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皇帝的忧虑
工匠头头是一个有着几十年修葺经验的老翁，大概五十多岁。那老头满脸沧桑，一辈子勤勤恳恳，从没出过像今日一般的突发状况，此刻颤抖着两条细腿，连跪都要跪不稳了。 “陛下……老朽开凿过的温泉不计其数。当日，有人提议要在这宫中开凿泉眼，老朽本就是不同意的。一来，现在天气渐渐寒冷，冻土难以敲打；二来，这平地上的土质都不够厚实，打了泉眼之后，很容易和边上的淡水混在一处，失了效果……” 延陵眉头一紧，不耐烦道：“打都打了，现在放马后炮有什么用？现在朕问的是，既然温泉已经开凿完毕，怎么还会出现如今这样的事故？如若今日去泡的是朕呢？现下躺在病榻上的是不是就会是朕了？” 老头低声咳了起来，听得延陵越发烦躁：“陛下，当日微臣已经交代过底下的工匠，这新开凿的温泉还不够稳固，不能太早投入使用。只不知道贵妃娘娘是为何……” “你的意思是，如贵妃娘娘不停工匠劝阻，执意要去泡温泉，现下泡了冷水发起高热，实属自作自受了？！”延陵横眉怒目道。 “臣不敢……臣……”老头话没说完，便被边上一同跪着的壮年汉子打断了。这汉子算是老头收的徒弟，自小就跟着老头，也是被他当成自己退休后的接班人来培养的。 壮汉说话就没有老头来得这么委婉，他不明白明明错的不是他们，为什么却要由她们来承受皇帝的怒火，此刻理直气壮道：“陛下！此事不怪我们修缮司，当日如贵妃娘娘前来温泉的时候，卑职曾经告诉过娘娘，虽然温泉泉眼已经打通，但是还不能投入使用。这一点，是在场的所有工匠，以及娘娘身边的婢女都可以作证的！后来娘娘私自前去，然后发生了意外，这责任，实不该由我们修缮司来背的！” 老头使劲的扯了一下壮汉的臂膀，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果然，延陵的脸色越听越黑，只差发作了：“朕不想听你们推卸责任，朕只想知道，这温泉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温泉会突然变成雪水呢？有谁可以明明白白的回答朕吗？” 壮汉一把从老头手中扯回自己的袖子，也不听老头的劝阻，朗声道：“陛下，温泉下方实有两条水道，一条通往外头的湖泊，一条通往山脉。卑职打通的是通往山脉的温泉泉眼，但是可能因为年代久远，又加上天气忽然变冷，底下的石壁都不够坚固，经过长时间的冲刷之后，管道的内壁被腐蚀殆尽，两条水道混为一条。所以才会发生眼下的状况！” “那此状况还能改善吗？这温泉日后可还用的？” 老头摇了摇头，接过了话头：“陛下，上头的石壁坏了都可以修补，但是这地底的通道受到大面积腐蚀的话，是没有办法修补的！” 延陵烦躁的来回走动，他把修缮宫殿的人手全部派去开凿泉眼，就是想温泉能够尽早投入使用。也快要尽快医治如贵妃的病。可是现在，不仅温泉不能用，如贵妃更是被雪水泡过，身体更加虚弱。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们，再去仔细查查此事形成的原由！你们最好期望朕的贵妃娘娘没事，否则，你们这些修缮工人，每一个都要陪葬！下去吧！” 工匠们有冤没处伸，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领了皇帝的命令去温泉调查失事的原因。 正在这时，方公公进来禀报：“陛下，贵妃娘娘醒了，说是要见陛下。” 延陵一颗心正七上八下的，生怕如贵妃一有个好歹，如刚也没有精力再呆在边疆了。到时候没人替他守卫边界，那些鞑靼长驱直入，势必会威胁到他的大好河山。这时一听如贵妃醒了，一颗高悬着的心脏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哪里还敢耽搁，三步并作两步的就带头朝承乾宫去了！ 承乾宫里，如贵妃额头上还覆着白色的棉布，脸上被高热烧的通红，正借着雪馨的手在喝药，等湿润的汤水润湿了干裂的嘴唇，这才沙哑着嗓子道：“陛下来过了吗？” 雪馨替如贵妃擦了擦嘴边的水渍，点了点头：“娘娘好些了吗？方才差点吓坏奴婢了！” 如贵妃面色苍白，却还是不忘记白了雪馨一眼：“本宫叫了你那么多声……咳咳……你都没有反应，你游魂游到哪里去了！是不是一心本宫死了，你好找个更好的主子？啊？咳咳……” “娘娘……太医说了娘娘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等娘娘休息好了，再来惩罚奴婢吧。那时候里面太闷热了，奴婢被热气蒸的有些受不住，所以一时半刻没有听到娘娘的呼喊声……” 如贵妃冷冷一哼：“是这样就最好！别让本宫知道你有哪些歪心思！否则，本宫绝不会放过你的！” 正说着，外头小太监来禀报，皇上来了。 正在低声咳嗽的如贵妃一听，不由得抬高了眉：“这皇帝来得还真快……你们都看见了，现在这后宫，还有哪个主子会比你们家主子得势？都给本宫好好伺候，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延陵脚步迈得很大，脸上带着焦急的声色，带着一身的寒气匆匆而来：“爱妃，爱妃你怎么样？”延陵几步上前，坐于床沿上，目光中流露出的担心情真意切。 如贵妃将手轻轻覆在延陵的手上，眼眶迅速的泛红，抽噎道：“臣妾……臣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陛下了……呜呜呜……” 可能是生病的人都比较脆弱，此刻延陵觉得，褪去了一身强悍的如是居然也带着一点可爱。 其实他们二人自小青梅竹马，本该和和睦睦相伴一生的。结果，现在却因为种种缘由，二人不得不互相猜忌算计，那儿时留下来的情谊，竟然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被消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