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6章
暴雪来的当晚,东煜收到了失眠女的短信。 “嗨!这么久的时间,你都做了什么?虽然对于你而言,我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这么长时间不联系也不会觉得生活有什么缺失。但是对于我而言,你确实意义非凡哦!因为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我们是同样的人,或者我们从一个地方来,所以在那个晚上,我一直都在看着你,想要试图从你的身体上看到我身体上无法窥视的死角。这么说,并不是在说你也与我有同样的疾病,虽然我并不认可失眠是某种未知的疾病,但是,很多词汇在选择上还是应该遵从公知。而是你的眼睛里有着和我一样的东西,若是想阐述清楚,恐怕我还不具备这种文字能力。 “这些天里,我喝了足够填满四分之一个泳池的酒,拨开了可以铺平一个房间的干果壳,而且抽了烟盒堆起来同我一样高的香烟。我还是没有困意,在泳池里游到筋疲力尽,可躺在床上依旧无法闭上眼睛。我尝试着吃一些比如巧克力一样的甜食来让我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我知道你并不吃甜食,所以它的功效应该也不会知道——但是全部起不到一丁点作用。当然我并非觉得现在这样不好,而是出于好奇来尝试着回归平常人眼里的平常。我约了几个男人,完成了几次机械性的运动,但无一例外的攀爬不到高潮的峰顶。其中一个男人教我学会了溜冰,那是一种比性更具快感的行为。它让我再一次跳入另一个世界,如同之前从长眠的夜晚跳出来一样。当然,我很想劝你也试一下,但你一定会拒绝,并报以蔑视的目光,用你所谓的原则论调。 “如果要写小说,请不要忘记我。那天当我再次去江边的时候,看到了同样的鸟,在那里待了很久,却看不到那天劝导我们的警察了。世界总是在黑暗地找寻着黎明,又在黎明后祈求黑暗。但对于我而言,这一切都并不重要,我不存于黑白交替的世界,只是在某个时间露出脸来而已。” 东煜读完信息后心中泛起一种莫名的悲伤,他不知道这种悲伤因何而来,如同不知道窗外的暴雪因何而来一样。 婧瑶去了京城之后,blus酒吧换来一位新的驻唱歌手,是一位更加年轻的貌美女子,双腿修长笔直,手臂没有一丝赘rou,腰身时常跟着节奏不协调地舞动,一山说:“就像是一个发情期的雌性动物。”乐感也是差得离谱,只好用相对扎实的基本功来掩盖空洞的情感空缺。 “这里不再有爵士乐了,”东煜看着窗外的大雪说。虽然客人看起来比之前更多,但填补在缺失座位的人,仿佛代替截肢带来缺失的假肢,在物理性上确实存在,可并无神经可言,一切只是为了行为需求而存在。 “我倒是觉得现在这个更加带劲,要不要试试,”一山扒开一颗开心果放到嘴里。东煜摇摇头。 “那我可不客气了?”一山一脸坏笑地走到吧台,等待着女歌手充满求偶信号的音律停止。 窗外的世界被风雪扭曲得像爱德华·蒙克的,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世界本就如此。东煜试图整理清楚自己的思绪,他想着此时此刻无眠女在做什么?可能跟着那个男道友,躲在某个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里围着一个透明瓶子贪婪地吸食着从中燃烧出来的气体。也可能卧在沙发中颤抖着身体,嚼着香甜的巧克力。当然,最大的可能,还应该是在这座城市的某一处酒吧里,和自己一样百无聊赖地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窗外。 突然间,想去猫舍的念头仿佛沉在湖里的某样东西露出头来。昱彤说的那只猫,尽管他去过猫舍很多次仍然没有注意到,还有那个奇怪的男人,不知道如此恶劣的天气下是否还在。但是他还是想去看一看,哪怕只喝一杯绿茶就回家也好。这种念头一旦出现就会让人心生焦虑,如坐针毡,东煜将杯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走到一山面前,想跟他说一声。 “听他说你是作家?”一山对面的女孩看到东煜来,还没等东煜开口就抢先问道。 “似乎是这么回事,”东煜看了一眼一山,似乎是在说,“我有点急事要先走了。” “似乎是?”女孩假装没有看到他们的交流,丝毫没有放过东煜的意思,东煜无奈地点点头。 “在哪里发表什么小说么?” “一些三流杂志和网络上。” “那怎么说是似乎?” “因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才算是。” “不管怎么说,在现实中遇到一个写小说的作家还是头一次,”女孩扭过头,“遇到画家也是。”冲着一山吐了吐舌头。 “那你们先聊,我还有事。” “去寻找小说素材么?” “也可以这么说。” 东煜转身时听到女孩似乎在说:“同带有艺术感的男人还没有睡过。”引得一山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传递着今晚就可以如愿以偿的信息。 由于天气缘故,很多司机都不肯停下来搭乘乘客,他们急急忙忙地赶在积雪没有没过轮毂边缘前还车回家,防止发生事故。好在猫舍并不远,东煜迎着暴雪走了两公里,到达猫舍时,小腿位置的裤脚已经被雪浸透,鞋里也塞进了很多冰冷的雪,严寒穿过衣服挤进身体内部。 东煜在门口清理一下衣物,防止进屋后雪融化成水浸湿衣服,然后找到之前靠窗的位置,叫了一杯绿茶。店里客人稀少,但是即便这样,猫舍也没有打烊的意思,东煜问其原因的时候,端来绿茶的服务生说,外面雪越大,流浪的猫就越多。 那个奇怪的男人不在,东煜环视四周,只见到一对年轻的情侣躲在灯光阴暗的一角,窃窃私语地说着些什么,估计会是一些足够抵抗严寒的温暖情话吧。不过正如店员所说,今天的猫格外的多,书架已经趴满了,有些还被挤到客人的椅子上,一个个眯着慵懒的眼睛。
“今天没有看见同你一起漂亮的女孩,”一个眉清目秀的男服务生,见东煜一个人便过来问道,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绝非喜欢阿谀奉承的“成熟”人。 “啊,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了,”东煜呷了一口绿茶说。 “吵架了么?” “那倒没有,只是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做完了才能想到对方。” “这样倒也不错,像是几乎与理想的自由恋爱模式。” “怎么讲?” “夏天的时候人们喜欢阴凉,冬天的时候人们喜欢温暖。” “的确是这样,但也有的时候会错过一个恰当的契机。” “世间可没有什么两全之法。” “你可曾见过一只白色黄花的猫,”东煜张开手,大概比量一下大小。 “不瞒你说,每天这里来来往往的猫都并非是店里圈养的,而是通过走廊的安全通道走上来。有些像左边第二排书架的那只是长住客,但有些也只会来一次或者几次后就不见踪影,或许被人领养,或许饿死在雪里,这些都不得而知。而你说那只,并不是本店的熟客,几天前倒是见过几次,基本上都会在你所坐位置右手边的书架上呆呆地看着窗外。东方泛起鱼肚白之前就会离开,但是最近却没再见到,你认识那只猫么?” “有个朋友说起过,所以想来看看。” “是那位漂亮的女孩么?” “是的。” “那天的确坐在她旁边一段时间。” “那只猫?” “没错,她逗了猫一会儿,但是那只猫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它是不是在看一群鸟?” “这我就不大清楚了,外面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是猫的感觉器官应该比人的更加敏锐吧,”男服务生摸着下巴思考着,这个动作让东煜想起一山,他总是在思考的时候**着下巴,虽然下颌上几乎没有长出胡须,但仍然坚持地摸着。 “很感谢你跟我说这些,”东煜觉得自己的问题已经解决清楚了。 “抱歉,没有帮到你什么。” “不,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请问,这里有卖一种金色剪子的地方么?” “也许地下超市会有,但是这个时间已经打烊了。”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有客人到来的风铃声,“不好意思,要失陪一下了,”男服务生一脸微笑地对东煜点点头。 “请便。” 推拉门打开,东煜朝着门口看去。胸口一阵急速地跳动,仿佛被人卡住脖子而感到的恐惧感。他看到失眠女被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瘦高男人牵着,走了进来。一瞬间,眩晕打碎他的意识,他觉得眼前突然变黑,整个世界都被黑暗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