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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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天时地利人又和风调雨顺真大县 县长办公会议在县政府五楼会议室整整开了一个上午,这是新的一届政府的第一次会议,主要是研究正副县长分工的问题,正副县长共七人一个不缺全都参加了会议。【】会议由县长郭道武主持,副县长卢祖鑫、杨国标、蔡传华、朱思杰、颜家敏、张道然等在坐。同时,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周国庆列席会议,作会议记录。张道然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脑神经在三个多小时里没有打一秒钟的岔,全力围绕会议内容运行。他不停地思索,不停地记录。俗话说勤笔免思,这也是他在县委办公室工作时养成的习惯,就是在当了一个地方的主要领导后,他的记录仍不比秘书的闲。郭道武宣布他分管大农业,即农林水、防汛抗灾、乡镇企业、减轻农民负责等工作。在征求分工意见的时间,有的副县长提了建议,而张道然不仅没有异议,还表态得很干脆:“力争搞好本质工作。”张道然是在昨天结束的第十二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上新当选为大县副县长的。这次人代会开创了先河,对副县长进行差额选举,八名候选人选七人。张道然作为候选人,在内心里确实激动了一番,他冷静地估量了一下竞选形势后,认定自己只不过是陪衬对象,其他七人有五人是原副县长,一个还是省里下派的科技副县长,再就是他张道然和周国庆两人是提升对象。周国庆尽管不是副县长,已是县委委员,县委班子里的人,过去在县委办公室里也是他张道然的科长。因此,他对副县长一职确实不敢奢望,事情偏偏出乎人的意料,四百一十二名参会代表投了张道然二百五十八票,而投周国庆的二百一十四票,四十四票之差让大县的历史选择了张道然,大县的人民选择了张道然。周国庆落选了,步出县大礼堂的时候,张道然刚好与他同伴。张道然主动喊了声:“周主任。”周国庆没有丝毫的忌妒表情,而是笑微微地说:“道然,祝贺你呀!”当然,周国庆的内心是极不平衡的! 张道然下楼梯的时候,才想到自己是凭南桥工业办得有特色而升迁的,郭县长却分工自己管农业,还说是县委常委的集体意见。他自然知道按常规都是末位副县长管农业,他这个末位副县长是不可能跳格管工业的。就大县的农业而言,在市里省里乃至全国都闻名的,不愧农业大县的称谓。全县粮食总产连续八年在全省夺冠,在国家女排连续三年夺冠取得三连冠美誉的同时,与其齐名以“连冠”之誉登上了《人民日报》。一九八五年还被省政府列为国家商品粮基地建设县,这就是说大县抓粮食生产的路子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了。而张道然的心里却矛盾着,抓粮食低效益甚至赔本生产与抓经济作物要高效的矛盾,“以粮为纲”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几十年来的“安邦”结晶,也是大县领导人向市里升迁的光明之路。这时,周国庆走下来问话,打断了他的思路:“张县长,您的办公室?”张道然听了,忙不习惯地笑了,是周国庆过去都喊“道然,道然”的听顺耳了,一句“张县长”反而象和周国庆隔远了,便说:“不忙,等我到南桥把手续交了,正式来报到了再说,办公室也不必那么讲究。”他下到一楼经过值班室时,值班办事员喊:“张县长,刚才有个姓向的人打电话来,请您回个电话,我问他,他说不打扰您不让您接电话,说他的电话号码您知道的。”张道然听说是姓向,便和周国庆对了下眼色,知道在县里和他有往来的姓向的,一定是向志清,前天还关心过他的竞选。张道然念在县委办公室的启蒙师之情,尤其是当了党委书记后,尽管老向已退职在家,在每年春节期间或前或后都挤时间上门拜早年或拜晚年。向志清自然没有见外他,把他当成自己的得意门生。张道然立刻想到一定是他为当选副县长的事而祝贺的,便到值班室里去回电话。 张道然在打电话,周国庆在和值班人员聊着。张道然说:“不行,怎么能吵闹您老呢!”向志清在电话里使足了中气说:“你总不该拒绝我这个局外老头子的邀请吧,不会嫌弃我的寒舍陋室和粗茶淡饭吧。”张道然听老向这么说,不好再推脱,便又给家里打电话说:“我中午有事,不能回家。”周国庆笑着说:“张县长的家庭观念跟工作观念一样的强啊!”他俩说着话便往政府大院的大门走去。出了大门,张道然不见周国庆,便自个地走大街边的人行路向县委大院走去。县委大院与政府大院相隔不到半里路,一路上有人主动和他打招呼。张道然似乎有了回归的感觉,好象十五年前离开县城时就有了回归的感觉。大街比十五年前更整洁了,房子比十五年前更高大现代了,街市比十五年前繁华多了。张道然好一阵心旷神怡,轻盈脚步。 早已过了下班时间的县委会,依进院路旁的几栋办公楼静静的。还是在这个原址,大门垛经重建后而高大雄伟,连进门的值班室也是宽敞明亮了,不象过去矮小而阴暗。张道然走进这个曾经工作过多年的大垸,只是眼下才觉得它不是过去的县委会,它现代、它气派、它如回家那样亲近人。其实,他经常来这里开会,可从没有过象今天在心底里有这么大的反差,他径直向后走,去向主任向志清的家。老向还是住在曾经时兴过早已陈旧的地处后排的套房里。室内的墙壁、家俱用具,就包括他家的俩位老人都是显得那么陈旧和老态,简直是灰暗暗秋风已去的氛围。张道然进屋时忙亲情地喊“向爹!”,老向喜出望外,过去的下属,眼前的副县长大人风度翩翩地光临,一下给老人脸上和整个屋子都增添了不少的光彩。老向忙对老伴笑咪咪地说:“吴奶奶,我们准备开餐了。”老向干了十二年的县委办公室主任,任了八年的县委委员,终于没能晋升到县领导的岗位,而带着无限的遗憾退出了政治历史舞台,他欣喜地迎接张道然,那向后疏理的花白的头发,突显出发亮的额头,老人一高兴那额头上竟呈现出几道深情的沟壑。张道然见小桌上已摆好了几小碟菜,还有小酒杯和瓶装酒,很内疚地说:“真不该让您们劳事的。”他象回到家那么随便地来到桌边,又说:“好,今天和您痛快地喝一顿。”向志清忙笑微微地说:“你饿了吧,别慌,还等一个人。”张道然听说还等一个人,便显出惊异的目光,又觉得自己太冒失了,说了那么多不妥贴的话,原来,向爹不是专门为自己升迁而请吃的。向志清见他脸上布了疑团,便说:“不是别人,是周国庆,周主任,他怎么也忙上了,比你还迟到。”不一会,屋门被轻轻地敲响,吴奶奶忙去开门,果然是周国庆笑嘻嘻地进门。向志清见他俩只点头打招呼,并没有那种渲染之情,就忙请他们到桌边坐,并说:“随便聚聚,耽误你们的时间了,不过,你们一来,我就象又回到了那个革命的年代,激情奔涌呀。嗳,再怎么奔涌已是落日的晚霞,有光而无热了!”他的几句话,一下又把气氛融洽了。 这个孤独又似乎被遗忘的房子一下热闹起来。周国庆也客气地说:“太不好意思,劳神您老了。”吴奶奶却笑得咧嘴说:“老头子就盼着天天有人能上他这里热闹呢。”向志清参加革命期间一直未娶,直到解放后转到大县地方工作,才娶了比他小五岁的县人民医院护士吴素娟,偏偏他们又没有生育,他河南老家的侄子侄女还不时地来信来电话慰问,算是一种心灵满足。老向正要启开瓶盖,周国庆忙说:“向爹,你慢着,家里有没有散装粮酒。”他明了地说:“哦,你们不喜欢喝这个,白酒没有,倒是有小作坊粮酒泡的药酒,那是我活血治风湿的,是县中医院邓医生专门给我开的方子,你们看。”老向搬出药酒瓶,那种可装五斤酒的玻璃盖的玻璃瓶,他俩几乎同时说:“好!”老向看他俩口味一致了,便倒出一大杯茶黄色的药酒。周国庆忙端过来斟到张道然的小杯里,又向老向斟,再给自己斟。老向却说:“怎么好让你来呢?”周国庆说:“我来正好,您年岁大,又是我们的老领导,我来提壶是最好的,总不能让张县长来吧。”老向说:“嗯,你位置摆得蛮正,就这好!”他坐下后又说:“你们俩人都是我过去的同事,工作又都很有成效,我为你们高兴,我老头子敬你们一杯,祝你们工作顺利。”他还想说“家庭幸福”,却知道张道然老家里还住着一个老婆,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下肚,忙端杯和他俩一一碰杯,然后一口呷下。一杯酒下肚,血液涌动起来,他们的话语也多了起来,无拘无束起来。 老向嚼下一口菜,放下筷子问:“道然,肩上的担子重了,分工管什么呀?”张道然说:“管农业。农业在我们县的确是幅重担子。”老向又说:“我们县里这些年总是跳不出抓农业的圈子,农业可坑苦了大县人民,我这么说你们可能以为不在职了说的牢sao话,当你们在职时不敢说,也不得说,你们看周边的仙桃、潜江等县(市),在七十年代的大荆州家庭里,和我们是同一起跑线的,改革开放后,人家听到赛跑鸣枪就迅速崛起了,跑到我们前头十多年了,大县是我的第二故乡,可以说是我的最终归宿之地,我对大县的感情深,现在我们县委要赶紧警醒,奋起直追,把经济搞上去。”周国庆忙接过话题说:“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是这个道理,这堆成山的粮食就是压在我们头上喘不过气来!向爹,这几连冠的美名也还有您笔下生的光辉,您还因此被《湖北日报》评为模范通讯员呢!”老向带着红晕,张开嘴哈哈大笑起来,并说:“罪过,罪过。现在我是局外人,才看清这个问题带来的后果。道然,张县长,你也不能就农业抓农业哟。”张道然忙说:“向爹,就叫我道然多亲近,何必又把我们分得那么开呢。”他们吃喝着聊着,最后,老向有些昏昏入睡地说:“你们俩过去同过事,现在是上下级,我相信国庆一定会把握好分寸的,我这个局外老头子今后更不会干预你们的政事。”不要一餐饭的功夫,不要老向把话说明白,张道然似乎早已悟出了这餐酒饭的真正意味和向老的良苦用心,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张道然在南桥清清爽爽的交接和悄然无声的离去给南桥人民留下了无限的思念。几个厂家的厂长筹划好了为送张书记的送别宴时间表尚未实施,张道然却带着一箱笔记本和简单的生活行李回到了县城的家,又在副县长的岗位上走马上任了。他没有守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和汇报材料,他单独的办公室的门紧闭着,他深知春耕在急,虽然县委对今年的农业盘子定了,符不符合实际,怎么落实都不是几个会能解决的。他选定的第一站是深入到十多年前驻队蹲点的桐梓湖村,作些实际调查,同时看望住户刘忠国及其乡亲们,他在那个水乡湖村曾经度过了他人生中最艰难的岁月。他荣归故里,心襟象宽阔的湖面,清风碧波,一望无垠。他伫立在刘忠国的墩台上,欣赏着刘忠国的五间新瓦房,过去的泥墙破壁荡然无存了,那过去的泥砖是用木框盒将黄泥筑成一二十斤重的大土块,待其晾干后,再砌成土墙,自然比此前的茅草屋壁要强十倍。刘忠国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儿子泥娃已成婚,有了小孙子,取各刘卓。刘忠国清张道然进屋里坐,他却眺望正待翻耕的田野,贪得无厌地看够。 不一会,村里地支书来了,还是过去的刘云山,他也是老当益壮的模样。张道然看着一下聚来这些老熟人,真正老了的熟人!就是他们年岁增长了,而他们却一直守在这水乡湖区,休养生息,多么纯朴的中国农民,象没有思维的沙漠骆驼,他们无怨无悔,勤扒苦做,追求着期盼着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下一代人成长起来,让他们好心安理得离这个世界,就象庄稼一茬接一茬的,割了一茬又一茬的。刘忠国的话打断了张道然的这种感慨,他说:“张主任,您一走就是十多年,我们还常念叨着您,还讲着您给我们讲的那些逗趣的鬼怕人、人还咬狗的故事。”刘云山忙说:“忠国,不是张主任,是张县长了,他现在是我们的县长了。”刘忠国更兴奋起来,欣慰地说:“有您当县长,我们就有盼头了,现在搞什么市场,田里也不知种什么好。”张道然插着他前面的话说:“是县长的助手。”刘云山忙说:“是副县长,正县长也好副县长也好,在我们老百姓嘴里就都是县长。”张道然便问:“你们的农商合同签了没有?”刘云山忙答:“签了,还不都是老套套。”此时此刻,张道然和他们聊着,过去柳莹来此看望他,冉腊娥来此看望他的情景都呈现于他的眼前,就象昨天才发生的事。他思绪万千,觉得愧对她们,她俩都是他心中的好女人!刘云山见张道然在蹙眉思考着问题,便建议说:“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活人总不能让尿弊死吧!”他不再往下说,张道然侧头望了一下他,说:“你的话有些道理,在农商合同之外,我们可以根据市场的需求来调整种养结构,我们要跳出传统的自给自足的农业格局,提高农业的商品率,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富起来,早日奔小康。”刘云山听了张道然的话,似乎心里开了窍,大胆地说:“我冒犯地说一句,我们能不能不种那么多粮食,将过去围湖造的田退湖算了,我并不是否定您过去在我们村的功劳啊!不过,听说横沟乡去年引种大蒜丰收了,堆成山的大蒜籽象买臭狗屎的没法销,农民就把它推到乡政府去扯皮,是政府号召种的,要政府赔偿经济损失,这结构调整也是够难的。”张道然沉思了好一会,说:“这些粮田是过去广大贫下中农与天斗与地斗好不容易改造过来,至少在近些年不能将好好的良田毁了,我们大县是全国闻名的商品粮基地,在这个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上不能含糊,我刚才说了,在农商合同外,你们可以放开手脚,甩开膀子,想怎么调整就怎么调整,行政干预得逐步减少。”
既然事情已经扯开了,张道然便顺着乡亲们的话,因势利导说:“你们还记得过去冉毓敏老书记的话么?世上无难事,只要肯当憨,当时的老公社还批评过他的这种思想,而我的观点不同,我理解他的这个憨是敢闻敢干,你们可知道拱界虫的故事?”忙有人说:“听过,听老辈人讲过。”刘云山忙拦住那人的话狠狠地说:“听过!你讲讲,讲不上了吧,插嘴抢舌的,还是请张县长说说。”张道然环顾了一下大家期盼的目光,就讲了公元一九二八年清道光元年监利朱河的朱材哲到台湾宜兰县去做官,一上任就碰到一个与‘神虫’有关的官司,‘神虫’将严严实实的田界拱得千疮百孔,使粮食无收,闹得农民生活无着落,官府征粮无门。更厥的是农夫捉到‘拱界虫’后,又不敢伤害,只得偷偷放入别人的田里,由此引起斗殴,还闹出人命大案。朱材哲查清案由,原来‘神虫’就是他家乡的鳝鱼,便从家乡请来名厨做成皮条鳝鱼,并当众宣布将‘拱界虫’开刀问斩,让人们美食一餐,现在这道菜已走出了国门,成为外国人都亲睐的美味佳肴。”张道然最后说:“我们湖区就有这种能带我们走上富裕路的‘神虫’。我们在完成农商合同的种植以外,可以发展养殖业,就养鳝鱼么,城关就有个何老板靠贩运鲜鱼到广州到深圳发了财的,‘神虫’在广州、香港都吃香得很啦!”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座谈探讨,张道然对这个村确定了“传统种养攻高产,名特新优抓发展,面向市场争资产,科技兴农奔小康”的经济发展思路,并作为他今年抓农业对全县的指导思想。他指导全县在稳定粮食生产的同时,狠抓结构调整,发展经济农业,在全县掀起“四改”**:一是改变市场,形成区域特色;二是改良品种,大力发展名特优水产品养殖;三是改造低湖田、冷浸田,尝试退田还湖;四是改进科技投入,发展立体养。时值一九九三年全省综合实力排名,大县列居十八位,比上年跃居六位,国内生产总值达到二十点三九亿元,农业总产值十八点二九亿元,明显高于周边县(市),地方财政收入七千五百九十八万元。然而,据统计部门报通称,与全省十强县(市)比也反应出明显的差距,特别是农业的比重高达百分之四十八点一,而十强县(市)的只有百分之三十一点四三。张道然看了这个通报,横竖想了很多,觉得字字刺眼,觉得农业的成绩就应该肯定,工业和其他经济的差别就应该明确的指出来,何为“农业比重高了”呢!他甚至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和统计部门的同志交换一下意见,指导他们扭转看问题的角度,表述准确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