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问心镜
郑先跟在古玉真人身后，朝着龙虎丹门的正宫大殿走去，走到半路，郑先便隐隐听到左侧的一个大院子里面有嘈杂的人声传来，似乎在争吵，在叫嚣，在谩骂，乱哄哄的，却不真切，那声音似乎隔着一个玻璃罩子。 郑先侧目望去，就见一座高大斑驳的青砖围墙遮掩着后面的风景。 声音就是在围墙后面传来的。 再往前走刚好一个敞开的门户，郑先好奇之下，顺着门户望了进去，就见内中竟然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小人，这些小人都只有三四十厘米，占据在偌大的院落之中，一堆堆的看上去犹如老鼠窝一样。 这些小人一个个此时或者在哭号，或者在剁脚叫骂，又或呆呆发愣，还有一些眼神转动不休，盯着院落之中堆放的各种粮食，更有些双目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这院落四周站着几个龙虎丹门的修士，和那些小人比较起来，就太高大了，只不过和那些趾高气扬的小人不同，这几个龙虎丹门的道士一个个看起来臊眉耷拉眼的，相当的不好受，低着头犹如被老师训斥的孩童一样。 看到这个，就犹如看到了小人国一样，这场面着实叫郑先感到惊奇。 顺着敞开的门户，那原本犹如被玻璃罩子隔开的声音陡然真切起来，郑先听了一耳朵，满脑子里面全都是各种谩骂龙虎山道士的声音，多难听的都有，龙虎山上的道士上上下下祖宗八辈全都被包含在内了。 郑先诧异的看向古玉真人。 以郑先对于修仙门派的了解，修仙者们都视凡人为草芥，杀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个敢这般谩骂他们，早就被扒皮拆骨串成人串了。 古玉真人露出一副头疼的模样，道：“那大猴子杀了我龙虎丹门辖下城池十六万民众，现在只剩下这五万未曾被种下病灶，他们嗔怪我龙虎丹门救人不力，使得他们的亲人好友死在重病之下。” 郑先身子猛然一震，头皮瞬间就一阵酥麻，那大猴子竟然杀了龙虎丹门的十六万民众？ 郑先第一个感觉是不相信，但转念一想，古玉真人完全没有必要骗他，即便要骗他，也没有必要搞出十六万这样惊世骇俗的消息，。 随后郑先震惊了，他知道大猴子在施展手段，逼迫龙虎丹门将他交出去，也知道大猴子对山下的城池中的百姓下手，但却没想到那大猴子竟然有这样的大手笔，一口气杀了十六万人。 这个数字叫郑先感到心惊胆颤，郑先这辈子从未被一个这样简单的数字惊吓过！ 十六万人，排着队不反抗，叫他郑先随便杀，郑先都不知道要杀到猴年马月，那大猴子在山下才几天时间？就做出这样的事情？这猴子要是到了凡间，那还了得？ 随后郑先更诧异了，这些凡人竟然嗔怪龙虎丹门救人不力？究竟谁是主人谁是仆人？究竟谁的力量更强大？谁更弱小？这仙界不是强者为尊么？怎么到了龙虎丹门情况翻转过来了？ 从土地门来到龙虎丹门的郑先对于这样的说法完全无法接受。 但眼前发生的事情明摆在这里，那些被施展法术缩小了数倍的凡人们在不断的叫嚣怒骂，而龙虎丹门的修士们则一个个蔫头耷拉脑的！ 小爷爷此时在郑先身后阴阳怪气的道：“这些凡人完全是被龙虎丹门的臭道士们给惯的，要是我的话，直接杀掉一半，看看还有那个敢在那里叫叫嚷嚷多嘴多舌的嘈嚷不休。” 古玉真人却道：“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了，这些凡人有些怨气也是平常，他们区区百年不到的寿元，能够窥到什么大道至理？他们愿意叫骂就随他们去吧，反正他们骂得再凶，我龙虎丹门也不会有半点损伤。” 这简直是郑先从修仙者口中听到的最宽容的言语了，换成是他郑先，可容不得别人这般叫骂羞辱。 郑先他们一行从这门户上略微驻足便继续前行，听着那嘈杂叫嚣，郑先心中生出诸多感慨来，原本看着土地门的修仙者们将凡俗当成是猪狗一般豢养宰杀，郑先心中相当不满，但此时看到这龙虎丹门辖下的凡俗一个个趾高气昂的叫嚣，郑先同样生出一种难言的情绪来。 郑先原本觉得仙者对于凡人太苛刻了，现在这种想法在郑先心中动摇了，争先有一句话在郑先心中茁壮成长，使得郑先反复咀嚼：“桔生淮南为橘，生于淮北为枳”。 凡俗中人的本性究竟是怎么样的，郑先搞不清楚，但是郑先此时明白，若是一味的纵容的话，凡俗也会骑到修仙者的头上作威作福，郑先不赞成将凡俗当牛当马，当猪当狗，但也不赞成如龙虎丹门这样将凡俗养成了自己的爷爷。 此时郑先又想起了丹台真人晃荡着宽大的道袍为李四的老婆接生的模样，郑先忽然对龙虎丹门又有了更深一点的好感。 这龙虎丹门上上下下，虽然愚笨，但在这样的仙界之中依旧能够保持着这样的一份木讷愚笨，实在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若是在郑先不了解仙界的模样的情况下，郑先绝对会嘲笑龙虎丹门在对待凡人的事情上的呆傻愚蠢，但是现在，郑先却觉得这龙虎丹门上上下下都非常可爱。 随着古玉真人一路向前，穿过三座大殿，甚至穿过了正宫大殿，终于来到了一座不大的石室之前。 这石室看上去相当的简陋，没有任何装饰，石壁上空空荡荡。 这石室完全用一种郑先没有见过的石头切割而成，显见切割的手法相当高妙，犹如快刀斩过豆腐一般，切面整齐得叫人惊叹。 小爷爷走到这里便开始变得拘谨起来，并且不再尾随郑先，而是躲在一个柱子后面，朝着石屋张望，似乎他很害怕见到石屋之中的人。 正宫真君还有炉火真人外加收丹真人此时都等在这里。 见到郑先来了，正宫真君敲响手中的一面铜锣，清越的声音犹如空旷的洞xue之中水滴击打石头发出阵阵回响一般。 见到这个场面，小爷爷突然放松下来，原本躲在柱子后面的他，此时施施然的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正宫真君看了小爷爷一眼，随后看向郑先，对于郑先的古怪装束有些不大习惯，但却也没有非要郑先剥下殖装甲。 龙虎丹门上上下下之间规矩非常少，甚至没有明确的规定说弟子要尊师重道，更没有关于弟子见到了长辈一定要行礼的规矩，你行礼也可以，不行礼也无所谓，没人怪罪你，可以说，龙虎丹门是最不束缚人性的门派了，弟子和师父之间也没有强烈的等级划分。 正宫真君道：“门主尚在闭关之中，此刻会苏醒片刻，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这关系到你的生死，切记不可马虎！” 听到这句话，郑先的心已经提起来了，凝神聆听龙虎丹门掌门的问话。 那锣声袅袅，久久不散，不多时，听到石屋之中传来一声柔软糯骨的哈欠声，犹如春闺中的妙人从梦中刚刚苏醒一般。 女子？郑先诧异了一下。 似乎是为了回答郑先的猜测，一个软绵绵的女声在石屋之中响起：“你叫郑丹？” 郑先心中生出一种不妥的感觉来，连忙道：“我叫郑先，不叫郑丹，郑丹的名字只是暂用的。” 听闻郑先的言语，四周的几位真人一个个双目微微一眯，他们本就不怎么相信郑先，这小子果然在说谎。 石屋之中的女子又问道：“灵芝我是知道的，你和她有了私情？” 郑先感到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而他变成了一个葱头，正在被那双眼睛一层层的剥开。 郑先道：“也不算是私情，在凡间大家都是自由恋爱，我和她就是如此。” 自由恋爱？这名词叫石屋之中的龙虎丹门掌门并未纠缠这些细枝末节，开口问道：“你到了仙界，她却没有来，原因何在？”那声音柔软得犹如没有骨头一般，甜糯好听，但正是这声音，叫郑先总是背脊发凉，犹如被一把尖刀抵在背心上一般。 郑先早就编好了瞎话，此时顺嘴就来了：“我和灵芝两个正准备开启仙道之门的时候，被一伙修士破坏，结果就是我进来了，灵芝却受到阻拦，未曾进入仙界。” 郑先只是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注视着他，却不知道，此时他的头顶上正悬着一面圆镜，这圆镜无声无息的漂浮着，郑先每说一句话，圆镜之中便生出一道涟漪，内中浮现出郑先的面容来，这面容有些恍惚，似乎被一层雾气包裹着，随着涟漪在不住的晃动。 说白了，这是龙虎丹门之中的测谎仪，被称为问心镜，若是在这镜子面前说谎，问心镜便会立即晃动起来，内中照出的人的模样将变得狰狞无比。 郑先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面临着怎么样的危机。 正宫真君此时有些疑惑，问心镜为何照出来的郑先略微模糊？