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路有话

    两个试衣婆娘都是眼毒之人，只朝海棠略一打量，心里便有了主张。说声稍候，转身出去。

    只片刻功夫，取了三件衣裳过来。

    “这三件夫人都合适，不知夫人喜欢哪件？”

    海棠一看，每一件都是华美非常，比自己穿的漂亮太多。随手指了件蓝色，道：“这件吧。”

    没想到几乎是同时，穆王也开口，指着银红百花锦袍道：“这件吧。”

    这下试衣婆娘愣住了，听谁的好？

    海棠也很意外，穆王殿下怎么连这个也要插嘴？

    “往日你爱蓝色，今日还是穿喜气些吧，你脸色不太好。”秦琰很有耐心地解释。

    海棠乖乖地点头，她是有主见，不过一碰上穆王，主见就飞走了，很愿意听他的。又听穆王竟然注意到自己爱穿蓝色，心中也有些克制不住的甜意。

    人一高兴，精神就好，刚刚还浑身不得劲，一下子竟似好多了。进去试衣裳的时候，惹得试衣婆娘直夸：“王爷还说夫人您脸色不太好，哪里不好了？”

    海棠道：“车上颠簸，略有不适，想必脸色是不大好看。”

    试衣婆娘一边替她整衣襟，一边道：“要这么说，平常夫人白里透红的，该有多好看啊。”

    海棠虽知她是奉承，倒也听得高兴，浅浅地笑了笑。

    穿好衣裳出去，望见穆王的眼神闪了闪，神色却如常。招呼小保挂账走人。

    二人在车里坐定，秦琰很自然地将海棠搂到肩头，让她靠着。又道：“方才出来，很好看。不过你要是喜欢素净的打扮，往后还是由你自己决定。”

    海棠轻轻“嗯”了一声。不得不说，她好喜欢这样倚在穆王的肩头。上辈子不敢奢望的事儿，这辈子发生了，让她格外珍惜。

    “若殿下觉得好看，妾身也高兴。只是从未穿过这么艳丽，有些不自在。”

    “这也算不上很艳丽。我宫里那些姐妹，穿得才叫艳丽。永寿那个花俏，件件不同。我常说她，衣橱打开，只怕可以开染坊。”

    “要不怎么叫公主呢，原该是天下所有漂亮的东西，都可以拥有。”海棠知道，公主们在大良朝，大概算是最华丽的一群人。她们由皇室指了各色的婚姻，即使嫁到夫家，也是高高在上，从不须守那些臭规矩，所以一个个奔放得很。永寿公主在这些公主里，甚至已算得上素雅了。

    说起永寿，秦琰又是开心又是伤感：“只是西昌国天寒地冻的，不知她还能不能过得这样华彩。”

    “殿下无须太过担心。公主是个有福之人。虽说西昌国君嚣张，可公主到底是大良的公主，总会有人疼惜她的。”

    海棠说这话，也是小心翼翼。她知道永寿公主的未来，可穆王不知，若说得太多，只恐穆王生疑。

    秦琰以为她只是在宽慰自己，轻叹道：“一个远离父母的女人，若夫君不疼惜，还能有谁疼惜？”

    海棠知他的担忧。西昌国君早有王后，永寿公主过去，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侧室，这样的婚姻对于大良朝来说，实在是一种污辱。

    更让人觉得污辱的是，正衡帝竟然不觉得这是污辱。

    想起穆王的话，到底还是公主让人挂怀。远离父母的女人，甚至还有人没有夫君，比如你眼前这位。不过，海棠没有说，这种暗自神伤的话，留给自己独处的时候矫情矫情就好了，用不着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

    “只要能自己疼惜自己，也会好的。”海棠微笑着到。

    她的头倚在秦琰的肩上，秦琰望不见她的微笑，但从她的言语中，却听出了平静与淡然。

    命运对她如此不公，她竟然还能如此乐观从容，真不像一个……呃，秦琰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她有多大。

    “你多大了？十六？”秦琰想，楚潆十四岁多，快十五，她叫海棠姐，海棠该比楚潆大才是。

    “嗯，进王府的那个月，我刚满十六。”要不是年纪小，怎么会来不及婚配，唉，说起来都是泪。

    “我二十一，比你大五岁。”

    海棠心想，我知道啊，我都知道，你比我大五岁，你会儿女双全，你会君临天下，你还会遇见一个你心爱的女人。

    “殿下的心思，却不像二十一。”

    “为何？”从无人敢这么说他，秦琰倒好奇起来。他不知道海棠是仗着自己反正还有七年活头，大胆着呢。

    “我哥十九，只比殿下小两岁，可还孩子气得很，********的，可好玩了。”

    “那是你眼里吧。有时候我瞧你，也不像刚满十六，倒是持重得很。可偏偏调皮起来，也是调皮得狠。你哥在工部，倒是评价颇好，不像个孩子气的人啊。”

    海棠一听，一骨碌从他身上起来：“真的？我只听娘说哥哥去了河南，旁的就不知道了。”

    她与哥哥崔海霖向来感情深厚，听穆王说崔海霖的事儿，她立刻就来了劲。

    “河南年年水灾，河道已不堪重负，是个苦差事，无人愿意前去。倒是你哥愿意去吃这个苦。”

    “所以我说他********的。从小就这样，但凡认定了什么事，必定刨根问底儿，不到水落石出没个玩。我可嫌他呢。”

    秦琰笑了：“这难道叫孩子气？我看，这是难得的优点。”

    海棠眨眨眼睛，觉得秦琰讲的似乎也没错：“做事儿，也许需要这样的韧劲；做人，终究就不够成熟。”

    秦琰拍拍她脑袋：“你还想得蛮深远。朝中需要会做人的，也需要能做事的，各有前程，不用担心。”

    “也担心不来，我天天最远也就从凝晖阁走到行香殿去请安，担心有什么用。能知道些近况就已经是惊喜啦！”

    秦琰不说话，望着海棠，似笑非笑。海棠被他望得有点毛，低低地道：“怎么啦，妾身脸上有东西？”伸手摸了一下，没有收获。

    秦琰捉住她的手：“没有东西。不过，你好像不晕了，神气得很。”

    海棠突然醒悟过来：“哎，是啊，真的啊，我都忘了自己晕马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