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可堪一战
一壶酒,半碗茶。红尘乱,人心滑。 张家祖宅在通城最东边的小山坡上,自从通城建好后,张家族人都搬到城里去了,之后除了祭扫之日外,平日里根本无人前来。可是今天却不太安静,祭祖刚结束,祖宅按理说应该封门谢客了,可是清晨时分祖宅大门就敞开了,而且一边站着四个守门人,似乎是为了迎接重要的客人,只见辰时刚过就不断有人进门,一直到辰时结束,短短一个时辰陆续进来了30多人,而这时祖宅内传话出来,闭门,就看两扇大门缓缓的合上了,似乎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这一切显得极其的不同寻常。 张家祖宅是按照家庙的格式建造的,三层高的大厅,长宽皆有40米开外,厅中前后左右各竖着八根柱子,没根柱子上都挂着古时的油展,展内点着灯,灯油是用枸杞熬得油添加一些薄荷之类的药材共同调制的,所以整个大厅有一种很舒服的香味,而且在大厅中的人会感觉到眼睛和肺都很舒服,在大厅的北墙前摆着的是上下九层的供桌,供桌上是历代张家后人的排位,每一排都整齐划一,摆的仅仅有条,可见张家人做事之细心缜密,一丝不苟,剩下的偌大的空间东西两边摆着桌子椅子,中间现在是空的,到了祭祖的时候,会在中间摆上蒲团,供人跪拜先祖之用,而此时的大厅内,算上进来的三十多人外,一共有四十人,八个人在两边座椅上坐着,而八人身后还分别站着四人,看着人都到齐,张家上代族长张承桐吩咐关上大门,屋内此时一片寂静,大家都安静的坐着站着,桌上的茶水也没有人碰,可见这屋内的人都是接受过良好的家族训练的,什么时候开口都有严格的规矩,都在等着张承桐说话。 “昨夜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今天大家来这里也是为了共同商量一个对策,我们四族祖上共同进退,本以为能守住约定,让这个秘密永远就这么藏下去,可是昨晚,当年祖上传下的谶语成真了,天玄现世,天下有难。现在天玄现世,我想知道各位的想法”张承桐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先开了口,而四大家族也确实一直以张家马首是瞻,不光应为张家实力雄厚,还因为每一代张家当家人的为人都是光明磊落,重情重义。所以每逢有大事也是张家召集众人商量对策。 “承桐,你怎么想的就直说吧,我们这些人修为数你最高,而且这些年每逢大事也是你来拍板,他们有什么想法我不知道,但我老谭自知在我们四人中修为一般,也帮不上什么大忙,所以这件事不管你如何决断我都投赞成票”说话的是上代谭家家主谭元彬,四家关系一直相当不错,只是谭家和张家的关系更不一般,两家祖上师出同门,后来又联手做了许多大事,都是生死过命的朋友,而且后代也常通婚,可谓同气连枝,所以在四家中两家关系更为紧密一些,所以当日张永德前去龍木酒店时只喊了谭梦洁,可见两家关系之好。 “老谭,你也别说这话,我们四家的关系百年至今了,哪一次有事不是四家共进退,好像说的就你跟张大哥关系好一样,我段家和许家也听大哥的,大哥你就说到底怎么办,只要你吩咐,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开口的老者一脸络腮胡,说话时直抖,似乎被刚刚谭元彬的话气的不轻,说完后恨恨的看了谭元彬一眼,谭元彬并未理他,只是微微一笑,拿起手边茶喝了一口,而边上的几个人也是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老者这才发现刚刚自己好像被姓谭的耍了,知道自己的脾气,直性子受不得激将,被姓谭的一激就急了,“老谭,你哪不知道我们几人的心意么,还要刺激老段一下,张大哥说的话我老许什么时候皱过一下眉”段姓老者身边的人帮老段解了尴尬,开口的是许家上代家主许飞扬,这时三家都表了态,就等张承桐的意见了。 “你我四人都不是外人不必如此,昨晚上恒庭就去找我了,我想了一夜,觉得我们几家这些年发展的不错,族中的后辈也都锻炼的差不多了,所以有些事该让他们去承担了,现在在这个厅里的都是我们几家的精英,让你们知道一些事是为了马上要面对的灾劫,你们需要心里有个准备,本来如果谶言不出,那要等我们四个老的死之前才能告诉你们,可是现在谶言成真就不能如此了,现在你们几个意下如何”张承桐看了一圈大厅中这些人又转过眼了看这北墙的排位才开口,“原本以为今生不会等到这句谶言现世,可是现在躲是躲不过去了,承桐我没意见,也该让他们承担了,毕竟我们都老了,好多事需要年轻人去做,我附议”这次竟然是老许先开口,其他几人在思考后也同时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法一并附议,一时间几个老者身后的年轻人都一脸疑惑可是眼神中却掩饰不出内心的兴奋和刺激,都在冒着光,知道自己即将要做一件大事,这样的大事即是巨大的危险也同样是巨大的机会,可以在危险中磨砺自己,让自己更强大,一般人说富不过三代,可是这大厅内的四家由于背负着巨大的历史使命,每一代都对自身的发展和后代的教育一样重视,并且在族内有很多鼓励和刺激后辈前进的手段,所以很少会有纨绔子弟的出现,反而应为这样的刺激和鼓励让无数后辈都奋发向上,让四个已经过了数百年的家族还能保持一种进取的锐气,这样的家族才是真正的大家族。 “好,从现在开始,下面我说的每一个字,你们都不得对外吐露半分听见没有”张承桐气势陡然一遍,周围的年轻人忽然感到呼吸不畅,仿佛有一种巨大的压力朝自己的心灵涌来,这是上位者的威压,当日强如玄华农都曾感到着股压力的沉重,还只是勉强开口,而这大厅内的年轻人就差了很多,有的被威压都压得感到要窒息了,张承桐看了一眼他们,感觉差不多了,收回了身上的气势,慢慢开了口,道出了这百年往事。 “你们很多人心里可能一直在想,以我们四家人的实力,天下大可去得,为何要偏偏蜗居在通城这样一个贫瘠之地,今天我告诉你们,我们四家是逃来的,当年逃亡至此的四家祖先,各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比我们在座的几人要强很多倍,可是他们还是要逃亡,逃亡到通城后,祖先们建造了通城,这地方原本没有名字,是祖先给他命的名,其实那不叫通,叫痛,百年前一场浩劫,四家族人死走逃亡,为了纪念族人受难,叫痛,而祖先为何要逃,就是今天我要和你们说的,百年前,修道界原本很昌盛,由于修道界一直处在一些远离尘世的地方,世间的战火根本无法影响到这些人,所以一直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中,只因百年前修道界中有个老道发现了一个秘密才开启了修道界的争斗,那个老道常年在东海修行,一日东海发生海底的火山喷发,他修行的洞府有恰好在火山喷发口,于是洞府整个就被毁了,但火山喷发后,在洞府处又浮出一个小岛,他觉得这个岛屿的灵气竟然比原来那个还浓郁,于是在岛中探索,被他发现了一个盒子,那个盒子是用玄铁所铸,老道用法力弄开这个盒子,里面是一本书,书上说修道人的境界其实都有秘诀可以速成,特别是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修道者不用经过换法境就能白日飞升成仙,这个在今天看来依然很荒诞的事情在当年却引起了整个修道界的疯狂,由于数千年来白日飞升者可谓凤毛菱角,无数修道人一生苦修就为了能够长生,可是成功者太少,现在有这样的秘诀不管是真是假都让人感到了一种希望,更让人相信这本书的起因是,那个老道按照书上写的方法来到中土修道界寻找书上所需要的东西,在与一个门派掌门交谈时给对方看了这本书,他以为大家和他一样都是修道中人,都是胸怀坦荡之人,可是这个门派掌门看见书后,随即就按照书上的内容修炼了起来,并且发现自己迅速突破了换法境,这就让老道手里的书一下成了至宝,那个掌门心生歹念想要加害老道被老道发现,老道仗着修为略高一筹就跑了,之后老道怒火滔天,寻找自己的朋友去报仇,于是这个秘密彻底在修道界流传开来,三日后,老道没想到来帮他报仇的人已经牵扯进了大半个修道界,知道控制不住了,这本书即使回来也是烫手山芋,所以无奈表示只要拿回书,就让大家一起看,而那个掌门知道了外界发生的事就跑了,可他不知道他想跑的事情早就被天算玄家知道了,玄家在逃跑途中把他拦截了下来,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有几家也知道了他要跑的事情,其中就有江南水家,漠北陆家,我们张谭段许四家,还有西川陈家,连玄家共八家,把那个掌门干掉之后,八家决定共同隐藏此书,但交给谁也不合适,后来决定找虚云的师傅一代高僧悟法来做中间人,十年后八家在天山一决胜负,赢得人拿走这书,本来如果八家按约定于十年后再见,可是玄家和水家背后决定先下手为强,解决掉其中几家少几个对手,可是他们两家如果同时对六家下手没什么胜算,于是先拿其中几家开刀,剩下的再慢慢解决,于是他们在谋划后,把西川陈家和漠北陆家这两个实力与自己相近的先放在一边,拿我们剩下的四家开刀,由于当时去围捕那个掌门的时候我们四家精英齐出,在达成约定后就一同回头了,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半路截杀,而且玄家和水家的实力太强,杀得我们四家几乎全军覆没,但玄水两家也付出巨大的代价,这时幸亏悟法禅师及时赶到,那两家看到悟法怕再生事端便放过剩下几人,这才救下四家中仅剩不多的几个人,可是大部分都不行了,悟法把这几人送回四家,然后叮嘱四家赶紧逃走,不然玄水两家定会上门斩草除根,然后虚云看到形势紧迫,怕两家回头时要抢夺书籍,所以要先把书先送回寺内,悟法走后由于几大家族人数过多,全部迁徙不大可能,几个族长当时当时决定,让几家族内还剩下的一些青壮年带着小孩和妇女先逃走,留下的老弱病残就在族内准备和两家决一死战,就在逃走后不久玄水两家就来了,这次两家为了斩草除根已决后患几乎倾巢而出,那场大战后,我们四家留下的人全部被杀,逃走的人一路不敢停下,相互搀扶如丧家之犬般的逃出千里之外,一路到了此地,随后不久,悟法带着一众僧人也来了,众人问他家族的情况,他悲伤的讲述了四家的惨状,就在他返回四家时,只看见一片血海,四家数不尽的宅院变成了满地灰烬,顿时悲愤不已,让一些僧人留在原地为四家人超度,随后又出推算剩下的族人去向,害怕再出意外,便一路赶来,在他的帮助下修建了此城,四族人给城起名为痛,但因为痛这个字太过悲伤,悟法便改成了通城,建好城后,悟法又帮助四家剩下的人把各家修行之法进行完善,并用佛家法力布阵遮蔽此处的天机,让玄家人不能推算此城的所在,于是四家才能在此处安生立命至今,后来悟法说他看了那本书,一脸苍白的说这本书会给天下带来极大的危害,所以临走前给了四家一样东西,放在一个黄布盒内,并说有一天此物再见人世之时便是我四家出世之时,还留了一句谶语,天玄现世,天下有难,后来他就走了,再后来我们四家几乎与世隔绝,只和普通人接触,再没有和修道界有过联系,就这么到了现在,这也是我们四家为何有术法存在,却从不和四家以外之人交流的缘故,好了,该知道的你们都知道了,昨晚玄华农用天玄指伤了永德和梦洁,让天玄现世了,下面的事情,你们说说看,觉得该如何应付”。 张承桐娓娓道来的这一大段往事,在众人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把原本这些年轻人刚刚的兴奋和刺激都打消的一干二净,所有人的脸上都只有骇然之色,厅中无人敢开口建议什么,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建议,因为一旦被采纳不是牵扯一人两人,而是要整整四个家族都要参与进去,他们昨晚仅从玄华农的出手就知道那个中年人的可怕,谁知道玄家还有多少这样的人,更何况还有一个水家,根本就是两个庞然大物,当年那么多高手还被打的几乎全族覆灭更何况今天,四家虽然这些年一直在努力恢复实力,可是对方的家族在这么多年过去后只会更加庞大,所以一个不慎就是重蹈覆辙的局面,四家人都在沉思,大厅中剩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承桐,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句话打破了沉默,所有人都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说话的是许飞扬,只看他端着茶壶,看着张承桐,“老许,说吧,现在的局面只有大家一起想办法才能找出最合适的方法渡过此劫”张承桐看着老许点了下头,“第一,我们如今早就不是修道界中的人了,当年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现在不能凭虚云一句话就让我们再次牵连进去。第二、我听腾电的说法,玄华农似乎并不知道我们四家和玄家的关系,只是为了来把他叔叔的尸骨带回去,而且虚云当年说玄家推算不到我们的所在,那也就是说姓玄的是真的不知情而来,如果我们过于紧张做出过激的反应反而会引起怀疑,而且昨夜明显考虑不周实在太鲁莽了,希望玄华农没有引起怀疑。第三,即便是玄家知道又如何,我们当年代价已经够沉重了,他玄家想干什么我们现在也阻挡不了,也不会去阻挡,只要把虚云给的东西交出去,玄家肯定不会为难我们,而且看昨天玄华农的出手,此人并不是大jian大恶之人,只要能和他交好,不去做刺激他的事情,相信他背后的玄家也不会为难我们,再者玄华农据资料显示是玄家下一代家主,他要上位,我们也许还能有些好处,我说完了,你们看呢”许飞扬的分析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轻松,这方法的确是最好的,对谁都没有坏处,无非就是要大家淡忘了那百年前的仇恨,所以似乎都赞成这个说法,于是大家静静的看着张承桐,因为没有张承桐点头,谁也不能拍板就这么做,只看张承桐拿着茶杯闭着双眼静静的靠在椅子上,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不久,张承桐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许飞扬。 “老许,你说的确实是个道理,我昨天请玄华农吃饭,饭桌上我看这个孩子也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而且极有礼数,不像祖辈们说的玄家人那样凶残嗜血,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这些人还能活到今天,是靠的谁,没有当年那些族中壮年带着我们一路逃亡,没有虚云出手相助,没有那一股血性支撑至今,今天就没有在座的各位,没有我们这看似蒸蒸日上的通城四大家族,回头看看!祖宗的排位还立着呢,每家的祖训你们都忘了吗!我从小被父亲逼着念家族的祖训,那时候不懂什么叫剩一人也要记住身负的血海深仇,但那天父亲把一族之长之位给我时,让我再念一遍祖训,我念着念着就明白了真正的含义,每一个年轻的族人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每一个族中老人都是我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是他们和我一起维系这个家族的存在,而我们的祖先比我理解的更深,他们把亲情融入了骨血之内,所以立下了族中仅剩我一人也要记住那血海深仇,族中仅剩我一人也要不忘初心,族中仅剩我一人也要报仇血恨,族中剩下我一人也要一往无前不得贪生怕死!在座的你们都忘了吗?看着我!”张承桐一下站起来,拿着手中的茶杯对地就是一砸,茶杯落地瞬间就被砸成了无数碎片,伴着茶水在地上四处飞溅,一地的碎片好似张承桐现在内心的愤怒,他几十年待人接物都是一个不温不火的样子,即使碰见天大的事也只是安安静静的处理,身为一族之长就是要有这样的气度和抗压能力,可是今天他的举动犹如火药般的炸了,一双眼睛环顾一圈后直直的看着许飞扬。 “老张,我也只是说对策,这些年我们四家虽然发展的不错,可是你自己说说,如今的时机,我们四家,可堪一战?你要决定复仇我不拦你,只是我绝对不同意你这鱼死网破的想法,除非你有必胜的把握,不然我许家数千人,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搭进去,我们走”许飞扬也站了起来,放下茶杯站起身带着许家的几个人转身走了,身后几人出门前回头向剩下的几家点头致意,满脸的尴尬,“承桐你消消气,我去劝劝老许,老谭这事我们回头再说,你也劝劝老张”许飞扬走后,身旁的老段也站起身来赶忙说了句话,就追出去了,至此四家共商大事还没出结果,就走了两家。 张承桐看着两家出门,一脸失望的坐回椅子上“老谭,你说我们四家今天这个局面,是不是情义已尽了”张承桐看着边上的老谭悲伤的感觉扑面而来,“承桐你也别怎么失望,老许说的话也有道理,反正此事牵连过广,不能急于一时,正好难得你我二人能够有空聚一聚,这样让人上一壶酒,来点菜,你我喝一顿,正好恒庭和建年也在,你多少年都没碰酒了,听说昨天竟然和那玄家小子喝了一杯,今日我厚厚脸皮,你就给我个面子呗”谭元彬一边宽慰张承桐,一边打着哈哈,让人备下酒菜,张恒庭和谭建年都是当代家主,资格怎么算也能和两位老人一起同桌了,而几个年轻人就没资格了,只能站在一旁帮着招呼,几人就这么坐在这张家祖宅中对饮了起来,本来这对祖先是大不敬的,但张承桐此时情绪低落,内心发苦,看着北墙的排位,似乎想让祖先给自己一点慰藉,于是勉强露出一点微笑,和谭元彬碰过杯后一饮而下,正是“一壶酒,半碗茶。红尘乱,人心滑。” 正喝着,张承桐突然抬头,问了下后面的年轻人“查一下,玄华农今天到哪去了”,不多时年轻人进来回话“玄华农今天五点多久出门了,一路没有目的,走到驻佛寺门口,没进去,好像是遇见了一个人,聊了一会,就回头了,现在正在城中的一个茶楼里,剩下的还在打探”“驻佛寺,茶楼,好了你让人继续盯着,这几日我要他全部动向”张承桐听完刚说了话,又进来一人,气喘吁吁“不好,有人在茶楼找玄华农麻烦,是谭家的人”,“啊,我没吩咐人动手啊,建年快查一下,今天家里谁去惹玄华农的,这是找死啊,不行,你亲自去一趟,把人带回来,别把事闹大了,我在这等你”谭元彬吃了一惊,苦笑了下,看来今天真不是好日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