面包,甚至有人会为此拼命。不过倒也算不上是物超所值,伊泽付出的住宿费要远远高于这些的价值。 不知怎么的,伊泽突然想起了前世的法式小面包,一种略带惆怅的感觉在心中划过。 “我的父亲是被陷害的,他一生从没有做过任何违背准则的事。”杰娜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刀,“他是被陷害的。” “有人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毒药。”伊泽只是说着,“和下在白水城主的葡萄酒的是同一种毒药,而且是十分稀有的毒药。最重要的事,那瓶酒是他亲自献给城主的。” “有人潜入了他的房间,把毒药放在了那里,酒也可能早就被掉包了。没有会用这种一眼就会被看穿的手段。” “可是毒药偏偏是在他柜中的暗格里发现的,而且直到被搜出来之前,他一直睡在那张床上。” 杰娜咬紧了银牙。 “他选择从白水城的监狱中越狱,这一点直接让就算支持他无罪的人,都说不出话来。” “有人用我和母亲来威胁他。”焰发的船长闭上了眼睛,“如果他不逃跑的话,我和母亲都会被杀死,或者更加凄惨。” “但是他最终还是死在了流亡的路上。”伊泽补充道。 “那时阿斯卡罗特还没有自封为珊瑚海之王,没人知道它为什么会在那处海域出现。”杰娜的脸色像是回忆到了一个噩梦,“他们杀光了所有人,然后焚毁了船只,黑烟很浓,连月亮都隐没在云层里。”
“可是你还是活了下来。” “当时我藏在一个木桶里,被恐惧撕扯着,连哭声都发不出来,泪水悬在眼眶里,落不下去。”焰发萎靡地垂了下去,“我是为了复仇而活下来的。” “我猜你当时应该有黑铁镜的实力了。” “黑铁战士,我在十岁时就完成了就职。”这么说着,她的脸上又开始带上了一种自豪感。 “当时你应该是十一岁。” “窥探一个女士的年轻并非是绅士所为。” “所以我在以一个剑士的身份和一个海盗头子说话,杰娜船长。”伊泽在内心中渐渐完善了一块拼图,“不得不说,杰娜小姐,你真的很幸运。” “我知道。”杰娜点头。 “可是为什么你一点也不去珍惜呢?” “人活着总有一些事是即使死也会去做的,不然活着就不能说是活着。”杰娜说着,便站起了身,“这些积满了尘土的故事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我现在需要的是重新找一艘船。” “然后去和阿斯卡罗特拼命?你难道想一辈子都不知道谁是你真正的仇人吗?”伊泽知道这种复仇之心是多么强烈。 “难道你知道吗?”杰娜用挑衅的语气问道。 “我当然知道。”伊泽转身离开,“你也会知道,只要再等待一些时间。” “你到底是谁?”杰娜又一次问道,“难道你也是没落的贵族?但是你的发色不属于苏纶。你到底是谁?是浮空岛的传承者吗,还是外国的探子?” 伊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离去,有些时候,无言比语言更加有力,因为对方会帮你把一切可能的漏洞补完,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杰娜感觉自己面前不是一个似乎还没有长开的少年,而是一个年轻而老练的魔鬼,处于一个女性的本能,她紧紧地护住自己的衣襟。 “不要把我想得太坏,杰西卡小姐。”伊泽笑了,笑得很纯,“我还是个孩子。”说着关上了门,赌注已经下好,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让轮盘停在能取得胜利的位置了。 他相信这份盟约可以得到遵守,利益的连接会因为不可测的神秘感而变得愈发坚不可摧。 直到伊泽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以至消失时,杰娜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不屑啐了一口“孩子,屁的孩子。” “他究竟是真的知道,还是单纯的在骗人。” “不管了,敢骗我的话,就剁成rou酱。”她在空空的房间里自言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